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扭巴的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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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心中無比的後悔,如果有賣後悔藥的,他一定會買。
兩瓶。
為什麽要將真實身份告訴馬鈺那個混蛋?
馬皇後離開大牢的時候,和他透露了一些信息。
比如她已經決定要赦免馬鈺,並視情況予以重用。
但馬鈺對皇家有成見,讓他利用雙方的良好關係,化解這個矛盾。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將自己的身份抖落出來。
本來他以為,馬鈺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肯定會很震驚。
然後自己再告訴他,朝廷會赦免他的罪行,他還不得感恩戴德?
到時候就輪到他給自己當狗腿子了。
想想都覺得美滋滋。
可他隻猜對了一半。
得知他叫朱樉,馬鈺確實很震驚,手裏的茶碗都失手掉在地上。
可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並沒有納頭便拜,而是飛撲將朱樉摁倒在地就是一頓老拳招呼。
邊打還邊喊什麽活畜生之類的。
朱樉是習過武的,奈何事發突然失了先機,再加上馬鈺狀若瘋虎,他心智被奪。
一時間竟隻知道被動抵擋忘了反擊。
而且他整個人也是懵逼的,什麽活畜生?
我幹什麽了我。
不就是偷偷摸摸欺負一下宦官宮女,前幾天和常茂出宮玩吃了一頓霸王餐嗎。
吃霸王餐的時候,還倒黴的被巡街的差役當場堵住。
本來人家看他們衣著華麗,明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讓他們賠點錢這事兒就過去了。
結果倆個紈絝子弟一個比一個橫。
不過他倆終究是沒蠢到當眾亮出自己的身份。
也因此才會被惱羞成怒的差役,丟進大牢作為教訓。
馬皇後得知此事有多憤怒可想而知。
下令誰都別管他們,讓他們在牢裏好好吃吃苦頭。
這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被揍了好幾拳,朱樉才反應過來,大喊:
“竟敢罵我,你才是活畜生,你全家都是活畜生。”
馬鈺見他還敢還嘴,更是憤怒,道:
“你草菅人命、殘害百姓、欺男霸女……以虐殺人為樂,還說自己不是畜生。”
朱樉再次被罵懵了。
我?草菅人命?虐殺人為了?還欺男霸女?
我特釀的還是童子身好吧,我霸誰了我。
不過他馬上就想到,這家夥肯定是嫉恨我爹,故意找借口拿我撒氣。
想到這裏他心裏那叫一個憋屈,雙手一使勁兒,竟把騎在他身上的馬鈺,推的地上滾出一米多遠。
馬鈺也不禁驚訝,這小子這麽大力氣。
不過想想也正常,雖然朱元璋教出來的兒子沒幾個正常人。
但撇開性情來說,能力都非常強,很多都文武雙全。
朱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永樂大帝朱老四在他麵前,那是真的弟弟。
雖然他年齡才十二三歲,但自幼習武弓馬嫻熟,戰鬥力比同齡人要強很多的。
馬鈺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真正麵交鋒,估計撐不住兩個回合。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便宜已經占了,不能上趕著去挨揍。
還有個原因是,那些類人行為都是朱樉上輩子幹的。
這輩子他還被馬皇後死死的約束著,沒機會幹那些事兒。
就這麽揍他,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打都打了,肯定不能露怯,否則肯定會被他胖揍一頓。
那就將錯就錯,順著他的話將黑鍋扣在朱元璋頭上。
想到這裏,他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佯裝憤怒的道:
“父債子償,你爹養了一群貪官汙吏把我害成這個樣子,我打你一頓又怎麽了。”
“你……”朱樉畢竟還年輕,麵對這種歪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反駁,於是憤怒之下就想通過暴力來解決。
馬鈺嚇了一跳,麵上裝作正義淩然的道:
“想打死我泄憤是吧?果然和你爹一樣。”
“還有你哥朱標,一家子合起夥來騙我,一丘之貉。”
朱樉爭辯道:“誰和他們一樣,我……我是為自己報仇。”
果然是小孩子,這就不好意思,想要和父兄撇開關係了。
那剩下的就好辦了。
馬鈺擺出一副不信的樣子,不屑的道: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天了,幹脆拉一個陪葬,讓你爹也嚐嚐喪子之痛。”
朱樉不由想起剛才他麵目猙獰的樣子,頓時就心虛起來。
這小子敢罵我爹,還敢當著宋濂的麵罵孔子,知道我的身份還敢打我。
明顯是個不怕死的。
我是個瓷器,可不能和他這個瓦罐碰啊。
就算碰贏了也是吃虧。
想到這裏他連忙退後幾步,說道:
“誰要打你了,你不要血口噴人。”
見他被嚇到,馬鈺也鬆了口氣,麵上卻裝作不信的樣子說道:
“那你方才氣勢洶洶的做什麽,不用狡辯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樉又急又氣,道:“馬鈺,你不要欺人太甚,真以為我怕了你啊。”
馬鈺知道不能再演下去了,否則真給朱樉逼急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於是就將信將疑的道:“你真的不是想害我?”
