069章 串爆:鄧威!你別忘了當年怎麽丟的尖沙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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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吹雞從灣仔出發,迎接他去旺角講數的是一台白色的賓利。
    這是經過肥鄧特地許可,允許他從社團公賬拿錢,去租車公司租來的。
    肥鄧這人有一點好,對內唯我獨尊,大搞一言堂,但是對外的是非非分得清楚。
    眼下話事人出麵講數,不管怎麽樣,和聯勝的臉麵還是不能丟的!
    滴滴——
    車一路駛入旺角,坤盛茶樓外邊早已圍滿了不少前來撐場的打仔。
    和聯勝打仔有之,洪興打仔亦有之。
    在賓利車停穩,即將下車之際,吹雞不禁深吸了口氣。
    他現在實在是忐忑的緊。
    上次和聯勝話事人親自出麵去和對家話事人講數,還是二十多年前!
    那時肥鄧的心腹斧頭俊打進了尖沙咀,如日中天,卻引起肥鄧忌憚,也逼著斧頭俊交尖沙咀的地盤出來給社團分一分。
    斧頭俊點會受這種氣?
    正好新記的許家向斧頭俊拋來了橄欖枝,斧頭俊一怒之下,就帶著整個尖沙咀的地盤過檔去了新記!
    後續肥鄧牽頭去和新記龍頭講數,結果就是對方人也不交,地盤也不交,尖沙咀就此徹底丟了,和聯勝二十年來,再也沒能在尖沙咀插上一支旗。
    這是鄧威人生中最為耿耿於懷的汙點,也是和聯勝揮之不散的恥辱!
    以至於鄧威至今念念不忘拿回尖沙咀的地盤,林懷樂投其所好,正是喊出了選上話事人要帶領社團打進尖沙咀的口號,才堅定了肥鄧死撐他到底的決心。
    隨著吹雞下車,1左右馬仔開道,守在茶樓外邊的一群馬仔,很是識趣的給他讓出道來。
    眾人景仰,吹雞隻感覺這個話事人做了一年多,今天才體會到當龍頭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但他心裏實在是沒底!
    今天講數不管談沒談妥,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來到二樓,吹雞卻發現何耀宗早已帶著一群人在茶廳中央落座。
    出乎吹雞意料的是,跟著何耀宗坐在旁邊的,不僅有他大佬龍根,還有正襟危坐的串爆!
    隔壁的一張圓桌旁邊,洪興的一幹摣fit人圍坐在那裏。
    更讓吹雞意外,蔣天生居然也在旁邊落座,夾著支雪茄,正若無其事地與洪興眾摣fit人談笑風生。
    “好大的陣仗!”
    吹雞深吸口氣,在一眾人和他打過招呼之後,他也把目光放到了全場聚焦的那張方桌上。
    那裏擺著兩條梨木雕花椅,椅子上麵鋪著紅色的軟墊,正是給他與靚坤講數用的。
    吹雞落座,有些心虛的掃了周圍一圈,心中不免壓力巨大。
    洪興這群摣fit人身後,以及何耀宗身後,都站滿了麵色陰鷙的打仔。
    他都擔心一會和靚坤一句話沒說對,兩方就要大打出手。
    到時候他這個話事人該怎麽辦?
    還能控製得住局麵嗎?
    “坤哥!”
    “坤哥!”
    正當吹雞憂心如焚之際,樓下忽然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問好聲。
    吹雞臉色一沉,靚坤來了!
    淡紅色西裝,烏黑錚亮的皮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靚坤高昂著腦袋來到了樓上。
    冷冷地掃視在場眾人一圈,靚坤不由得愣住了。
    他沒把目光落在何耀宗身上,也沒多看吹雞一眼,反倒是看到蔣天生在場,心中不免一顫。
    “生哥,怎麽今天你也過來捧場?”
    蔣天生拿著雪茄往桌沿邊上敲了敲,笑道。
    “靚坤,阿B怎麽說也是我的心腹。
    即便我現在不是洪興的龍頭了,過來為他討個公道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靚坤翻了個白眼:“你開心就好!”
    隨後挪轉身形,朝著茶廳的主位走去。
    剛一落座,靚坤便冷笑一聲,直接開口道。
    “承蒙洪興各位兄弟厚愛,我曾指著燈火發誓,要為我洪興門人大佬B報仇。
    今番我不想帶著洪興與和聯勝產生什麽嫌隙,我隻問你一句話,交人還是不交?”
