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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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除了在作為李承乾時有過一點打磨雕刻的經驗,殷靈毓在這邊的確還是不太擅長。
再加上工具簡陋,殷靈毓硬是磨了好幾天,才做出一個胖胖的“玄鳥”,穿著紅繩,憨態可掬。
但嬴政很高興的捧在手裏,鄭重道謝,然後掛在了手腕上,舉起手腕晃了晃,抿著唇笑。
木質的桃核,打磨成秦國崇尚的玄鳥,對於嬴政來說,已經是這麽大以來,第一份像模像樣的,專屬於他的禮物。
就是完全不知道回什麽好,自家大人的藏書?還是多來幫忙?燕丹隻買了兩個女奴做活,豆腐,也就是那“菽玉方”,卻賣的很好,稱得上供不應求,他自己也得跟著做一些事,他可以每天都來幫忙的,隻要給他一點東西吃就可以。
他們兩個今天看的是《詩》。
嬴政拿的這卷竹簡上是《詩經·國風·豳風》的一篇。
“狼跋其胡,載疐其尾。”
“公孫碩膚,赤舄幾幾。”
“狼疐其尾,載跋其胡。”
“公孫碩膚,德音不瑕?”
把之前不認識的字認全,兩個人又開始日常的探討。
“老狼儀態不整,就是狼狽不堪,那體態豐腴的權貴之人,便品德高尚了麽?”嬴政眼底不由得帶上些厭惡,從前有同齡人故意往自己身上潑羹湯,那些趙國的權貴卻全然不阻攔,嬴政看他們就格外的麵目可憎起來。
“以物喻人罷了。”殷靈毓平靜的搖搖頭:“凡覽文者,必先察其為何人所撰,又觀其身處何等境地,而後可通曉文中真意。”
嬴政就又低頭去看,想了想道:“此詩意為……公子王孫,進退維穀?”
“然也。”
“孔子有言,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又是因何?”嬴政看向殷靈毓發問。
嬴子楚從來沒想過給嬴政打點什麽,嬴政過的不好,小命都是艱難保住的,更別提有學習的條件了,隻能捧著這些竹簡囫圇吞棗。
殷靈毓便道:“如此隱語相詰,如投玉叩石,君子所以全交也,然強梁者不必循此道,可裂帛直言耳。”
“善。”嬴政擊掌:“丹兄所言,政如撥雲見日耳!”
他也更喜法家之言,如此委婉糾纏的貴族做派,嬴政並不耐煩。
卻說另一邊,趙珧和那貴女趙露各自發力,很多貴族家中人也都吃上了豆腐,驚為天人,再一打聽是那燕丹售賣,趙王便派人上了門。
院門前,一隊著絳色深衣的宮人肅立,為首者頭戴鶡冠,腰懸玉組,正是趙王身邊的中庶子。
“燕公子安好。”中庶子拱手,眼角餘光卻掃過院內的石磨等陳設:“大王聞公子所製"菽玉方"甚妙,特命下臣相請,入宮一敘。”
殷靈毓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緊,從容不迫的行了個標準的揖禮,溫聲道:“粗鄙之物,竟蒙大王垂詢,敢不從命?”
她雖然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但還是低估了豆腐的威力,這才幾天?趙王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幸好,今日嬴政不在,不然兩國質子交往是一回事,撞到趙王近侍麵前又是一回事。
趙王宮燭火通明,殷靈毓跪坐於偏殿蒲席,麵前漆案上擺著青銅的餐盤,盛著切成薄片的豆腐,淋以鹿肉湯。
……青銅器啊,突然就不是很敢吃了呢。
“燕丹啊。”趙王撫須而笑:“寡人嚐此物,恍若啜玉露,聽聞乃卿家秘方?”
殷靈毓很是上道,三言兩語間便答應交出配方,趙王自然高興,命人上前,道:“燕卿有君子之風,寡人自然也不能吝嗇,來人!賞金十鎰,絹二十匹,書簡一箱,以酬燕卿獻方之誼!”
“謝大王恩典。”殷靈毓行禮,豆腐是一點沒動,趙王也不在意,他把豆腐的配方拿到了就可以了。
但殷靈毓也不吃虧,趙王有了這配方,不管他會不會去售賣,都和她有著一樣的立場,是她的後台,那也就是說,她以後豆腐賣的好,在邯鄲,敢來找茬兒的人不多。
回到簡陋的院落時,夕陽已西沉,天邊一片昏黃,殷靈毓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發現嬴政正坐在院中的石磨旁,借著最後一縷天光翻閱竹簡。
“丹兄回來了?”少年聞聲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又轉為擔憂,放下竹簡起身走過來:“趙王召見,可有為難?”
再往後一看,趙姬居然也難得出來,正看著阿黍擠壓豆渣,榨出生豆漿來。
“政兄怎麽來了?”殷靈毓讓下人將賞賜放進院子裏,任由嬴政打量。
嬴政看著殷靈毓的確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大大鬆了口氣:“聞趙王召丹兄入宮,政心憂之,乃與母俱來候君。”
“惜政力薄,未能助君,實在慚愧。”
殷靈毓其實能明白,對於嬴政來說,趙國皇宮和龍潭虎穴沒有什麽區別,所以才這樣緊張自己。
於是沒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勿憂,且看這些,政兄可有什麽看得上的?盡管取去賞玩。”
嬴政搖頭,阿黍她們已經自覺的洗了手過來幫忙搬東西,殷靈毓便往屋子裏走去:“既已至矣,且就此處用膳罷。”
晚上吃的自然是粟米飯,菜是石板煎豆腐和雞蛋,還有一罐豆渣野菜湯。
趙姬吃的姿態驕矜,能看得出原本的出身,但速度卻不慢,顯然也是很喜歡。
嬴政不是沒往回拿過豆腐,但趙姬和嬴政都不算太會做飯,吃著的確也很美味,但卻不如殷靈毓處的更驚豔。
“政兄可要一同經營這豆腐?”殷靈毓發出邀請:“丹有些忙不過來了。”
趙姬沒有反應過來,嬴政卻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拉了拉趙姬的衣袖。
趙姬:?
懵懵的放下碗,趙姬用疑惑的清澈眼神看向自己的兒子和兒子的友人,嬴政看她這副樣子,幹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母親,趙家人可想要一起做豆腐的生意?”
丹兄看似是問自己,其實是在問母親,還有她身後的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