朱樉連忙說道:“我害你做什麽,我娘說了準備赦免你的罪行,還讓我好好與你相處。”
馬鈺不敢置信的道:“你娘?馬皇後?”
這倒不是假裝,他怎麽都沒想到,馬皇後竟然要赦免自己一個欽犯。
還是一個辱罵朱元璋的欽犯。
這怎麽可能。
朱樉得意的道:“對,我娘,就是當今皇後,現在你信了吧。”
馬鈺更覺得不可思議了:“我冒充你娘的親戚,還罵你爹,這都能赦免?”
朱樉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還是說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一直在牢裏,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赦免你的事情,也是我娘剛告訴我的。”
“什麽?”馬鈺再次驚呼出聲:
“你娘也來了?就剛剛?”
朱樉說道:“對,就在拐角那裏,沒想到吧。”
嘶……馬鈺倒吸一口涼氣。
艸,本以為自己在絕境中來回周轉,將一幫子古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沒想到,自己才是被玩弄的那個。
果然,永遠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他們比我們差的,僅僅是幾百年的見識罷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感覺腦子裏亂糟糟的。
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被皇家關注著,和朱標相談甚歡,還和馬皇後失之交臂……
這簡直太魔幻了。
但他也有疑惑,就自己之前的表現,也能被赦免?
他朱扒皮有這麽寬廣的心胸?
馬鈺可是早就做好準備了,等到行刑的前幾天,直接自殺免得遭罪。
等等……差點忘了,朱元璋這會兒不在應天。
大概率是馬皇後處理日常政務。
那她想赦免自己,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她畢竟隻是皇後,真正說了算的還是朱元璋。
“這事兒恐怕得你爹同意吧,以他的性情會赦免我?”
朱樉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不懂,相信我沒錯的。我娘說赦免你,最後肯定能赦免。”
馬鈺自然知道,馬皇後在朱元璋心裏地位非同一般,可依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朱樉看出了他的顧慮,說道:
“再說了,你為朝廷提供了殷商禮器的線索,這個功勞就足夠赦免你了。”
馬鈺盡管依然不相信朱元璋這麽好心,可朱樉說的信誓旦旦,也讓他不得不信。
況且馬皇後的口碑,那是曆史都承認的。
她要真想保自己,還真不是沒有可能成功。
畢竟,在互聯網上,她可是被稱為朱元璋的劍鞘啊。
這會兒馬鈺也漸漸冷靜下來,開始從頭梳理一切。
朱樉在大牢裏關著,馬皇後嘴上雖然說不管,但怎麽可能會真的不管不問。
牢裏肯定有密探在暗中保護。
自己給朱樉說的那些話,自然也會傳到她耳朵裏。
遷都、丹書鐵券……
隻要是個智商正常的人,肯定會查自己的背景。
朱標來見自己,估計是查不到線索的情況下,親自來套話。
自己的表現超出了他們的預期,所以就讓宋濂來試探自己?
隻是,有必要這麽大動幹戈嗎?
