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 龍根暴怒:鄧威,和聯勝不能總是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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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威倒是挺盡心的。
    這一個月來,他已經操辦了兩次話事人選舉會議,他已經暗下決心,這次說什麽都要把林懷樂扶到話事人的位置上。
    今天的茶話會顯得有些隆重。
    肥鄧特地洗了個頭,換上了一套淺褐色的唐裝。
    屋內的關聖帝君神龕前,也燃了兩支紅燭,焚好了一炷香。
    他甚至不去拄那支拐杖,端坐在廳內的一張太師椅上,閉目養神,靜候和聯勝一眾叔父輩的到來。
    鈴鈴鈴——
    人未至,電話響起。
    馬仔送來電話,摁下接聽鍵,發現是大埔黑打來的。
    “鄧伯,早晨!我係大埔黑啊。
    權叔在鵬城回不來,他托我給您帶個話,這次選話事人呢,他就投深水埗一票。”
    肥鄧兩眼猛地睜開,臉色當即變得難看。
    隻可惜大埔黑在電話那頭根本睇不到他的臉色。
    “大埔黑,我怕你大佬年紀大了,說話哆嗦,讓你傳錯了話。
    你讓他自己打個電話給我,我要親自問問他,他到底鍾意選哪個做話事人!”
    “不用打啦鄧伯,方才我已經和權叔打了兩通電話,絕對沒有聽錯。
    總之大浦這邊呢,就投深水埗一票。
    我就不打擾您老人家了,回見!”
    大埔黑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一時間叫肥鄧心中不免窩火!
    這才幾天?大浦的後生仔,都敢提前掛自己的電話了?!
    不多時,唐樓外邊的過道響起一陣熙熙攘攘的談笑聲。
    在火牛的接引下,一群叔父輩按照昔日位置的順序,依次圍著茶桌落座。
    老規矩,等肥鄧請茶,各叔父輩一齊起身,飲咗杯中茶水,再重新坐定,靜待肥鄧發言。
    龍根仲一臉傲色,睇著肥鄧,顯然心裏已經篤定,深水埗這屆坐莊,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
    肥鄧悠悠開口。
    “吹雞福薄,命中注定沒有坐滿話事人的八字。
    他這次被差佬拉走,火牛安排社團律師去探望,回來隻講吹雞至少要在監倉待滿半年了。”
    無人開口應聲,在座沒有任何人出來替吹雞說上半句好話。
    眼見控住了場麵,肥鄧繼續講道。
    “家不可一日無主,上次吹雞交棍,興許就應該讓他退下來。
    所以今番搵你哋過來,就是要在今天選出一個新的話事人。
    還是上次那套說辭,兩個人裏邊,選一個出來,舉手表決!”
    肥鄧說著睇向了一眾叔父輩中少有存在感的雙番東,出言道。
    “雙番東,從你們元朗開始選!”
    雙番東點點頭:“自從龍根從話事人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後,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這次深水埗又為社團立下這麽大的功勞,於情於理,輪都該輪到深水埗了。
    我投何耀宗一票!”
    肥鄧當即冷臉。
    “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我說的兩人裏邊選一個,沒有何耀宗這個選項!”
    此話一出,一群人當即錯愕。
    尤其是龍根,頓時臉都氣白了。
    他萬沒有想到肥鄧當真這麽無恥,居然直接把深水埗從候選名單中摘了出去!
    好在串爆先開口了。
    “威哥,有沒有搞錯?
    放話出來選的,就深水埗和佐敦兩個堂口,如果深水埗不能選,那是不是直接把棍子交給阿樂就好了!”
    肥鄧往椅背上靠了靠:“剛才我就有講,還是按照上次的流程來。
    兩個堂口,指的是荃灣和佐敦!”
    “我挑!大D上次叫囂要搞新和聯勝,是威哥你講不是誰能鬧,就要把棍子給誰的嘛!
    現在又拉他出來選,那以後誰對我們選的不滿意,就可以跳出來鬧?”
    昔日肥鄧說出去的話,今日被串爆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不想肥鄧卻無動於衷,隻是冷冷地回應道。
    “不選大D,你哋可以選阿樂。”
    咯噔——
    龍根已經攥緊了拳頭,處於情緒失控的邊緣。
    但他還是克製住自己,沒有發作出來。
    肥鄧沒有去睇龍根,反倒是環視了在座的其他人一圈。
    “我知道你們現在在想,是不是我偏袒阿樂。
    亦或者想問我,點解不把深水埗拉出來一起選。
    但是我要把話講清楚,你哋在坐的各位,當年哪些人不是靠我支持,才坐上話事人的位置?
