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儒家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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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病了?
馬皇後非常的震驚,她怎麽都沒想到馬鈺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是說某個人有問題,或者製度有問題,而是直指儒家。
那可是儒家啊。
發展了兩千多年的思想,你竟然說他病了?
即便這話是他長輩說的,也太過於狂妄了。
此時她已經無法想象,馬鈺家族長輩們到底是樣子的一群人了。
天才?毋庸置疑。
瘋子?好像真有那麽點。
關鍵是,他們好像什麽都研究,又什麽都能研究出一些成果。
這才是最讓人無法理解的。
話說回來,如果他長輩們真的能察覺到儒家出了問題,那他們所站的高度簡直不敢想象啊。
但這些現在都不重要,儒家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才是她最關心的。
畢竟,大明還是需要儒家思想來治國的。
“儒家出了什麽問題?嚴重嗎?”
馬鈺點點頭,說道:“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和您說,反正後果非常嚴重。”
“會讓我們的文明止步不前,甚至倒退。”
“之前我和陛下說過,草原和遼東族群其實一直在變強,您應該知道了吧?”
馬皇後點點頭,從常遇春家回來的當晚,朱元璋就告訴她了。
馬鈺接著說道:“如果大明止步不前,他們一直在進化,後果會不堪設想。”
如果是之前,馬皇後或許會認為他危言聳聽,但現在她卻不得不重視。
而且她想的更多,之前馬鈺說過人多地少的問題。
多餘的人口必須要通過提高生產力,發展工商業來解決。
如果大明停滯不前,都不用等外敵成長起來,暴增的人口就能將他們壓垮了。
如果儒家真的如他所說出了問題,那還真得趕緊解決。
馬鈺又問道:“想必您應該知道,天下很大,不隻有眼前這一隅之地。”
馬皇後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大善殿裏那副殘缺輿圖。
“世界確實比我們想象的要大的多。”
馬鈺心道,你知道就好,也省的浪費我口水了:
“西方也有無數的族群和國家。”
“大唐能從西域經略安西,蒙古人能通過西域劫掠西方世界。”
“究其原因,是我們比他們強。”
“落後就要挨打,所以他們被打了。”
“然而他們也一直在變強,如果我們停滯不前甚至出現倒退,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超過。”
“到那時就輪到他們打我們了。”
“就像是唐朝經略安西,蒙古人西征那般。”
馬皇後眉頭緊皺,西方人打過來?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靠譜呢?
但大唐和蒙古人的例子,又讓她不得不相信這一點。
沒道理隻有東方人能打西方人,歸根結底誰更強誰就能打別人,落後的一方隻能被動挨打。
不過比起遠在天邊的西方人,她更加重視草原和遼東。
僅僅是這兩個地方,就足夠大明小心謹慎了。
想到這裏,她開口說道:
“我也不問你具體出了什麽問題了,你隻需要告訴我,能不能改就可以了。”
馬鈺肯定的道:“可以。”
“現在儒家還未病入膏肓,陛下對國家又擁有絕對的掌控權。”
“隻要找到問題所在,是可以改的。”
“可以說,現在是幾百年內唯一改變的機會,錯過這次就難了。”
馬皇後也漸漸從最初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問道:
“你去找宋濂,是想說服他一起救治儒家嗎?”
馬鈺頷首道:“是的,我們不光要指出問題在哪,更要想辦法解決問題。”
“我家長輩倒是與我說過這個問題,且也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然而……我也隻能記得一些皮毛,沒能力解決這個問題。”
馬皇後隻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學問如此淵博的家族,怎麽就這麽沒了呢。
馬鈺繼續說道:“宋先生乃當今文壇第一人,若他能正視儒家存在,當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如果他有需要,我也願意將自己記得的那些‘皮毛’告訴他,給他提供一些參考。”
馬皇後點點頭,稱讚道:“你倒是從不小氣,什麽學問都肯教別人。”
馬鈺歎道:“華夏有太多的學問和技術,就因為敝帚自珍而失傳。”
“我家長輩們對此深感痛惜,曾經發誓若有機會定公布所有學問,任天下人學習。”
“雖然現在他們都不在了,家族百年傳承也毀於戰火。”
“但我還活著,又怎麽會吝嗇自己掌握的那一點皮毛呢。”
“隻有將他們發揚光大,才是對長輩們最大的安慰。”
馬皇後肅然起敬:“前輩們真君子也。”
馬鈺笑了笑,轉而說道:“宋先生也是君子,如果能說服他,很多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所以還請姑姑準許我去見一見他。”
這也是他入宮的第二個原因。
這麽大的事情如果不經過他們允許,就私自去與宋濂說。
對他對宋濂都不是好事兒。
馬皇後猶豫良久,才說道:“去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心裏也明白,我就不囉嗦什麽了。”
馬鈺長舒了口氣,說道:“謝姑姑,有您在,真是太好了。”
要是沒她,靠那臭要飯的,這事兒準沒戲。
準確說,要是沒她,勞資早就重新投胎了。
又聊了幾句,馬鈺就起身告退,回家繼續準備資料。
他離開後,馬皇後坐在那默默的思考許久,中間朱棣和徐妙雲回來了一趟。
見她在沉思也不敢打擾,和內侍說了一聲,就雙雙騎馬去了。
過了許久,馬皇後才從思考中清醒過來,然後讓人去將朱元璋叫來。
朱元璋也沒耽擱,立即放下手裏的奏疏來到坤寧宮:
“那臭小子又說什麽了?”
