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字數:10929 加入書籤
“啊?”朱標驚訝的嘴巴大張,好一會兒才說道:
“讓馬鈺和宋先生論道?”
雖然今天他對宋濂去魅了,可並不妨礙他對其學識的認可。
當世第一名儒,甚至可以說是當今學界第一人。
馬鈺雖然天賦不凡,也掌握著獨特的傳承,可和宋濂相比……
完全沒法比好吧。
好半天他又憋出一句話:“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馬皇後露出一個老狐狸般的表情,說道:“就是要欺負他。”
然後她解釋道:“越是有學問的人,心中就越是驕傲。”
“他對大明和你爹有很深的成見,你以為隻是被冤枉入獄造成的嗎?”
“不,這其實就是驕傲的一種表現。”
在她想來,馬鈺表麵看是對朱元璋有成見,實則對他們一家子都充滿了鄙夷。
覺得他們出身低微,根本就不懂治國,更別提什麽帝王思想了。
隻是這話太傷人,而且也純粹是自己的臆測,所以她並沒有說出來。
不過有一點她敢肯定,馬鈺內心是驕傲的。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比他還有學問的人,在他最擅長的地方折服他。”
“如此他才能放下驕傲為我所用。”
朱標微微點頭,這個方法確實不錯,可……
“會不會打擊太大,讓他一蹶不振?”
畢竟這是他發掘出來的人才,感情上是有所傾斜的。
馬皇後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果他連這一關都過不去,也不配讓我們另眼相看。”
朱標嘴巴張了張,最終也沒能說出反對的話來。
因為他知道,母親說的是對的。
雖然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見兒子沒有被感情左右,馬皇後非常滿意,說道:
“不過你的顧慮也是對的,就這麽突兀的讓他直麵宋濂,對他太過殘忍。”
“事先知會他一聲吧,也好讓他有個準備。”
朱標連忙說道:“我去見一見他吧,以免他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馬皇後倒是沒有反對,說道:“也好,安排個合適的理由,以免惹人懷疑。”
“宋濂那邊我親自與他說,過幾日就讓他們見上一見。”
理由很好找,第二天上午,馬皇後正和李善長、劉伯溫等人討論政務,就見一內侍急匆匆進來。
說二皇子在牢裏染了風寒。
馬皇後和朱標都露出擔憂的表情。
李善長和劉伯溫等人哪個不是一肚子心眼,馬上站出來勸諫。
二皇子在牢裏這麽多天,想必已經悔過自新,加之身體有恙,也是時候將他接出來了。
在他們想來,馬皇後這麽牽掛孩子,肯定會就坡下驢將朱樉給放出來的。
哪知並沒有。
“你們不要再勸,這次我定然要讓他好好吃些苦頭才行。”
“至於生病……派一名禦醫去給他醫治即可,免得他認為我這個當娘的苛待他。”
連苛待這樣的詞都說出來了,足見她心中怒意未消。
李善長等人雖然奇怪,這不符合娘娘的性格啊,但也並未懷疑。
朱樉都幹過啥他們太清楚不過了,甚至比朱元璋都清楚。
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了,否則必為大明禍患。
朱標恰到好處的站出來,表示想要去大牢看望一下弟弟。
馬皇後雖然嘴上說看什麽看,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批準了。
就這樣,朱標帶著一名禦醫,光明正大的去了應天府大牢。
而且他還帶了一壺酒。
雖然不知道馬鈺喝不喝酒,但等他得知自己即將麵對宋濂,想必會產生喝酒的需求的。
什麽朱樉生病自然是假的,目的就是給朱標創造一個來大牢的機會。
所以當他們到達牢房的時候,看到的自然是活蹦亂跳的朱樉。
朱標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禦醫恍然大悟,二皇子這是裝病騙娘娘呢。
這種事兒他見過太多了,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在宮裏想平安無事就得會裝糊塗。
至於馬鈺……直接被他忽略了。
大概率是二皇子在牢裏嫌悶,找了個年齡差不多的囚犯逗樂子。
沒什麽值得關注的。
朱標肯定是要‘保全’自己弟弟的麵子的,假裝欣喜的道:
“看來二弟的風寒好轉了不少,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吳醫師,你快給他瞧瞧,開一副藥。”
吳禦醫秒懂,裝模作樣檢查之後,一口斷定:
“二公子確實偶感風寒,幸得天佑已經好轉。”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開一副藥鞏固一下。”
朱標一副你很上道的樣子,說道:
“那就勞煩醫師開服藥吧。”
於是,吳禦醫開了一副藥調養身體的藥,就識趣的告退了。
等他離開,朱樉才撇了撇嘴說道:
“用得著這麽麻煩嗎?”