    不是我出麵作保,你哋有資格坐在這裏飲茶,受一眾晚輩敬仰,誇誇其談選話事人?”
    這番話開口,倒是震住了在座的不少人。
    肥鄧這話倒是沒有講錯,在座的一眾叔父輩,不少都是靠他支持,才能有資格坐到話事人的位置上過把癮。
    眼見自己的話還是有分量的,肥鄧不禁暗自鬆了口氣。
    旋即講道:“阿耀加入社團的時間太短,他現在又夠巴閉的。
    但阿樂不一樣,他佐敦勢單力薄,這幾年,他在社團裏的為人,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佐敦需要坐這一次莊,社團需要平衡,一枝獨秀不是春,阿樂也需要這個機會!
    所以雙番東,你再好好考慮考慮,究竟要去選誰?”
    在肥鄧的淫威下,雙番東已經變得有些猶豫。
    正當他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時候,眾人冷不丁聽到‘砰’的一聲。
    一群人被嚇了一大跳,再看過去,發現龍根已經鐵青著臉,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原來我哋和聯勝選話事人大會,其實就是比慘大會!
    既然要比誰慘,不如把青山道的跛佬叫過來,這屆幹脆就選他好了,誰能有他慘?!!”
    這下不僅是一眾叔父輩,就連肥鄧也愣住了。
    他萬沒有想到,龍根會有一天,敢在他麵前拍桌子!
    “龍根,你吃錯藥了?”
    肥鄧臉色陰沉,睇著龍根低聲問道。
    龍根這次卻不再退讓,他一甩衣袖,直接朝著肥鄧回應道。
    “我沒吃錯藥,倒是威哥你,幾十年來,老講什麽社團要平衡,要發展!
    但你看看這二十年來社團發展成了什麽鬼樣,上屆選個吹雞上位,灣仔陀地被人踩了,仲要跑到荃灣去避風頭!
    一年多乜鬼事情沒給社團辦妥,笑話倒是鬧出了不少!
    還有尖沙咀,不是我哋深水埗拿出全部家底在打,替你威哥爭番當年那口氣,現在外邊還在傳你肥鄧容不下人,逼斧頭俊過檔的舊事呢!”
    “龍根,你講夠了沒有!”
    “還沒有!”
    龍根說著看向了青衣的老鬼奀,潤了潤喉嚨,繼續輸出道。
    “老鬼奀,我知你當年話事人的位置,是鄧威交給你去坐的。
    但是你想過沒有,當年你做話事人,好不容易打點好海事那邊的關係,在青衣修幾處落腳碼頭,結果碼頭修到一半,社團通知你該交棍了!
    後來棍子和賬本交到冷佬的手中,冷佬拿著錢,轉頭就去沙田開了個沙場!
    我也不是在說冷佬的是非,我就是想問問你,當初你苦口婆心找鄧威幫忙,要他和冷佬打聲招呼,繼續勻點錢把那幾個碼頭倉庫繼續修下去的時候,肥鄧當初是怎麽和你講的?
    他是不是和你講,一屆話事人有一屆話事人的規矩?”
    “龍根!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肥鄧罕見的破防,也跟著一拍桌子,指著龍根的鼻子吼道。
    龍根卻寸步不讓。
    “我沒什麽意思,我就是想問一下,平素裏你口口聲聲講社團的規矩。
    這些規矩到底是不是你鄧威的規矩?!
    和聯勝不能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你要把深水埗摘出去,我就第一個不同意!!”
    龍根說完大口喘著粗氣,又拿起茶水飲了一口,兩眼通紅望著肥鄧。
    不得不說,把這些話說出來,心裏就是舒坦!
    肥鄧臉上的肥肉在微微顫抖,但片刻之後,他也冷靜下來,望著龍根冷笑一聲。
    “好!知道你龍根收了個醒目的馬仔,為了撐他,幾十年的規矩都不講了!
    你是有底氣和我叫板,但是在坐的這些人,可不像你龍根這樣,有這麽醒目的細佬!”
    “我挑!今天我也把話挑明,自從收阿耀拜門,這兩個月他前前後後至少為我賺了五百多萬!
    仲有,串爆講要搞小巴專線,阿耀二話不說,就把錢拿了出來!
    我倒要問你,和聯勝選了這麽多年話事人,有哪個能做到像他這樣,一心一意為社團做事的?!”