    言語間,靚坤已經拿起茶壺,為坐在自己對麵的吹雞倒好一杯熱茶。
    吹雞耷拉下眼皮,望著擺在自己麵前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水,他心裏有數,今天這杯茶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飲的。
    飲了,和聯勝再無他立足之地!
    “靚坤,何耀宗和大佬B的事情呢,我勸你最好還是搞清楚。
    他們兩人純屬私人恩怨,當初大佬B也對我和聯勝門人開過暗花。
    再者我哋和聯勝從沒帶人踩落過銅鑼灣一家場子,點解開口就讓我們交人?”
    靚坤嗤笑一聲,道理講完了,現在該說點實際的了。
    “這麽說你哋和聯勝,是不打算交人了?”
    “和聯勝斷然沒有交人的規矩!”
    吹雞難得硬氣一次,望著靚坤,咬牙切齒說出了這句話。
    “好嘢!吹雞,講得好!”
    串爆一拍手掌,一時間驚動了兩方身後撐場的打仔。
    雙方大有劍拔弩張之勢,好在靚坤還夠克製,先行製止了洪興這邊的騷動。
    他的目標隻是拿何耀宗去鋪平自己的路,如果要因此和整個和聯勝交惡,他是萬萬不想的。
    何耀宗在一旁等了良久,此時也早就沒有耐心了。
    他先是朝著身後的烏蠅招了招手,烏蠅當即湊了過來。
    “烏蠅,夠不夠膽?”
    “別說了耀哥,早準備好了!”
    烏蠅捂著外套下麵的一把砍刀,隻覺得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好,一會揚名立萬的機會就在眼前,自己把握好機會!”
    烏蠅陰惻惻抬頭看了還在和吹雞講數的靚坤一眼,咬牙道。
    “我睇他那副囂張樣,現在就想上去捅他兩刀!”
    “別這麽衝動先,現在上去砍人,我保不了你。”
    何耀宗笑著拍了拍烏蠅的胳膊。
    烏蠅一點頭,隨後扯緊外套,不動聲色朝兩方龍頭那邊靠去。
    拎起一個錄音機,何耀宗直接起身。
    “靚坤!說來說去,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想幹掉我替大佬B報仇?你和大佬B的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就在靚坤還在與吹雞鬥嘴皮子的時候,何耀宗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全場。
    所有人都把目光齊刷刷看向這邊,尤其是蔣天生,一口雪茄煙噴吐而出,睇向靚坤的眼神已經多了一抹決然!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解決掉這個心腹大患!
    靚坤一愣,當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何耀宗,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我有沒有說話的份,各位一聽便知!”
    何耀宗懶得和靚坤廢話,直接摁下了錄音機的播放開關,接下來一段充滿陰濕的錄音從裏邊傳了出來。
    【這兩年,大佬B前前後後累我損失了幾千萬。
    一想到他馬上要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喂,今天晚上七點之前,我約大佬B來旺角這邊,這次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回銅鑼灣了!】
    ……
    隨著一段錄音放出,靚坤的臉色愈發顯得難看。
    他沒有想到,這家夥從一開始就在給自己下套,不僅錄了蔣天生和大佬B的對話,連帶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也錄了下來。
    更無恥的是,這家夥手中的錄音掐頭去尾,隻留下自己的錄音,而他和自己的那些對話,就被全部剪掉了!
    “何耀宗,你敢陰我?!”
    靚坤勃然大怒,抓起茶壺就朝何耀宗那邊砸去。
    何耀宗早有防備,閃身躲過,卻是關掉了錄音機,笑著看向靚坤道。
    “坤哥,你說我陰你,那就是承認這些錄音都是真的嘍?”
    “你……”
    靚坤一時語塞。
    他能借著何耀宗手中的錄音把蔣天生趕下位,那就不能輕易否決錄音的真偽性。
    同樣的道理,錄音能讓掣肘蔣天生,同樣也能讓自己首尾難顧。
    不過靚坤明白,現在不管怎麽樣,都必須矢口否認這段錄音的真實性。
    隻是何耀宗趁著他腦子混亂的時候,再度開口了。
    “今天當著兩家社團眾大佬的麵,我就不妨把話說清楚!
    大佬B就不是我幹掉的,是靚坤這個撲街,知道我和大佬B有仇,借口和我開打,引大佬B過來,然後幹掉的大佬B,把罪名嫁禍到我頭上!”
    靚坤:???
