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章 號碼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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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泰茶樓,何耀宗的辦公室內。
    細偉給東莞仔衝了杯茶,放到他麵前的茶桌上,隨後便走了出去。
    “請!”
    何耀宗靠在老板椅上,對著東莞仔一擺手。
    低頭睇了眼那杯冒著熱氣的鐵觀音,東莞仔顯得有些拘謹。
    但還是捧起茶飲了一口。
    “多謝龍頭賞茶!”
    “不要那麽見外,讓你來我深水埗開工,就是把你當自己人。”
    何耀宗說著拉開抽屜,從裏邊取出一盒雪茄,丟給了東莞仔一支。
    “哈瓦那雪茄,蔣天生給的,我一直抽不慣這款。
    你點支嚐嚐,喜歡的話,一會把這盒都帶回去。”
    東莞仔接住這支雪茄,趕緊點燃抽了一口,同時朝著何耀宗擠出個討好的笑容。
    何耀宗再度開口了。
    “我聽權叔講,之前你在粵省那邊,曾經在羊城那邊替人收過貴利?”
    東莞仔趕緊應聲。
    “三年前的事了,當初差點被公安拉進局子裏。
    不是權叔花錢平事,隻怕現在還沒出來!”
    “不錯,權叔也算是你的貴人了。”
    “權叔和黑哥,還有龍頭,都是我東莞仔的貴人!”
    “行了,聊正事吧。
    你之前在羊城做事的時候,識不識得一個叫灰狗的人?”
    “灰狗?”
    東莞仔夾著雪茄,若有所思的想了一番,旋即又問道。
    “龍頭,沒有在羊城聽說有個叫灰狗的角色。”
    何耀宗再加以提醒:“號碼幫的童黨頭目,好像是去年被毅字堆的胡須勇挖到港島來的。
    專在元朗十八鄉,做一些搶沙,征地的活計,有印象了沒有?”
    東莞仔當即一拍腦袋。
    “龍頭,你說的是號碼幫的趙勇輝嗎?
    這家夥之前在越秀那邊很有名的,不過玩的太野,被拉進去管教是常有的事情。
    兩年前聽說因為幫人放砍頭息,最後又被拉進去管教了一年。
    出來後一直沒有風聲,聽說是跟著人去了港島,想必你說的這個灰狗,就是這個癲仔了!”
    何耀宗點了點頭,旋即問道。
    “能和我說說這個灰狗的家庭情況嗎?”
    “孤兒一個,老母是得癌症病死的,老豆則是在工地上,被渣土車碾死的。
    這種人從小沒人管,野慣了,無法無天,自認為沒人治得了他。
    要不然怎麽會在越秀區那邊,混成童黨的老大!”
    “很好,聽著東莞仔!”
    何耀宗語氣一時間加重,東莞仔趕緊側耳恭聽。
    “我在元朗的寶樂坊那邊征了批丁權,結果這個灰狗帶著一群童黨,搞事搞到我的頭上來了。
    你也知道,我哋出來混的,斬死一個算一個,偏偏對付這些毛都沒長齊的童黨,顯得束手束腳。
    你去幫我把這個灰狗搵出來,找他當麵聊一聊,最要緊的,是知道他帶著哪些童子軍在新界一帶開工。”
    東莞仔接過話茬:“這撲街已經滿十八歲了,他敢在我哋和聯勝頭上動土,不如搵出來,直接斬死算了?”
    “不妥!寶樂坊那邊的事情有些複雜,我暫時和你解釋不清楚。
    不過童黨出來搞事,我總感覺有人在給我下套。
    總之你先把這個灰狗給我約出來,有得談,就慢慢談。
    談不妥,也先要和我通個氣,後續怎麽做,我再和你交代!”
    “好!”
    東莞仔隻是鄭重點頭,不再多嘴。
    接著又聽到何耀宗問道。
    “怎麽樣,最近冰鮮生意做得可好?”
    “好得不得了!龍頭,多虧你關照,權叔在大陸那邊每天都要拉幾大車冰鮮過來。
    鵬城外貿那邊,都親自帶權叔去參觀保安那邊的養殖場。
    這段時間就連黑哥派大飛運豬腳去蛇口,都不見有水艇來追了!”