馬皇後先將三間大房的事兒說了一下:“你覺得他這個提議如何?”
朱元璋眉頭皺起,說道:“他不說,咱還真沒想過這一茬,此事可輕忽不得。”
“讓標兒去引導他們的思想,自然是可以的。”
“算那小子識相,咱就不與他計較結交勳貴子弟的事情了。”
“不過光靠標兒一個人恐怕力有未逮,不如弄到國子監去吧。”
“那裏有現成的先生教他們。”
馬皇後搖搖頭,說道:“恐怕暫時還不能讓他們去國子監。”
接著她又將儒家病了之事告訴了他。
本來她還以為,要花一番時間才能說服朱元璋。
哪知道,他聽到‘儒家病了’,一拍大腿說道:
“果然如此,咱早就察覺到儒家不對勁兒了,果然是出問題了。”
馬皇後將信將疑的道:“你早就察覺到了?”
為什麽沒有給我說過?
好你個臭要飯的,這麽大的事情竟然都學會瞞著我了是吧。
朱元璋解釋道:“大明草創急需人才,咱從民間征募了許多讀書人。”
“那些人文章寫的花團錦簇,口氣一個比一個大。”
“但問他們實務,卻一個都不吱聲了。”
“要麽就是教化安撫百姓這樣的套話。”
“如果是一個兩個這樣還沒什麽,可大半都是如此,就隻能是儒家學問出了問題。”
“此事與馬鈺所言是否同一個原因還不好斷定。”
“不過儒家教育人才的方式有問題,是毋庸置疑的了。”
“馬鈺沒有提國子監的事情,恐怕也是源於此。”
馬皇後恍然大悟,原來是從這裏推斷出來的。
這事兒她也知道,之前沒有往這方麵聯想。
此時聽朱元璋這麽一說,也不禁想到,好像還真是。
聽到最後一句話,她頷首道:
“是的,國子監的先生幾乎都是儒家出身。”
“如果儒家思想真的出了問題,將這麽多勳貴子弟送過去學習,後果會更加不堪設想。””
朱元璋連連點頭,道:“勳貴是大明的立國根基,絕不能出問題,謹慎一點是對的。”
“就先讓標兒去引導他們了,至於統一教育的時候,以後看情況再說。”
說到這裏,他又問道:“馬鈺有說問題出在了嗎?”
馬皇後搖搖頭,又將馬鈺準備找宋濂的事情講了一下:
“我同意他去見宋濂了,你不會生氣吧?”
朱元璋連忙道:“怎麽會,你的決定就是咱的決定。”
然後他生氣的道:“那臭小子竟然沒說哪裏出了問題,實在太可惡了。”
“這不是折磨人嗎。”
馬皇後搖搖頭,解釋道:“就算他說了,短時間我們也很難分辨的出來。”
“而且,他是知道錦衣衛密探之事的。”
“三天後他和宋濂說的話,會一字不差的出現在我們麵前。”
“我想這也是他沒有在今天告訴我的原因。”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他就是故弄玄虛,這小子奸詐的很。”
馬皇後知道他就是習慣性蛐蛐,沒搭理這一茬,而是問道:
“儒家的力量有多強你是知道的,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就要提前做謀劃了。”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就算沒出問題,儒家的某些臭毛病咱也想給他們改一改了。”
“不過此事還是等馬鈺見過宋濂,咱們了解了詳細情況之後再做決定吧。”
馬皇後自然懂他的意思,說道:“到時我會將他叫入宮中,讓他將事情說清楚的。”
“而且他也說過,他家有長輩曾經提出過解決方法。”
“雖然隻記得一些皮毛,但想來也能給我們一些思路。”
——
接下來兩天,馬鈺足不出戶,將要和宋濂說的東西,仔細斟酌了一遍又一遍。
主要是各種論據,必須要列羅清楚。
宋濂不同於一般的人,他是真的相信儒學,且有操守。
這種人尤為難以說服。
但反過來說,如果你能擺出切實的證據,他們也會承認缺陷的。
怕就怕那種別有目的的人,打著儒學的幌子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種人是無法說服的,隻能用大嘴巴子抽。
改造儒學的事情,沒有宋濂也能進行。
但有了他很多問題都會變得尤為簡單。
不說別的,現在宋濂要是說,他推陳出新對儒學有了新解釋。
馬上就會有一大批擁躉冒出來支持。
儒家內部直接就分裂了。
一旦儒家無法齊心,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到時候再配合朝廷的行政手段,那些抱殘守缺之輩,很快就會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三天時間眨眼就過去。
這天一大早,馬鈺就起床做好全部準備。
看看時間差不多,就起身前往宋濂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