    何耀宗自然不肯給靚坤辯解的機會,他將手中的錄音機丟給身後的一個馬仔,隨後做痛心疾首狀。
    “本來之前靚坤和我說的幾好,隻要能幫他背這個黑鍋,旺角的那些地盤就拱手送給我。
    還說什麽大家都和阿B有仇,同心協力鏟掉這個禍患。
    幸好我當初留了個心眼,坤哥,你也沒想到我會錄音吧?”
    “冚家鏟!何耀宗,你敢在這血口噴人?我看你們和聯勝也沒有談的意思!
    不如今天就在這裏劈死你,斬下你頭,正好去阿B靈前拜祭!”
    靚坤好不容易理清思路,他知道自己現在就算拉著何耀宗一起自爆,也是無濟於事。
    他是洪興門人,謀害同門被人揭穿,要承擔的後果遠比何耀宗嚴重地多。
    對方仲有和聯勝去保,他呢?
    蔣天生不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於是他就準備渾水摸魚,幹脆趁機幹掉何耀宗,到時候死無對證,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都愣著幹什麽?給我上去劈死他!”
    靚坤雙目通紅,扭頭朝著一幹洪興打仔怒吼道。
    正當這群洪興仔抽出家夥準備動手的時候,便聽到蔣天生猛地一拍桌子!
    “都給我住手,我看哪個敢動!”
    人的名樹的影,蔣天生哪怕是讓出龍頭位置,在一眾洪興仔心中的威望也不是靚坤可以比擬的。
    一群打仔停下了動作,先是看看靚坤,再看看氣場十足的蔣天生,終究還是沒敢動手。
    靚坤啞然,他皺緊眉頭看向蔣天生,發現坐在他那一桌的摣fit人,皆是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著自己。
    “靚坤,你敢謀害同門?仲敢大言不慚,信誓旦旦幫阿B報仇?
    我看你要報仇可以,不如自己自行了斷,也省得叫大家難做!”
    隨著蔣天生這番話開口,靚坤直接人傻了。
    很多時候,人隻願意相信他願意相信的‘真相’。
    有蔣天生的‘相信’那份錄音,今天大佬B不是他靚坤幹掉的,也是他靚坤幹掉的了……
    “生哥?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靚坤已經咬牙,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幹脆把事情搞大,直接將蔣天生那些料也抖出來算了。
    蔣天生眼角的餘光落到何耀宗身上,示意何耀宗不要拖遝,該滅口了。
    但見何耀宗朝著自己微微點頭,蔣天生隻是冷語說道。
    “洪興有誰不知道你和阿B不對付?現在鐵證如山,你還想抵賴?!”
    “撲街!要糗我是吧?
    好!今天我就把前因後果告訴你們,之前我……”
    噗嗤——
    正當靚坤轉身,準備大肆宣揚大佬B和他蔣天生如何謀劃鏟掉自己的時候,烏蠅已經捉刀上前。
    隨後在一群人震驚的目光中,揪住靚坤的頭發,直接一刀攮在了靚坤背部。
    一刀,兩刀,三刀……
    直到差點把靚坤紮成篩子,烏蠅才抬起一腳,將靚坤踹翻在地!
    “喂!阿耀,這是你的人?!”
    吹雞駭然,眼下洪興死了一個摣fit人的事情都還未擺平,這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和聯勝把洪興的龍頭砍死,那他就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
    何耀宗隻是背手站在原地,扭頭看了吹雞一眼。
    隨後阿華帶著一幹和聯勝刀手上前,直接護住了何耀宗的周全。
    但見何耀宗肅聲道:“像這種吃裏扒外,勾結外人謀害同門師兄弟的雜碎,也夠資格做洪興龍頭?
    蔣先生,別怪我不給洪興清理門戶的機會,這家夥背信棄義,欺我太甚!
    又想讓我背黑鍋,又想踩著我的頭坐穩龍頭的位置,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還望蔣先生包涵!”
    蔣天生不語,但也知道繼續配合何耀宗把這場雙簧唱下去。
    他拍拍手,人群後麵,當即有韓賓的馬仔推搡著個人走了出來。
    定眼一看,此人正是靚坤的頭馬傻強。
    傻強麵色慘白,望著地上靚坤那具還在汩汩淌血的屍體,差點腳都站不穩。
    蔣天生起身,走到傻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強,你不要怕。
    告訴我們,阿B到底是不是靚坤殺死的?”
    “靚坤……沒錯!大佬B就是靚坤殺死的!
    前天晚上,他拉了陳浩南等人回來,然後親口告訴我,讓我安排人在星悅波樓廳那邊去等。
    隻等大佬B過來,就一擁而上,拉他去公海喂魚!