    何耀宗不禁會心一笑:“阿公下咗班,也要去食碗豬腳飯的嘛。
    你們隻要不運粉,沒有人會死盯著你們不放的。”
    “龍頭,現在冰鮮生意做得這麽興旺,我哋大浦,現在就連搖頭仔的生意都不做了!”
    東莞仔夾著那支雪茄,笑著站起身來,旋即知道該去辦正事了。
    “我先帶人去元朗那邊搵灰狗出來,晚點再來給龍頭答複。”
    說罷東莞仔轉身要走,卻被何耀宗給叫住了。
    “慢著!”
    “龍頭,還有乜事?”
    “雪茄抽起來怎麽樣?”
    東莞仔夾著雪茄看了一眼,笑道:“夠勁,非常不錯!”
    “那就把這盒茄都帶走,仲有,自從吹雞被送到赤柱之後,灣仔那邊的堂口就一直沒人打點。
    你好好做,做得好,以後把冰鮮生意也做到灣仔那邊去!”
    何耀宗說著把那盒雪茄丟在桌上,東莞仔聞言,眼中當即泛起了狂喜。
    他把雪茄叼在嘴裏,兩手恭恭敬敬捧起那盒雪茄,咬緊雪茄,忙不迭向何耀宗道謝。
    “多謝龍頭關照,多謝!
    這件事情我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元朗大旗嶺,一處工地旁邊的鋼筋堆上,蹲坐著幾個號碼幫的童黨成員。
    三個身著奇裝異服,發型前衛到爆的飛仔,正在一個寸頭少年郎的帶領下,走到了這處工地旁邊。
    止步之後,寸頭少年走到一個梳著二八邊分的男子跟前,隨後指著身後一個爆炸頭飛仔。
    “灰狗哥,這是太子的飛鷹。
    他們一夥人在太子那邊很有名的,這次過來拜碼頭,是想跟著灰狗哥在十八鄉這邊搵口食。”
    二八邊分的男子甩了甩頭發,露出了額角一道猙獰恐怖的刀疤。
    他斜叼著煙,冷眼掃視了這幾個飛仔一眼。
    “三百六十六的拜門紅封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灰狗哥!”
    一個留著爆炸頭,打著唇釘的飛仔當即把手伸進兜裏,隨後取出一個紅封,恭恭敬敬遞到灰狗跟前。
    灰狗接過紅封,拆開掃了幾眼,旋即開口道。
    “你就是飛鷹?”
    “沒錯!”
    “他們兩個呢?”
    灰狗說著,把目光落到了飛鷹身後的那兩個細佬身上。
    這兩個飛仔一個留著半長髒辮,一個染著極其誇張的紅毛。
    聞言,髒辮男當即一把從紅毛仔的手中奪過紅封,一並遞到灰狗麵前。
    點完鈔,灰狗將三個扒幹淨的紅封丟掉,現鈔塞進口袋。
    又讓寸頭飛仔給三人各散了支煙。
    開口道:“拜了我的門,以後想走也走不脫。
    十八鄉比不得你們太子,但是在這一帶開工,每個天賺的都要比你們在學校收保護費多,每晚更有不少的女仔去等著你們溝。
    不過有個前提,我想知道你們夠不夠膽?”
    “夠膽的!灰狗哥,我哋天生膽大,隻要你俾話,讓我哋做什麽都行!”
    飛鷹立馬接過話茬,向灰狗表起了忠心。
    灰狗不禁淺笑一聲。
    “既然夠膽,今晚去寶樂坊那邊,幫我去燒咗房屋委員會的房子敢不敢?!”
    此話一出,當即把三個飛仔震住。
    他們三個飛仔,中五才剛剛念完。
    平素在太子那邊做過最野的事,也不過是在學校裏把中六仔的腦袋打爆。
    現在剛拜灰狗的門,對方就要他們去放火點屋邨委員會的房屋,一時間他們還有點接受不了。
    灰狗麵色不由得一狠:“這點小事都不敢做,也敢過來拜我的門?
    阿燦,一會一人賞兩鋼筋,讓他們滾回太子。
    以後再讓我在元朗這邊見到,手骨都給打斷!”
    在灰狗咄咄逼人的氣勢下,飛鷹當即慌了神。
    “灰狗哥,我哋敢做,敢做!”
    “敢做啊?”
    灰狗直起身子,立在了飛鷹的跟前,旋即一聲冷笑,又把右手伸到腰後,摸出了一柄匕首,塞到了飛鷹的手中。
    “那聽好,今晚點完火,再去做一件事情!
