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奈之下

字數:4806   加入書籤

A+A-


    廣袤的大地上,五都山位居杜氏東北,與大源轄境接壤。這座靈秀山峰常年雲霧繚繞,仿若仙境,飛羽劍宗便坐落於此,借助山川靈氣,孕育出無數劍修。
    雲霧翻湧之際,閆炎身姿矯健,駕馭寶劍,如疾電般向著五都山飛馳而去,柳山則將少年陳庇蔭護在身前,緊隨其後。陸沉舟腳踩不渡,不渡本就是殘劍,隻剩半截劍身,此刻依舊散發著淩厲劍氣。田亦淑緊緊貼著陸沉舟後背,雙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角,因內心緊張,指節微微泛白。
    俯瞰下方,雲霧緩緩散開,山川、河流、湖泊盡收眼底,猶如一幅磅礴大氣的彩色畫卷,隨著眾人的前行徐徐展開。田亦淑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禁失了神,眼神中滿是驚歎與陶醉。
    閆炎外表看似與陸沉舟年齡相仿,實則已八十多歲。但這點年齡於修士而言,於孩童無異。閆炎駕馭寶劍,緩緩靠近柳山,壓低聲音說道:“柳師叔,我瞧著太師叔祖臉色不太好,像是心情欠佳。”
    柳山聽聞,目光向身後投去,落在陸沉舟身上。隻見陸沉舟麵色尷尬,一手掐訣禦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另一隻手緊握成拳,關節處隱隱發白,整個人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煎熬。“你懂什麽!”柳山壓低聲音,訓斥道,“師叔祖身處那般高深境界,每時每刻都在與天地對話,參透玄機,豈是我們這些晚輩能夠理解的?”
    陸沉舟對兩人的竊竊私語充耳不聞。此刻,田亦淑溫暖的身軀緊緊貼著他的後背,近距離的接觸令他心猿意馬。陸沉舟趕忙在心底默誦純陽心訣,試圖平複這份異樣的感覺。
    陸沉舟不知道的是,在其看不見的地方,丹田深處,一枚金光璀璨的金丹懸浮其中,金丹表麵刻著三個古樸的大字,此時“淨”字正劇烈顫動,仿佛在呼應他內心的波瀾。隨著純陽心訣在心中完整默誦,陸沉舟周身的不適感瞬間消散,整個人恢複了平靜。
    他微微側頭,目光落在田亦淑身上,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臨行前一晚。那時,田亦淑提出要與他同行,陸沉舟思量片刻後答應了。深夜,萬籟俱寂,陸沉舟佯裝熟睡,田亦淑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來到床邊。她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抵在陸沉舟脖頸處,匕首寒光閃爍,隻需輕輕一劃,便能取其性命。
    然而,兩人都明白,對於結丹境劍修而言,這般手段遠遠不夠。田亦淑的匕首在陸沉舟脖頸上短暫停留,僅僅數秒後,她便緩緩收起匕首,轉身離開房間,腳步聲漸行漸遠。待確認田亦淑離去,陸沉舟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中滿是無奈。
    田亦淑不過是個渴望得到父親認可,拚命習武的姑娘。即便田嶨稽是殺害她親生父母的凶手,卻也是將她撫養成人的養父。這份複雜的情感,讓她對陸沉舟充滿了恨意。可即便深知這一點,陸沉舟還是狠不下心,選擇將她留在身邊。
    “唉,也是個苦命人呐!”陸沉舟在心底默默歎息。
    陸沉舟的思緒漸漸回籠,就在這時,繚繞的雲霧如幕布般緩緩分開。一座仙山驟然映入眼簾,整座山被縹緲仙氣環繞,靈秀的輪廓若隱若現,雲霧深處,偶爾閃過幾縷霞光,恰似仙人遺落的彩練。
    眾人心中了然,五都山,到了。
    在五都山巍峨的山門前,宗主涼逸塵與掌律柳川已等候多時。二人並肩而立,身姿挺拔,目光穿透澄澈的長空,緊緊鎖定著天際那幾個如芥子般大小、正迅速靠近的身影。隨著破空聲由遠及近,陸沉舟等人禦劍落下,穩穩站定。
    涼逸塵與柳川默契十足,同時上前一步,身姿微躬,恭敬作揖:“晚輩涼逸塵,攜本宗掌律柳川,拜見師叔祖!”
    涼逸塵身著一襲青色長袍,麵料輕柔順滑,在微風中輕輕飄動,更襯得他身形修長。他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一頭烏發精心梳成女式發髻,精致典雅。若不是開口時那低沉磁性的嗓音,陸沉舟險些誤以為麵前站著的是位女子。
    陸沉舟微笑著頷首,和聲說道:“不必多禮。”
    涼逸塵見狀,立刻側身,姿態優雅地做出請的手勢:“師叔祖,請!”
    當眾人行至半山腰時,田亦淑被攔下。她一臉茫然,柳山見狀,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耐心解釋:“亦淑姑娘,還望海涵。山頂乃我飛羽劍宗祖師堂所在,按宗門規矩,唯有門內長老才有資格進入。”
    “所以,就是不讓進唄!”田亦淑雙手抱臂,語氣滿不在乎。
    柳山微笑著搖搖頭,隨即轉頭吩咐閆炎:“閆炎,你帶著庇蔭,陪亦淑姑娘在宗門內四處逛逛。”
    在涼逸塵的引領下,四人朝著飛羽劍宗的祖師堂前行。祖師堂坐落於五都山巔,一路上,靈氣愈發濃鬱,如潺潺溪流,源源不斷地湧入眾人周身。越往山頂攀登,空氣裏彌漫的靈氣越濃厚,到山頂時,靈氣濃鬱得幾乎凝成實質,絲絲縷縷,仿若可見。
