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章 進擊的世紀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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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串爆這人人如其名,整個和聯勝,也隻有他敢在肥鄧麵前揭這種短。
    肥鄧先是一怔,隨後居然罕見的沒有動怒。
    反而是放緩語氣,朝著串爆答道。
    “串爆,當年丟了尖沙咀的地盤,事到如今我都記在心裏。
    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夥計了,既然你今天重新說起這件事情,我都願意和你多提兩嘴。”
    說著肥鄧微微抬頭,仿佛陷入了沉思。
    “想我當年拿到龍頭棍的時候,那是何等風光!
    在油麻地大擺酒宴,舞龍舞獅,就連四大探長都登門拜賀。
    當時我雄心壯誌,一心想帶著社團做出點成績!”
    串爆也為之動容:“知道你心裏有社團,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嘛……”
    肥鄧隻是擺手:“你不消說,當初你在觀塘那邊,不知油尖區這邊龍爭虎鬥,打得有多慘烈!
    火牛在油麻地,三天兩頭被別家字頭圍著打,一個月到頭連湯藥費都湊不齊。
    大佬權當初還隻是在油尖區這邊借碼頭跑船的蛇頭,後來被打得沒辦法,拖家帶口去了大埔。
    油尖旺上千號兄弟,都指著打下尖沙咀,能有口飯食。
    你也是做過話事人的叔父輩,你相信,當初我不讓斧頭俊交地盤出來,你讓我怎麽給他們交代?”
    串爆不禁被說得有些羞愧。
    有一說一,肥鄧掌權那兩年,確實是和聯勝日新月異,逐漸興起的時候。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肥鄧始終能穩坐元老院第一把交椅,底下沒人給和他唱反調的原因。
    但該說的話串爆還得去說。
    “威哥,時代已經不同啦。
    堂口有犀利的後生,我們就應該去捧,去支持!
    良禽擇木而棲,洪興那邊既然放出這句話,我想你都不願意看到何耀宗真的過檔。
    做細佬的是要敲打,但把他們逼得太急,年輕人火力旺,真的走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肥鄧一對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幾圈,即便他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接受他不想看到再有猛人過檔的事實。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何耀宗接連打下廟街,九龍城寨,旺角幾塊風水寶地。
    要是真的帶著地盤過檔去了洪興,遭人恥笑的斷然是他肥鄧無疑。
    他這一生,有斧頭俊這麽一個汙點就已經夠難受了!
    再三思忖,肥鄧罕見的服了軟。
    “串爆,依你的意思,我到底該怎麽做?”
    “威哥,你讓我拿主意啊?”
    “不然呢?”
    “那好,我就有話直說。有功要賞,有過要罰!
    龍根這些年來,把深水埗交給官仔森那個撲街打理,這家夥食粉,濫賭,早就是廢柴一條!
    正好讓他把位置騰出來,讓何耀宗去接手算了!”
    肥鄧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個月不到,從一個藍燈籠跳到分區話事人,你不覺得是不是太荒謬了點?”
    “有什麽好荒謬的?當年斧頭俊過檔去了新記,新記那邊不也是直接給他授了二路元帥?”
    肥鄧臉色一沉,串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解釋道。
    “我不是故意揭你的短,但事實就是這樣嘛。
    誰有能力,誰坐那個位置,就像這麽多年來,我哋叔父輩對威哥你言聽計從,就是這個道理!”
    肥鄧搖了搖頭:“不行,現在讓他做分區領導,我擔保他又是下一個大D!
    這樣,我找個機會,先讓官仔森把位置讓出來,到時候和龍根打聲招呼,也等於告訴何耀宗,這個分區話事人的位置是給他留好的。
    等時機成熟了,再讓他來接這個位置!”
    串爆聞聲,心中不禁暗暗鄙夷。
    這是肥鄧慣用的拉攏手段,先給你畫個餅,等到非常時候需要你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再把這個餅拿出來。
    等你辦妥了他交代的事情,再把這個本該屬於你的餅交出去,到時候還要對他感恩戴德。
    想歸這麽想,串爆還是附和道。
    “威哥,你這個建議真是極好。
    事不宜遲,我和吹雞打聲招呼,讓他去攆官仔森退休嘍。”
    “不用!”