朱標無奈的道:“我若是沒有正當理由頻繁出入牢房,會陷馬兄於險地,不得不小心啊。”
馬鈺也不禁有些感動,拱手道:“謝李兄照顧之恩。”
朱標心下有些汗顏,借著取酒的動作轉移話題道:
“無需如此……我帶了一瓶美酒,也不知道馬兄是否喜歡。”
馬鈺並不喜歡飲酒,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接過來說道:
“小酌怡情,謝李兄美意。”
說著還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然後他就愣住了,這味道……
他連忙將瓶塞拔出,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
聞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馬鈺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朱標也發現了他的異常,問道:“馬兄這是……”
馬鈺平緩了一下心情,小心的將酒瓶放下,說道:
“這酒應該產自四川瀘州吧。”
朱標有些驚訝的道:“此酒乃盤踞四川的大夏偽帝明升所獻,至於是不是瀘州所產我就不知道了。”
“馬兄是怎麽猜到的?”
馬鈺歎了口氣,道:“這個味道,我太熟悉了。”
“我曾經在那裏生活過大半年,這酒味兒日夜伴隨於我。”
“即便數年未見,又遠隔時空,我依然能聞的出來。”
他說的是上輩子,因為某些事情,他在四川瀘州古藺縣二郎鎮住了大半年。
他住的地方,離郎酒酒廠特別近,日夜都能聞到酒香味兒。
最開始很不適應,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慢慢又覺得味道挺好聞的。
後來還借著朋友的關係,到釀造車間參觀過。
也因此他被動了解了一些郎酒的文化曆史。
二郎鎮在古代屬於夜郎國地界,那會兒夜郎人就用這裏的泉水釀酒了。
後來夜郎國被大漢所滅,還留下了夜郎自大這個成語。
嗯……這純屬是替古滇國背黑鍋了。
真正問出‘漢與吾孰大’的,其實是古滇王。
隻是,誰讓夜郎這個名字更加朗朗上口呢。
滇國自大怎麽聽都沒有夜郎自大順嘴。
因為名字更好聽背黑鍋,嘖,也沒誰了。
雖然夜郎國被滅了,但釀酒技藝卻一直傳承到了現代。
郎酒就是繼承了古代釀酒之法,又推陳出新,發展出了現在的新品牌。
當然,是真是假馬鈺也不知道,反正郎酒就是這麽自我介紹的。
不過郎酒味道確實不錯倒是真的。
其實他不怎麽喝酒,但因為這段淵源,凡是喝酒都會首選郎酒。
沒想到穿越後,竟然再次見到了它。
雖然氣味方麵略有差異,但大體上還是熟悉的味道。
上輩子他喝郎酒純屬習慣,穿越到明朝就不一樣了。
看到熟悉的東西,難免會有些動感情。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這番話成功將朱標給引到溝裏去了。
朱標絲毫都沒有懷疑馬鈺的話。
就算表情動作能作假,可他對這種酒的熟悉是做不了假的。
隻憑借味道就能判斷出一種酒,這種人他隻知道一個,準嶽父常遇春。
而且常遇春也隻能聞出最常喝的那兩三種酒。
其它不常喝的,隻能喝出好壞,喝不出產地。
馬鈺隻憑酒香味兒就判斷出這酒產自哪裏,隻能說明他對這種酒非常熟悉。
就算他不是四川瀘州人,也定然在那裏生活過。
終於打探到對方的一點身份信息,朱標豈能不開心。
朱樉也非常意外,更加的無語。
好家夥,我套了那麽久的話,都沒有打聽到他的來曆。
沒想到被一瓶酒找到了線索。
朱標按捺住激動情緒,不動聲色的道:
“哦?馬兄年歲與我一般,竟然去過四川?想必是陪長輩一起去的吧?”
“真羨慕你啊,能遊遍大好山川,不像我隻能被困在這一隅之地。”
馬鈺已經從最初的激動中恢複冷靜,自然能猜到對方在借機打探自己的情況。
他也沒有兜圈子,順著對方的話說道:
“可惜,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的家人了,所以聞到這酒味兒,我才會情緒失控。”
“倒是讓李兄見笑了。”
啥,家人都不在了?