    靚坤還不止一次和我說過,他早就想殺大佬B全家!”
    傻強腦子猛地清醒,順著韓賓馬仔之前的交代,添油加醋地將不存在的‘事實’描述了一遍。
    蔣天生聽得甚是寬慰。
    隨後他正色,環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人,此時氣場全開,儼然已是洪興龍頭的派頭。
    “各位和聯勝叔伯,各位洪興和聯勝的門生,俗言道,家醜不可外揚。
    今天在這裏呢,洪興雖然鬧了個不小的笑話,耽誤了大家的時間,但也希望大家在此做一個見證。”
    說罷蔣天生轉身,緩緩踱步來到吹雞跟前,拉開靚坤剛才坐的那條椅子,坐了下去。
    又看向吹雞開口道:“靚坤欺師滅祖,殘害同門,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誅之!
    和聯勝代我洪興執行家法,我蔣天生絕對沒有半句怨言!
    今後,洪興與和聯勝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兄弟,吹雞,不知你意下如何?”
    吹雞心中的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抹把額前的冷汗,釋然開口道。
    “蔣先生言之有理,千萬不要因為這點事情,傷了兩家社團的和氣。
    我哋和聯勝信奉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嘛!”
    蔣天生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又瞥了眼靚坤躺倒在茶廳地板上的屍身一眼,確定他已經死透,又看向了何耀宗。
    潤了潤聲,蔣天生再度開口。
    “阿耀,你曾經是洪興門生,如果和聯勝這邊容不下你,我蔣天生隨時歡迎你回來!
    我蔣天生恩怨分明,你這種有能力,頭腦醒目的後生,我是非常睇好!
    今番你能替洪興清理門戶,我也給你一個機會,旺角的地盤我就給你留著,想回來,隨後和我通氣!”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倒是何耀宗眼皮一挑,瞬間明白了蔣天生的意思。
    這是蔣天生為了表示感謝自己,幫自己在和聯勝站穩腳跟,賣自己一個順水人情罷了。
    如果他真的順著蔣天生的意思回洪興,那就裏外不是人!
    更重要的是,蔣天生這是在收權!
    昔日蔣天生為了鞏固地位,劃分洪興十二個堂口,柴灣的馬王簡被人砍死,那邊的地盤被蔣天生收回,至今都沒有冊立新的摣fit人!
    顯然靚坤死了,如今旺角的堂口他也暫不打算冊立新的摣fit人。
    正好拿來做自己一個順水人情,還能堵住洪興其他眾人之口。
    此人老謀深算,靚坤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多謝了蔣先生,我現在在和聯勝,就不知道過得有幾開心。
    隻希望洪興日後不要翻我的舊賬,大家各自安生就好!”
    何耀宗跟著搭腔,場子裏一陣唏噓,倒是串爆反應夠快。
    他已經滿臉歡笑起身,大步走到何耀宗跟前。
    “行啦!既然是一場誤會,該散了都散了!
    各回各家,皆大歡喜!”
    ……
    石峽尾屋邨,肥鄧居住的唐樓裏。
    屋內的留聲機正播放著一張老款唱片,肥鄧坐在沙發上,微眯起眼睛,冷語朝對麵的串爆問道。
    “今天和聯勝出動那麽大的陣仗,去旺角幫何耀宗站台。
    阿樂更是把堂口一半的人都拉出來了,是你告訴他們,不許問何耀宗要一處地盤的?”
    串爆扶了扶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在肥鄧對麵的木椅上坐下,順帶伸腿挪開了趴在椅子下麵的那條沙皮狗。
    “威哥,地盤是人家何耀宗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今天旺角那邊也沒有打起來,要是拉班人過去撐場就能分人家地盤,那以後是不是……”
    “你老糊塗了?癡咗線啦!”
    肥鄧猛地睜開眼睛,不等串爆把話說完,便一字一頓道。
    “一枝獨秀不是春!堂口之間要均衡,讓何耀宗在油尖區一家獨大,以後火牛和阿樂他們怎麽做事?!”
    冷不丁被肥鄧懟,串爆心頭也不禁泛起一絲火氣。
    “威哥!今天你沒去那邊,有些事情你仲不知!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今天洪興的龍頭蔣天生俾話,隻要何耀宗肯,隨時可以過檔回去,旺角的地盤都留給他去打點!
    你難道真想看到這般犀利的一個後生再被我哋逼走?
    你不要忘了,當年尖沙咀是怎麽丟的,斧頭俊又是怎麽過的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