    肥鄧一口回絕道:“這件事情,由我親自出麵去辦!”
    ……
    晌午,何耀宗吃過午飯,正準備回到住處午休一會。
    小惠就在時鍾酒店這邊找到了他。
    “耀哥,早上我去中環那邊跑過一趟了。
    陳律師讓我知會您一聲,有一些材料,需要勞煩您親自過去取一趟。
    大陸那邊的過關手續處理起來非常麻煩,他要和您當麵交代一些事宜。”
    何耀宗點了點頭:“陳律師有沒有說他多久有空啊?”
    “下午一點半嘍,他說那個點,正好在律師事務所那邊處理一點事情,可以騰點時間和您碰個麵。”
    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是十二點五十分了。
    何耀宗朝著小惠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記得和盲輝說一聲,我給他買了隻手表,就放在和泰茶樓的辦公室裏頭。
    一會你讓他去取,我和細偉的人打好招呼了的。”
    小惠連忙擺手:“耀哥,承蒙您賞口飯吃,你對我和盲輝的恩情如同再造,我們怎麽好意思再要您的東西?”
    何耀宗瞥了小惠一眼,隨後笑道。
    “多嘴,去照辦!出去把門帶上,我要換身衣服,準備去中環那邊了。”
    兩點二十分左右,何耀宗趕到了陳天衣律師事務所。
    和招待小姐道明來意,得知陳天衣此時正在會客室和一個客戶聊些東西。
    何耀宗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坐在會客室外邊,靜候陳天衣出來。
    大約五分鍾後,會客室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旋即門開了。
    一個麵帶三分痞氣,眉眼滿是狡黠的男人從裏邊走了出來。
    “哈哈哈哈,陳律師,您真是個天才!
    不僅能幫我打贏了脫罪官司,還讓警隊賠償了我八百萬!
    您這個恩情,我張世豪真是沒齒難忘,下次有機會合作,我一定還來找您。”
    聽到張世豪這個名字,何耀宗不禁皺了皺眉,目光不禁放到了這個男子的身上。
    陳天衣也跟著從會客室裏出來,同張世豪握了握手。
    “張先生,您在裏邊白白損失了這麽多年青春,要個八百萬的賠償也是合情合理嘛。
    作為一名資深律師,我是很想和您這種豪爽的客戶再有合作的。
    但是作為您的朋友,我可得勸您一句,和律師頻繁打交道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對對對!當然當然!”
    張世豪說著再度和陳天衣握了握手,隨後道聲別,大笑著往電梯口走去。
    陳天衣這下才看到了坐在對麵的何耀宗,當即換上一副笑臉。
    “何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
    我們去裏邊慢慢聊吧。”
    進入會客室,在陳天衣翻找材料的時候,何耀宗便開口了。
    “陳律師,剛才你那個客人,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啊。”
    “耳熟就對了,四年前,在吊頸嶺那邊發生了一起運鈔車大劫案,當時警方鎖定的主要嫌疑人就是他。
    今年年初,我受他老婆委托,幫他打一起脫罪官司。
    當初港島各大媒體報道的轟轟烈烈,但我還是頂著壓力,幫他打贏了這起官司。”
    陳天衣似乎對能打贏這起官司非常自得,在取資料的同時,忍不住與何耀宗多聊了幾句。
    港島的這些差佬碰到陳天衣這種訟棍,也是倒了血黴。
    現在何耀宗已經可以確定,剛才從會客室出去的,就是港島的世紀賊王——張世豪了!
    隻不過這家夥現在還沒完全‘開竅’,之前老是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直到被差佬逮住,丟進苦窯進修了幾年才算開悟。
    後來做起了最古老的生意,專挑港島一些富得流油的大亨去綁票,也算是把賊這一行,做到了極致。
    言歸正傳,何耀宗接過陳天衣遞來的材料,掃了幾眼。
    隨後不解地問道:“陳律師,我委托您辦理過境手續的那些人,點解審核的這麽嚴格,還需要假借內地其他人的身份。
    就因為他們曾經的軍人身份?”
