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然後是刺耳的警報聲。
    淩空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浸泡在某種淡藍色液體中，呼吸麵罩緊扣在臉上，無數細密的管線連接著他的手臂、胸口、太陽穴。艙壁外，模糊的人影正在快速移動，他們的聲音隔著液體傳來，沉悶而遙遠——
    “生命體征穩定。”
    “雙核融合度79，還在上升。”
    “準備解凍程序。”
    液體開始迅速抽離，淩空劇烈咳嗽著，扯掉呼吸麵罩。他的左眼視野仍帶著火焰般的赤紅色調，右眼則蒙著一層冰霜的冷藍。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左臂皮膚下流動著岩漿般的紋路，而右臂則覆蓋著半透明的紫色結晶。
    “歡迎回到活人的世界。”
    伊莎貝爾的聲音從艙室門口傳來。她不再是天穹方舟那個華貴的貴族，而是穿著一身簡樸的白色製服，金發隨意地紮在腦後，眼下帶著疲憊的陰影。
    “我們在哪？”淩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赤道溫室，或者說……前文明最後的避難所。”
    艙門滑開，淩空看到了外麵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透明穹頂之外，不再是冰封的荒原，而是茂密的植被。參天古樹的枝葉間灑下真實的陽光，遠處甚至有飛鳥掠過。如果不是那些嵌在樹幹上的機械裝置和空中漂浮的防禦無人機，這裏幾乎像是災變前的世界。
    “極光之城呢？”淩空突然抓住伊莎貝爾的手腕，“雪琳呢？”
    伊莎貝爾的瞳孔微微收縮，沉默了一秒。
    “跟我來。”
    穿過層層戒備森嚴的走廊，他們來到溫室中央的一座水晶大廳。
    雪琳懸浮在大廳正中央的菱形力場中，已經完全晶體化。她的銀發被凍結在最後一刻飄散的姿態，雙手交疊在胸前，仿佛沉睡的冰雪女神。力場周圍環繞著十二台能量調節器，不斷將某種脈衝傳遞到她體內。
    “我們還不能確定她是否保有意識。”伊莎貝爾輕聲說，“永凍核心與她的神經完全融合了，理論上她的思維可能以能量形態存在。”
    淩空走近力場，伸手觸碰屏障。他的右臂結晶與屏障接觸的瞬間，雪琳的冰雕內部突然閃過一絲藍光。
    “淩……空……”
    不是聲音，而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的思維波動。
    伊莎貝爾震驚地看著監測屏幕：“天啊……她的腦電波剛剛出現了峰值！”
    淩空閉眼，試圖用意識回應：“雪琳，你能聽到我嗎？”
    沒有回答。但下一秒，整個溫室的地麵突然震動，警報聲響徹穹頂。
    “南極方向檢測到高能反應！” 廣播裏傳來技術員的尖叫，“冰層破裂！有東西蘇醒了！”
    伊莎貝爾臉色煞白：“終焉巨像……”
    作戰會議室內，全息投影展示著南極傳回的實時畫麵——
    冰層如脆弱的玻璃般碎裂，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從深淵中升起。它形似人形，卻由無數黑色金屬碎片構成，高度超過三千米，頭部的位置沒有五官，隻有一道橫貫的猩紅光帶。
    “終焉巨像，前文明毀滅時留下的終極兵器。”艾琳指著數據分析圖，“天權主腦隻是它的控製係統碎片，而現在它找到了新宿主。”
    畫麵放大，聚焦在巨像胸口——那裏嵌著半具人類軀體，赫然是賽特的上半身！他的機械脊椎延伸出無數管線，與巨像的核心相連。
    “克隆體隻是幌子。”黑曜冷笑，“他真正的意識早就備份在巨像裏。”
    露西亞調出溫室防禦圖：“我們隻有七十二小時。赤道屏障最多抵擋它三波攻擊。”
    諾亞癱在椅子上，神經接口還纏著繃帶：“好消息是，凱恩的數據幽靈剛剛黑進了巨像的次級係統。”
    投影閃爍，浮現出一行字：
    [找到“火種源”，否則全人類滅亡]
    “火種源？”淩空皺眉。
    艾琳調出一份古老藍圖：“根據溫室數據庫記載，前文明製造‘起源之火’時，曾留下一處原始設施，那裏保存著純淨的‘火種源’——能徹底激活或毀滅終焉巨像的能量核心。”
    伊莎貝爾突然站起身：“我知道在哪。”
    她點開一幅全息地圖，顯示出一座沉沒在太平洋底的塔狀結構。
    “方舟貴族世代相傳的禁忌坐標。”她輕聲說，“‘守望者之塔’。”
    六小時後，淩空站在潛水艙前。他的裝備很特殊——右臂覆蓋著能抑製暗冰的納米裝甲，左臂則裸露在外，讓火焰紋路直接接觸海水。
    “水壓會把你壓成肉醬。”黑曜檢查著武器。
    “不會。”淩空看向自己的左手，“‘起源之火’能在任何環境燃燒。”
    露西亞遞給每人一枚神經同步器：“諾亞會遠程支援，凱恩的數據幽靈已經先行探路。”
    伊莎貝爾最後調整潛水艙參數：“守望者之塔有自動防禦係統，根據記載，它會考驗每一個試圖獲取火種源的人。”
    “考驗？”淩空挑眉。
    “心靈層麵的。”伊莎貝爾直視他的眼睛，“據說會讓人直麵最痛苦的記憶。”
    潛水艙墜入海麵的瞬間，淩空透過舷窗看到雪琳的冰雕被安置在溫室最高處，在夕陽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深海黑暗如潮水般湧來。
    他在下沉中聽見雪琳最後傳來的思維波動：
    “記住……火種需要……”
    通訊突然中斷。
    深度計顯示他們已經下潛到九千米。
    突然，潛水艙的探照燈照到了某種巨大結構——
    一座漆黑的金屬巨塔，塔頂燃燒著永不熄滅的赤紅火焰。
    [歡迎，繼承者]
    機械音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
    [準備接受試煉]
    淩空的視野驟然扭曲。
    他再次站在極光之城的實驗室裏，看著幼年的自己被綁在手術台上。
    而拿著手術刀的人，赫然是——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