    說著龍根也不管肥鄧同不同意,直接舉高了自己的右手。
    同時大聲喊道:“我投阿耀一票!!”
    一屋子人頓時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好在尷尬之際,還是串爆出來打圓場。
    “行啦,選個話事人,吵什麽吵嘛。
    龍根,我哋這群人畢竟或多或少受過威哥關照,你就算要撐自家細佬,也犯不著這麽不給威哥麵子嘛。”
    龍根不忿:“說來說去,你不如直接告訴我,你鍾意選誰?”
    “我?我當然是選阿耀了!”
    串爆說著舉高了右手,頓時叫肥鄧臉色再度陰沉了三分。
    開玩笑,幾百萬的小巴專線都已經搞定,就等他串爆剪彩開業,坐等收錢了。
    這個時候給肥鄧麵子,隻怕到時候深水埗不給自己麵子!
    趁著肥鄧還沒緩過神來,龍根便打算一鼓作氣,直接把目光放在了茅躉身上。
    “茅躉,你選誰?”
    茅躉沉吟了片刻,最後還是艱難地舉起了右手。
    “阿耀確實對社團有功,我選阿耀!”
    “冷佬?”
    “阿耀!”
    “老鬼奀?”
    “該說不說,能打妥新記的,二十年來沒有幾個,就阿耀了!”
    “肥華?”
    “我還沒想好啊……”
    “那就不用想了,已經六票妥了,沒什麽意見,這屆龍頭,就由我哋深水埗來坐莊!”
    肥鄧此時已經氣到臉色發紫。
    看來一切如他所料,龍根今番已經把他之前該幹的事情,全部都給幹完了!
    直到龍根重新坐定,他才強忍著怒意開口。
    “龍根,要不以後和聯勝的話事人,都有你來欽點算了?”
    “反正你威哥欽點了這麽多年了,隻要大家沒有意見,我都沒有意見!”
    龍根今番已經是火力全開了,話既然說開,那就打定主意,用不著再去給肥鄧留什麽麵子。
    以前聽他講那些老破規矩,那是自己沒什麽實際性損失,也沒有掀桌子的底氣。
    現在有了底氣,又把棍子打到自己身上來了,他龍根豈能和他鄧威客氣?
    要知道當年憑借一個廢柴官仔森,他仲能坐穩叔父輩中的第三把交椅!
    肥鄧恨恨地點頭。
    “好!你哋受人小恩小惠,就把自己這麽多年叔父輩的臉麵都給賣了!
    我都不知道你們怎麽去想,隻盼日後沒人拿你們當一回事的時候,你們就不要再去叫苦!”
    肥鄧已經知悉,自己這些年積攢的威信,已經在何耀宗金錢的攻勢下土崩瓦解。
    隻不過他這番強行挽尊的話,聽著這群人眼裏卻是無關痛癢。
    什麽叫小恩小惠?
    幾百萬掏出來叫小恩小惠?
    和聯勝誰做話事人關他們叉事!
    再說他們這群叔伯,都已經是上了年紀的人,年歲小的也有五十多了。
    還能在這個世界上晃悠多少天?
    到時候後生仔尊不尊重自己的,有什麽區別。
    倒不如趁著這一回,一次就撈足棺材本,日後自己一抹黃土埋到棺材板上,哪管他洪水滔天!
    畢竟誰都不像肥鄧這樣,快七十歲的人了,還能在社團作威作福,言出法隨!
    眼見沒人搭腔,肥鄧一顆心徹底死了。
    他知道今番散場,日後和聯勝那個萬眾矚目的鄧威就不複存在。
    他在和聯勝的話語權,日後將一點一點被何耀宗剝奪,直到徹底喪失為止!
    幾十年的大權在握,忽然要消散於無形,還真是叫人不甘心啊!
    隻是還沒等他惆悵完,便聽到龍根再度講道。
    “威哥,一把年紀了,我建議你就少操些心。
    當年和聯勝沒有你話事的時候,也沒見有哪個活不下去!
    阿耀是大家選出來的,你還是把棍子交出來,讓我帶回去。
    以後你在和聯勝,照樣是坐頭把交椅的叔父輩!”
    眼見龍根步步緊逼,肥鄧也顧不得麵子掛不住。
    他緊了緊鬆散的褲袋,旋即耷拉下眼皮。
    沉聲道:“既然你哋鍾意選深水埗坐莊,我也不會壞了規矩。
    棍子我會交,但是吹雞現在還被關在班房。
    據灣仔那邊的管數的交代,是有人向差佬爆料!