    “沒錯!”
    陳天衣坐定,隨後十指交叉擺在桌上,有些嚴肅地說道。
    “何先生,有些話關起門來,我可以和您解釋清楚。
    但出了這個門,我一概不認!”
    “陳律師但說無妨。”
    潤了潤聲,陳天衣開口講道。
    “自從港島作為租借劃給英國人,到如今已經快百年曆史了。
    自從聯合聲明發布,英國佬滾蛋的日子就正式提上進程,他們不甘心舍棄港島,現在爭分奪秒,在港島潛移默化的培養某些意識形態呢!”
    何耀宗深以為然點了點頭,看來學問高的人,看待問題還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的。
    鬼佬要在港島埋下禍根,王建軍這夥人在大陸那邊經受過血與火的考驗,不管他們信仰如何,但鬼佬終究是不敢放這種人進入港島地麵的。
    意識形態的高地,從來都是你不占領,敵人就會占領。
    沒有去與陳天衣繼續辯論這個問題,何耀宗隻是收起材料。
    “這些東西我會盡快辦妥的,陳律師,麻煩了。”
    “不麻煩,等我有空,何先生可以過來找我飲茶。”
    陳天衣微微一笑,顯然是告訴何耀宗他現在沒什麽時間。
    何耀宗也沒有多語,抱起材料,與陳天衣道聲別,便離開了律師事務所。
    此時,深水埗黃竹街的一家錄像廳裏。
    官仔森早上剛在這裏追完一管,此時少少緩過神來,感覺腹中饑渴。
    正抱著一份碟頭飯,坐在錄像廳的後堂一塊廢紙板上,大口大口扒拉著飯食。
    這是閻王見到了都得讚一句的好身體,食粉這麽多年,胃口還能這麽好,放眼整個港島也是罕見。
    吉米仔走進錄像廳,揮手製止了一群要向他問好的細佬,隨後逮住了一個準備去換片的馬仔。
    “森哥呢?今天有在這裏沒有?”
    “吉米哥,森哥在裏邊食飯哩。”
    “好,忙你的去吧。”
    撇開這個細佬,吉米仔便掀開後邊弄堂的簾子,大步往裏邊走去。
    “森哥?”
    昏暗的樓梯下,官仔森盤腿坐在地上,一對眼珠子如同老鼠般放著精光。
    見到吉米仔進來了,他又艱難地把嘴裏的飯食咽下,哽了哽脖子。
    “吉米,來的正好!
    去幫我拿瓶可樂,快噎死我了。”
    吉米仔無奈,衝著外邊大喊送瓶可樂進來,隨後俯身拿起了官仔森手中的碟頭飯。
    見到裏邊的餐食隻是幾塊鹵水豆腐,吉米仔不由得搖頭。
    “森哥,前天不是剛給了你兩千塊,就花完了?”
    官仔森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把頭扭向一邊。
    “輸啦,LYR這個隊就該解散!
    今年我博了他們三次,沒有一次是站得起來的!”
    說著官仔森支撐起身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吉米,你再借我一萬塊!
    我睇好了一匹馬,趕在下午四點前去下注,一定會贏!”
    “森哥,不要再賭了!”
    吉米仔無奈,丟掉手中的飯盒。
    正好此時有細佬送可樂進來,起開可樂瓶,吉米仔為他插上習慣,將可樂遞到官仔森手中。
    語重心長道:“你說你食粉戒不了,沒有關係!
    隻要你不怕把自己嗑死,隻管從我這裏拿錢就行。
    可是賭博是個無底洞,那些幾十億身家的大富豪都遭不住的,你三天兩頭這樣去賭,多少錢也不夠你去輸!”
    官仔森卻仿佛魔怔。
    “吉米,這次我真的看準了!
    七號一定會贏,一定會贏的!”