    寶樂坊房屋委員會,有個叫陳寶生的老頭,這人我非常睇不順眼。
    你們給我去捅他兩刀,完事後來元朗廣場的YOHO酒吧找我。
    我給你們一人安排兩個妞,好好為你們慶功!”
    灰狗的頭馬阿燦當即一巴掌呼在了飛鷹的頭上。
    “聽清楚了沒有?你們幾個不會還是個雛吧?”
    飛鷹哆哆嗦嗦握住這把匕首,趕緊朝著灰狗點頭。
    這番姿態不免讓灰狗非常滿意,他伸手握住飛鷹的後腦勺,搖晃了兩下,旋即獰笑道。
    “跟著我混,做最狠的事,過最快活的日子!
    連人都不敢捅,冇資格來拜號碼幫的門。
    你哋回去準備準備,今晚事情辦不妥,就該我去搵你們麻煩了!”
    說著灰狗便帶著一群童黨成員,嘻嘻哈哈往工地旁邊的一台麵包車上走去。
    隻留下飛鷹三人愣在原地,麵麵相覷。
    “飛鷹哥,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在灰狗乘坐麵包車離去之後,紅毛仔一臉驚懼,朝著帶頭的飛鷹問道。
    “門都拜了,當然是照跟啦!
    你看灰狗哥年紀輕輕,摞的是大哥大電話,跟著他做事,一定有出息!”
    飛鷹眼中一掃臉上的頹色,望向遠去的麵包車,一時間眼中寫滿了憧憬與羨慕。
    要說這些中六都念不忘的爛仔,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古惑仔的預備役。
    但尋常社團,也是講究一個循序漸進的。
    出來拜門跟大佬,大抵都是從泊車仔,跑腿仔這種藍燈籠做起。
    入大佬法眼了,就‘有幸’得大佬提攜,海底冊落名,成為社團的四九。
    做了四九,就有資格按照各自的本事,去做睇場,做姑爺仔,做養馬的馬夫。
    古惑仔這碗飯,前半輩子算是吃定了。
    不過這中間有著相當一段時間的路要走,也就是說這些飛仔如果有那麽一兩個機靈的,知道古惑仔這條路走不通,還可以從社團脫離,回家裏去繼續扮自己的乖乖仔,另謀一條生路。
    但是號碼幫的童黨不同!
    基本上加入童黨的,這輩子有路行,沒路返!
    元朗廣場這邊,麵包車停在了一家茶餐廳門口。
    灰狗一行人剛準備下車食個飯,頭馬阿燦手中拎著的手提電話忽然響了。
    將電話恭恭敬敬遞到灰狗跟前,灰狗一把奪過,想也沒想就摁下了接聽鍵。
    “邊個?”
    “灰狗,現在在哪呢?”
    聽到電話裏傳出的聲音,灰狗立馬收斂了臉上的倨傲之色。
    給他打電話的,是號碼幫禮字堆的大佬阿武。
    “武哥,打電話給我乜事?”
    “也沒有什麽要緊事,隻是有人搵到我,說是有點事情想找你聊聊。
    怎麽樣,還沒有吃餐吧?
    一會來風池村的榮興茶餐廳這邊,下午茶有人管!”
    灰狗握著電話,靠在了麵包車的車門上。
    “武哥,你先講清楚,是誰在找我?”
    “和聯勝的人啦,最近你帶人在寶樂坊那邊搞搞震,和聯勝請我出來做和事佬啦!
    喂,人家夠給你麵子了,出來談談嘍!”
    “武哥,如果是和聯勝的人那就算了。
    不是我不給你麵子,勇哥交代過我,這件事情沒什麽好談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當即冷了下來。
    “不鍾意給我麵子啊?”
    隻這一聲反問,當即就叫灰狗改了主意。
    “算了武哥,當初我在大陸,也曾受過你的關照,今番就當是還你這個人情。
    不過我先講好,過去同和聯勝的人講數可以,能不能講成,那就不幹我的事情了!”
    “行了,那就廢話少講,四點二十分,榮幸茶餐廳等你!”
    阿武在電話那頭丟下一句話,隨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頭馬阿燦連忙湊了過來。
    “灰狗哥,武哥找你乜事?”
    “他在為和聯勝做和事佬!”
    “丟!甩他個屌!