    既然阿耀要做這個話事人,我仲有個要求。”
    龍根不禁無語,都什麽時候了,肥鄧到底還想搞些什麽。
    但難得肥鄧鬆口,他不得不捏著鼻子問道。
    “威哥,乜要求你先講出來先!”
    “把社團裏著紅鞋的這個撲街挖出來,先給上任話事人一個說法先!
    什麽時候辦妥這件事情,什麽時候時候接棍!”
    “那要是一直查不出來呢?我哋和聯勝是不是就此散了?”
    龍根講完,串爆趕緊朝其瘋狂使眼色。
    平素和聯勝這些叔父輩中,串爆自問自己脾氣最暴躁。
    但是和今天吃了槍藥的龍根比起來,他又不得不讚龍根一聲犀利。
    自從肥鄧坐莊以來,和聯勝還沒有哪個敢去這樣糗他。
    肥鄧此刻似乎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他兩手抱在胸前,冷冷開口道:“如果實在找不到,等到吹雞的任期滿了,我自會把賬本和龍頭棍交出來!”
    眼見龍根還要嗆聲,串爆趕緊起身,一把拉住了龍根。
    “行了!威哥已經同意了,你就不要再講。
    甘多火氣,一會回去飲杯涼茶先啦!”
    被串爆一勸,龍根也難得收回了滔滔不絕的情緒。
    隻是朝著肥鄧點了點頭。
    “好,那就按威哥你的意思辦!
    不知威哥還有什麽意見沒有,沒有別的意見,我哋就先行回去,該辦正事去了!”
    “不送!”
    隻等肥鄧應聲,龍根便把胳膊從串爆的手中抽出。
    隨後一甩衣袖,第一個帶頭離開了這邊。
    其餘人也三三兩兩,依次散去,誰也不想留在這找難堪。
    倒是串爆,等到一眾人都走完之後,才坐低在肥鄧身邊。
    “威哥,你也不要怪龍根了。
    畢竟……”
    “你也不用勸我,該去哪去哪。”
    肥鄧語氣平淡,不等串爆說完,便下達了逐客令。
    串爆無言,隻得起身長歎口氣,隨後也離開了這邊。
    廣華醫院,林懷樂靠在病床上,不時伸頭往病室門口張望。
    終於在快要臨近晌午的時候,阿澤走了進來。
    “怎麽樣?棍子拿回來了沒有?!”
    還是不等阿澤開口,林懷樂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阿澤哭喪著個臉,儼然讓林懷樂產生了一絲不好的念頭。
    “棍子交給何耀宗了?”
    “樂哥,鄧伯就在後麵,你還是去問他吧。”
    阿澤指了指病室外邊,不多時,便看到有個馬仔攙扶著肥鄧,慢悠悠地走進了病室。
    待到肥鄧坐穩,林懷樂朝著阿澤遞了個眼色。
    旋即阿澤帶著肥鄧那個跟班馬仔出了門,同時不忘把門帶上。
    眼巴巴望著肥鄧,林懷樂卻不敢問出口。
    睇見肥鄧這副模樣,他心中雖然有了答案,但是卻不敢去直接麵對。
    最後還是肥鄧先開口了。
    “阿樂,金錢開道,勢不可擋!
    隻怕這屆話事人,輪不到你來做了!”
    林懷樂頓感腦子嗡地一聲,兩眼一黑,重重磕在床頭後邊的牆壁上。
    但創口受痛,又激的他猛地坐直身子,咬著牙,他極不甘心地朝著肥鄧問道。
    “鄧伯,怎麽會這樣啊?!”
    肥鄧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卻是說道。
    “棍子我還留在手裏,但是木已成舟,隻怕你無力回天了。
    阿樂,一切都是天意,隻怕以後我都沒機會再去撐你了!”
    留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肥鄧又撐著病床的護欄,顫顫巍巍起身。
    隨後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悠悠的離開了病室。
    林懷樂呆坐在病床上,忽然猛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麽。
    他可以確定,自己和肥鄧懷著一個心思。
    但盡管兩個人一個想法,卻不能把彼此的所想向對方吐露出來。
    肥鄧需要他拿到龍頭棍,重樹自己在和聯勝的絕對威信。
    自己需要拿到龍頭棍,去博一場縹緲的大富大貴!
    眼下既然木已成舟,那麽破局之策是什麽,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一時間,林懷樂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陰狠。
    他直接扯掉紮在手背上的點滴,朝著外頭大喊。
    “阿澤,這個院不住了!
    扶我出去,我有要緊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