    眼見官仔森油鹽不進,吉米仔隻得長歎口氣。
    “森哥,先別說賽馬的事情了。
    你跟我回去一趟,有人找你。”
    “誰?”
    “鄧伯啊!”
    聽到鄧伯兩個字,官仔森不由得打了個擺子。
    心中對賭馬的熱望也逐漸消退,拿起可樂吸了一口,才哆嗦著朝吉米仔點頭。
    “好,這就去見他。”
    ……
    毗鄰荔枝角的一家A貨工廠,吉米仔的辦公室裏頭。
    見到吉米仔帶著官仔森進門,肥鄧一改正襟危坐的姿態,大腹便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官仔森,又憔悴了!”
    見到肥鄧開口叫自己,官仔森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隻是耷拉著腦袋,朝著肥鄧打了聲招呼。
    “鄧伯,搵我乜事?”
    “坐下講話。”
    招呼官仔森在室內坐下,吉米仔剛想出門,為兩人留出談話空間,卻被肥鄧一口給叫住了。
    “吉米仔,你也坐!”
    吉米仔怔了怔,隨後也笑了笑,跟著官仔森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肥鄧卻拄著拐杖,也挨著他們坐了下來。
    “官仔森,深水埗話事人的位置,坐了多久了?”
    被肥鄧這麽一問,官仔森卻發現自己一時間也記不太清了。
    正當他擺出手指,準備好好回憶一下的時候,肥鄧卻按住了他的手掌。
    冷語道:“你不用算了,我一把年紀,仲比你這個食粉的粉仔記得更清楚。
    從你大佬龍根退休開始算起,到今天已經有七年零六個月了!”
    聽到肥鄧這番言辭,吉米仔也大致猜到了肥鄧可能要說什麽了。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官仔森,最後無奈歎息一聲,隻管把頭埋低。
    肥鄧再度開口:“七年零六個月,我都不知道你為深水埗做出過什麽成績!
    上個月大佬權從內地回來,請我去大埔那邊飲茶,向我問起你的時候,他手底下仲有馬仔問我官仔森是誰!
    有時候我都搞不懂,你這個分區領導做與不做有什麽區別?”
    官仔森隻覺得臉上火辣辣一陣刺痛,這些年他雖然知道自己是廢柴一條,但真相被人開口道破,血淋淋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他依舊不能坦然接受。
    “鄧伯,我……我……”
    “你什麽你?話都講不利索,我看你不如退休算了!
    做人最好還是不要去擋了別人的道,你早退休,也好給下麵這些細佬一點出頭的機會!”
    眼見肥鄧如此看輕自己,官仔森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抬頭。
    “鄧伯,這是我大佬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
    肥鄧並不給官仔森留情麵,兀自開口說道。
    “你仲有臉提起你的大佬?如今外人隻知道龍根有兩匹好馬。
    一個是吉米仔,一個是何耀宗,你官仔森是哪個破廟供的菩薩,根本沒人去關心。
    龍根給你留點麵子,始終保你一口飯食,我想你也該為堂口著想,自己退下去,也顯得體麵!”
    對於官仔森這種人來說,隻要還想靠著和聯勝的招牌搵食,肥鄧的話就是不可違背的聖旨。
    肥鄧把話都講到這個份上了,除非官仔森是把腦子磕壞,不然他就再沒有嘰歪的理由。
    吉米仔摟住了官仔森的肩膀,知道自己現在該給這個廢柴大佬一點寬慰。
    “森哥,要不就退了吧,以後有我在深水埗,總歸有你口飯食!”
    眼珠子左右挪轉,官仔森顯得有些神經質。
    他看向肥鄧,哆嗦著點了點頭。
    “好,鄧伯,讓我退可以!
    隻是我想知道,接我班的是誰,是不是吉米仔?”
    “這個社團自由裁斷,輪不到你來提意見!”
    肥鄧冷哼一聲,在他看來,這廢柴是真的食粉把腦子給食壞了。
    仲敢在自己麵前拿腔作調,心裏是一點B數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