那可是宋濂啊。
馬鈺手裏的信息有限,很多地方都無法琢磨透。
不過有一點他敢肯定。
不論馬皇後是怎麽打算的,她讓宋濂過來,肯定有探自己底兒的意思在裏麵。
然後自己誤打誤撞,給他們猛猛的上了一課。
站在馬皇後的立場上,什麽‘仁’的變遷和本意,什麽管仲齊桓公,都無所謂的。
可殷商文字和禮器就不一樣了。
在封建時代,這玩意兒代表的意義可大可小,全看怎麽操作。
但很明顯,對於初創的大明來說,它的出現太重要了。
朱元璋這個人的性格有點小糾結,一方麵他極度自信。
別的開國皇帝,都會給自己身上加一層天命外衣。
比如什麽蛟龍之子,什麽踩了一下大腳印受孕,什麽白虹貫日。
最輕也是滿室紅光三日不絕。
以此來表明,自己出生不凡,是有天命在身的。
朱元璋不同,根本就沒給自己加這些玩意兒,甚至在登基詔書裏,直接就說自己本是農家子。
說白了,他壓根就不信什麽天命。
我得天下,那全憑本事奪來的。
說起來他也確實有這個資格自信,開局一個碗,曆朝曆代開國君主裏沒有比這更低的了。
而且他打的還不是弱雞。
他的對手也非常強,比大多數開國君主麵對的敵人都要強。
前世馬鈺和小夥伴們統計過,朱元璋的對手實力之強,橫向對比能排在曆史前三。
當然,這個統計是他們一群愛好者私下搞的,並不準確。
但並不妨礙他出身低對手強這個事實。
換成誰恐怕都會和他一樣自信。
但在自信的同時,他又極度渴望獲得更多人的認可。
因此踩了不少坑。
比如被人忽悠著認朱熹當祖宗,後來他反應過來就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了。
比如他特別重視正統性,為了證明這一點,寧願承認元朝的正統性地位。
為了盡快在法禮上將‘大元’送走,他催促宋濂用八個月編好了元史。
因為給前朝修史,相當於是蓋棺定論。
前朝已經滅了,法統來到了我手上。
這就造成了一個後果,元史是所有正史裏,質量最差的一部。
它甚至連元朝的官職體係都沒梳理出來。
雖然這和元朝從始至終,就沒有確立穩定的禮法製度有關。
可你這麽倉促,也屬實有點太著急了,很難不讓人詬病。
所以,朱元璋表現出來的性格,就顯得很扭巴。
這也是他被人認為,一直在偽裝自己的原因。
當然,他到底是不是在偽裝自己,馬鈺並不太關心。
他關心的是,以朱元璋對法統的重視程度,還真有可能因為甲骨文的事情赦免自己。
畢竟除了傳國玉璽,目前應該很少有什麽東西,比甲骨文更能證明法統地位的了吧。
如果朱元璋殺了自己,那他怎麽向天下人解釋甲骨文發現的過程?
一個冒充皇親的欽犯那裏獲得的,那個欽犯被腰斬了?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嗎。
朱元璋不光要赦免自己,還得給自己封個大大的爵位。
隻有這樣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將甲骨文所代表政治屬性,轉移到大明身上。
這麽看來,自己確實死不了了。
但馬鈺並沒有表現出欣喜,反而有些茫然。
意思就是,我可能要在這裏生活很久很久,再也見不到前世的家人了?
自殺?
他隻是想一想就放棄了。
求生是人的本能。
之前他表現的無所畏懼,是認為自己必死無疑。
可現在得知自己能活,又怎麽可能下得了那個手自戕。
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且要在朱元璋手下討生活。
他怎麽都笑不出來。
一旁的朱樉揉了揉發青的眼圈,見馬鈺絲毫沒有開心的樣子,很是奇怪:
“你怎麽一點都不高興?”
馬鈺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重重歎了口氣:
“你不懂,你不懂啊。”
平時要是有人敢這麽和他說話,朱樉早就爆發了。
但經曆了這麽多,他對馬鈺話裏的刺已經免疫了,說是習慣了也行。
不懂就不懂唄,有什麽了不起的。
等出去了勞資也好好讀書,看你還嘚瑟。
想到自己之前的承諾,他連忙湊過來道:
“那之前打賭的事情……”
馬鈺本來想說算了,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朱樉可不是什麽好鳥,雖然現在還沒有變成類人,可這貨一旦走歪了後果有多嚴重史書上都寫著呢。
自己大概率要在明朝生活很久了,怎麽能看著他禍害百姓。
不行,一定得好好看著他。
於是就嗤笑道:“果然和你爹一樣,算了,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朱樉臉頓時就黑了:“你……好好好,我朱樉說話算話。”
“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膽子,敢命令當朝皇子。”
就在馬鈺思考著,要如何麵對朱元璋的時候,如何度過接下來的人生的時候。
朱元璋回到了應天府。
朱標帶領群臣到碼頭迎接。
行過禮之後,朱元璋打眼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宋濂的身影。
心裏就猜到是怎麽回事兒了。
這老頭估計還沒有從打擊中恢複過來。
想到馬鈺,他恨不得馬上去大牢見一見對方。
不過他並沒有著急,先把正事兒處理好再說。
之後他就帶領群臣返回皇宮。
等應付完李善長等外臣,他才屏退左右,對馬娘娘說道:
“妹子,真是想死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