    一座古樸的建築靜靜矗立在山巔。其規模雖不算宏大,卻透著莊嚴肅穆的氣息,歲月的斑駁痕跡,更為它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厚重。
    五都山有強大的護山大陣守護,山頂的風並不猛烈,輕柔的微風拂著涼逸塵兩鬢的青絲,畫麵如同一幅絕美的美人踏青圖。
    很快,眾人來到祖師堂大門前。涼逸塵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推開那扇厚重的古木大門,發出“吱呀”一聲。隨後,他麵帶微笑,優雅地抬手示意:“師叔祖,請!”
    陸沉舟笑著點頭,率先邁入堂內。涼逸塵和柳川緊跟其後,柳山的進門後,回身將祖師堂的大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暮色透過雕花窗欞,將鎏金餘暉傾灑在飛羽劍宗的議事大堂。陸沉舟甫一踏入堂內,便見左右兩排座椅井然有序地排列著。最上端的主座,屬於宗主涼逸塵。主座左側,離主座最近的位置,擺放著掌律柳川的座椅;右側,則設置了客位座椅。
    飛羽劍宗三脈長老共五人,原本正低聲議論著什麽。隨著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眾人像是訓練有素般,齊刷刷起身,目光如炬,一同望向大堂門口。
    在眾人的注視下,陸沉舟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這時,涼逸塵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來,伸出白皙如玉的手,自然而然地牽起陸沉舟,帶著他往堂內走去。
    麵對涼逸塵這般親昵的舉動,陸沉舟不僅沒有感到不適,反而,相較於此前被田亦淑的酥胸抵住後背時的窘迫,此刻手心裏傳來涼逸塵滑嫩的觸感,竟讓他的心感到一絲寧靜。
    涼逸塵牽著陸沉舟,徑直朝主位走去。待走近,陸沉舟才看清主座後方懸掛的畫像。畫卷中的男子,與涼逸塵竟有七分相似,隻是男子束著男士發髻,周身透著一股比涼逸塵更濃鬱的英武之氣。
    “師叔祖,畫像上供奉的,正是開宗祖師李沐雨。”涼逸塵輕聲介紹道。
    陸沉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震驚,旋即收斂神色,恭敬地轉身麵向畫像,鄭重地作揖行禮。
    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柳川穩步上前,雙手抱拳,朗聲道:“師叔祖,飛羽劍宗三脈長老皆已到齊,請師叔祖上座!”
    陸沉舟沒有推辭,在客位主座上落座。卻見堂下站立的長老們並未就座,而涼逸塵和柳川靜靜地站在眾人前方。
    突然,“撲通”一聲,眾人齊刷刷地跪拜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陸沉舟嚇了一跳,他剛坐下,又立刻起身,大聲喊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涼逸塵緩緩直起身,抱拳行禮,言辭懇切:“懇請師叔祖擔任我宗供奉!若師叔祖事務繁忙,記名供奉亦可!”
    “不就是擔任供奉嘛!何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陸沉舟急忙說道。
    “師叔祖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眾人異口同聲,語氣堅定。
    “好好好,我答應,都起來吧!”陸沉舟無奈應允。
    涼逸塵率先起身,隨後,眾長老才陸續站起,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待所有人落座後,掌律柳川開始逐一將三脈長老介紹給陸沉舟:“師叔祖,宗主一脈有傅祈尚、周漾;掌律一脈有謝廉邱、趙莆禾;還有一脈,隸屬李祖師,目前僅我兄長柳山一人。”
    柳川每介紹一個名字,對應的長老便起身,向陸沉舟鄭重作揖行禮,一直到最後介紹柳山。
    陸沉舟一邊聽,一邊點頭示意。他暗自思忖,其餘兩脈算上各自的領袖各有三人,而李沐雨一脈卻僅有柳山一人,李沐雨這一脈的傳承竟如此凋零?
    “飛羽劍宗已經衰敗至此了嗎?”陸沉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一時間,大堂內鴉雀無聲,氣氛瞬間凝固。
    涼逸塵抬手輕撫鬢發,緩緩起身,神色凝重地說道:“我宗自建立至今,已有千年曆史。我始終堅信,陳山君任由飛羽劍宗這一脈走向凋零,並非他冷血無情,亦非對祖師李沐雨失望。他是期望我輩劍修能夠依靠自身的力量,拚出一條生路。若不是宗門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艱難境地,我等也不會出此下策。”
    陸沉舟目光一凜,追問:“你所說生死存亡的艱難處境,究竟是何情況?”
    涼逸塵神色凝重,眉間滿是憂慮,緩緩說道:“巡照聖人前不久傳訊至武都山,下令我飛羽劍宗選派一名結丹期劍修,前往西洲的墨守城,接替上一批服期已滿的修士。我身為宗主,肩負宗門的全局重任,不能輕易離開宗門駐地。無奈之下,隻能上報讓柳川前去。一旦柳川啟程,飛羽劍宗便隻剩下我一人坐鎮。如今各方勢力暗流湧動,周邊覬覦者眾多,屆時,宗門麵臨的危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