    他一個剛坐完監出來的大佬,又和我們不是一個字堆,這麽給他麵子幹嘛?”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在阿燦臉上炸響,但見灰狗一手攥著手提電話,一手揚起,又是一個巴掌甩來。
    “撲街!教我做事啊?!”
    “灰狗哥,我……”
    “走啦!去榮興茶餐廳!”
    榮興茶餐廳,此時已經被清場。
    東莞仔坐在一張餐桌旁邊,正在大口扒拉著一碗米飯。
    其身後的餐桌,也早已坐滿了一群從大浦跟過來的打仔,個個在扒拉著碟頭飯。
    灰狗帶人進入茶餐廳,門口有號碼幫禮字堆的馬仔同他打了聲招呼,隨後指了指東莞仔那邊。
    灰狗沒有多說什麽,帶人便朝著東莞仔走了過來。
    “你是和聯勝的人?”
    東莞仔丟落手中的筷子,扯起張餐巾紙擦了擦嘴,朝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灰狗點頭。
    “沒錯,大浦的東莞仔,坐啊!”
    灰狗低頭瞥了眼桌上的餐食,不禁有些窩火。
    菜品不錯,有魚有雞,隻是剛才被東莞仔狼吞虎咽造了一番,現在看起來賣相不怎麽樣。
    拉開條椅子坐低,灰狗撕開一套封好的餐具,拿起一雙筷子在豬雜湯裏攪合了一番,旋即把筷子丟落在地,朝著湯裏吐了口口水。
    “找我過來講數,就食這種東西?”
    東莞仔隻是冷笑一聲:“六菜一湯,魚有魚味,雞有雞味,你還想要什麽?”
    “那我和你講個屌!”
    灰狗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卻聽到東莞仔一聲暴喝。
    “坐低!!”
    灰狗麵色一冷,隨後吹了吹遮住右眼的劉海。
    兩手撐在桌麵,冷笑著睇向東莞仔。
    “還有乜事?”
    東莞仔從兜裏摸出支煙,取出一支遞到灰狗跟前。
    卻被灰狗抬起一巴掌打飛。
    東莞仔倒也不怒,隻是靠在椅背上,悠閑地點燃一支煙。
    吹了口煙在灰狗臉上,東莞仔這才夾著煙,指向灰狗道。
    “早在羊城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灰狗的事跡了。
    你了不起,一路跑到了港島,現在仲敢在和聯勝的頭上搞事了!”
    灰狗隻是冷笑,隨後又側頭,裝作聽不清的樣子。
    “然後呢?”
    “然後呢最好還是不要帶著你的人在寶樂坊搞事。
    你這次惹到的是和聯勝的龍頭,我怕到時候,毅字堆那邊都保不了你!”
    東莞仔似笑非笑地望著灰狗,冷不丁灰狗暴起。
    “撲街!!”
    怒罵一聲,灰狗直接掀翻了麵前的餐桌。
    一桌子殘羹敗飯,夾帶著湯水潑到了東莞仔身上。
    東莞仔躲閃不及,堪堪踢著桌腳後退,終究還是被湯水淋了一頭。
    好在湯湯水水的已經溫了下來,饒是如此,他還是顯得有些狼狽。
    “你老母!”
    “撲街仔,找死!”
    東莞仔身後的一眾打仔當即拍案而起,不過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講數,之前並未帶家夥過來。
    隻是挽起衣袖,抄板凳的抄板凳,就要去攔灰狗一行人。
    灰狗兩眼一瞪,一甩劉海,當即翻手從身後抽出了一柄狗腿刀。
    “誰敢過來我斬死誰!”
    “住手!”
    東莞仔伸手拂去了頭上的飯菜,一時間臉色也變得格外陰冷。
    不是龍頭有交代,他現在就想整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飛仔。
    “灰狗,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一定要在寶樂坊搞事嗎?”
    灰狗咬著牙點了點頭,隨後揮起一刀,劈在了自己剛才坐的那張椅子上。
    這狗腿刀銳不可當,直接一刀就把那條木椅的椅背劈裂。
    隨後抽出刀身,灰狗持刀指著東莞仔。
    “這次賣武哥一個麵子,下次再讓我在這邊睇到你,直接劈死你啊!”
    說罷,灰狗一招手,帶著幾個飛仔,趾高氣揚的走出了這家茶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