朱標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如果他的家人還在,又怎麽會淪為乞丐呢。
元末亂世幾十年,他家肯定也遭了災禍,長輩帶著他去四川大概率也是為了躲避禍患。
隻是不知道為何又折返回中原。
想必是回到中原又發生了什麽變故,長輩都沒了,隻剩他一個人無依無靠淪為乞丐。
後來跟著難民南下,又被貪官汙吏冤枉入獄判了死刑。
腦補出種種慘劇,朱標心裏不禁對馬鈺又生出了幾分同情。
對他之前的過分行為,也更加的理解。
哎,也是亂世可憐人啊。
雖然剛剛獲得的情報又斷了,但朱標並不失望。
至少了解了馬鈺的一部分人生軌跡,知道了他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等平定大夏國再派人去瀘州調查,說不定就能查到一些什麽線索呢。
而且因為同情馬鈺,他也沒有繼續追問後麵發生了什麽。
何必再在別人傷口上撒鹽呢。
又閑聊了一會兒,朱標就將話題轉移到了管荀之書上麵。
說自己回去仔細研讀二人的著作,收獲非常大。
然後又提出了一些疑問。
比如,如何看待荀子對德的解釋。
馬鈺沉吟片刻,說道:“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對學者來說很重要,這是他們思想的出發點和立足點。”
“但對執政者來說其實意義不大。”
“你應該關注的是,針對這兩種思想,學者們提出的治世之法。”
“正如荀子對德的看法,他認為德並不是生來就有的。”
“我們相信德,推崇德,也不是因為它生來就有。”
“而是因為我們知道,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好,必須要講德。”
“這也是我們和牲畜的區別。”
朱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又問道:
“那你為何還要強調,要以性本善思想的孔孟為本呢?”
“既然要用荀子的法,那連他的性本惡一起采用,不是更方便?”
馬鈺心道,好家夥這你讓我怎麽回答。
思索片刻他,心中一動有了個主意:
“這其實是一種心理暗示。”
他先給朱標講了什麽叫心理暗示,然後才繼續說道:
“如果我們告訴天下人性本惡,聽的多了他們就會受到影響。”
“我既然生來本性就是惡的,那我作惡是符合本性的,是天性使然。”
“如此一來,德行風氣就會敗壞。”
“如果我們強調性本善,世人潛移默化中就會傾向於積善行德。”
朱標興奮的一拍手掌道:“馬兄之言果然非同常人,這心理暗示一說聞所未聞,卻又讓人深思。”
一旁的朱樉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馬鈺鬆了口氣,終於忽悠住了。
怕對方再繼續追問,他又連忙說道:
“而且兩千年來世人多尊奉孔孟,認為性本善是正確的,已經形成了共識。”
“你將來是要出仕的,又何必與共識唱反調,給自己找麻煩呢?”
“更何況,孔孟樹立的標杆,也確實符合王道大世的樣子。”
朱標連連點頭,說道:“是了是了,謝馬兄指點,使我茅塞頓開。”
馬鈺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可算忽悠過去了。
以後得避免談論這些不擅長的東西。
哪知,就在這時朱標卻露出羞愧之意:
“馬兄,文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你莫要生氣。”
馬鈺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這李文今天真討厭啊。
“李兄有什麽吩咐盡管明言,無需這般見外。”
朱標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閱讀管荀之書,被我老師發現。”
“他非常生氣,但也震驚於馬兄的‘本用’觀點,想要當麵與你討論此事。”
馬鈺還沒說什麽,一旁的朱樉卻驚呼道:
“什麽?宋老頭要找馬鈺論道?”
朱標更加羞愧的點點頭,目光有些躲閃。
得到確認,朱樉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看看朱標,又看看馬鈺。
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重新坐下來,擺出一副看戲的樣子。
馬鈺則覺得莫名其妙,什麽你老師要找我論道?
他又不傻,李文的老師肯定是儒生,還有可能是有名氣的大儒。
聽到孔孟為本,管荀為用的觀點,肯定會很生氣。
要知道,從宋朝開始,儒家就已經開始宗教化了。
荀子的性本惡,因為和孔孟思想相悖,被列為異端。
雖然華夏文化裏沒有燒死異己者的規矩,但打壓還是有的。
自己給李文說的話,在儒家眼裏堪稱大逆不道。
他的老師能有好臉色才怪。
什麽找自己討論問題,肯定是來興師問罪的。
這李文太不靠譜了。
至於和他老師見麵,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馬鈺又不傻,怎麽可能會同意。
所以他很幹脆的道:“李兄,此言休要再提。”
“我就是跟著長輩學了一些皮毛,哪敢侮了你老師的耳朵。”
朱標苦笑道:“馬兄,非是我強迫與你,實在是拒絕不得。”
馬鈺眉頭微皺,說道:“為什麽?以你的身份難道還拒絕不得?”
朱標無奈的說道:“他的身份更特殊。”
馬鈺心中頓感不妙,追問道:“他什麽身份?”
這時一旁的朱樉戲謔的道:“大哥的老師叫宋濂,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
“什麽?”馬鈺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
“宋濂?”
他腦海裏情不自禁的浮出一張圖片:
九頭蟲對奔波兒灞說:你去將唐僧師徒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