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庖廚
字數:3603 加入書籤
另一邊,白狼部落中的其他漢人,大多循著自己的記憶去找自己的家鄉了,而殷靈毓則跟在軍中一路歸京。
雖然殷靈毓知道,原身自己也沒有想過要去找過親爹,隻是想回到阿娘口中強盛又興旺的大漢,但霍去病他們不知道,還安慰她說,他們會派人幫忙去找。
殷靈毓笑著謝過了。
但路途上她總是沉思,想著見到劉徹該如何行事,素日裏顯得安靜了些,還是被眾人認成了沉悶,私底下覺得,到底是小孩子,離了親人,是該害怕一些。
他們這些人出征在外,如何不知道思鄉與思念家人的滋味?
最有力的佐證,就是殷靈毓越吃越少,也就是烤的肉和粟米飯能多吃一點,這不是想家是什麽?
霍去病感觸尤其深刻,畢竟他在這次出征前才順路與親生父親相認,他從前在長安,私底下也不是沒有那些看不起他和舅舅出身的人說什麽野孩子一類的話。
他倒是不介意,他有舅舅,有姨母,還有陛下,都很關照他,而且他也不屑於和那些酒囊飯袋一起玩。
但殷靈毓還小呀,就帶著一隻金雕,就被他給帶到長安來了,霍去病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負責一點。
這日駐地紮營,埋灶做飯,篝火劈啪作響,飯菜的香氣在營帳間彌漫,霍去病拎著臨時去打回來的野兔,掀開帳簾找到殷靈毓時,正看見殷靈毓捧著陶碗發呆,碗裏的粟米粥才少了淺淺一層。
霍去病坐在殷靈毓旁邊。
“吃不下?”
“還好。”
“我帶你烤兔子吃去?”霍去病給殷靈毓展示手裏的兔子:“肥的很,烤完一定好吃。”
“我自己做行不行?”
霍去病沒在意:“都行,做完你多吃點。”
他正想說自己的那個想法呢,殷靈毓提起兔子就招呼他:“我們走吧將軍。”
霍去病一想,也不著急,點點頭:“行。”
漢代強調“五味調和”,也就是酸甘苦辛鹹俱全,但這些口味之間往往融合的非常突兀,而在軍中又不方便像以前那樣自己做飯菜來吃,殷靈毓已經忍了現在的飯菜好幾天了。
現在霍去病主動給了機會,殷靈毓也不用擔心因為自己的要求而耽誤了大軍的行程與規劃,自然是迫不及待。
現在的調料除了鹽和蔥薑花椒,就是各種發酵出來的湯湯水水不知名醬料,殷靈毓一邊翻,一邊想著安定下來要第一時間釀造醬油,最終還是翻到了一些味道還算過得去的豆豉。
行吧,有總比沒有強。
將兔肉洗淨切塊,用薑和蔥塗抹醃製,蔥白和薑片用兔肉煉出來的油脂煸炒一遍,再炒香豆豉,加入相對金貴的花椒,把兔肉塊連著上麵的調料丟進去翻炒。
霍去病見殷靈毓做得有模有樣,而陶罐中已經發出了肉類和調味料一起煸炒的香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殷靈毓一瓢水倒了進去,然後趁著這個時間,將昨日在路邊摘的酸梅子在碗中搗碎,加入蜂蜜,分出一半倒進鍋裏,另一半舀一勺在碗裏,再衝上水,有條不紊地分發給幾位被香氣吸引過來的將領。
“等水開了再收一收湯汁就能吃了。”
趙破奴如夢初醒,跳起來道:“我去盛飯!”
蜂蜜梅子水果茶,酸酸甜甜,別有一番風味,路博德喝著喝著反應過來:“誰的蜜?”
“你的。”公孫敖頭也不抬:“人家殷姑娘說腸胃不好可以喝一些溫熱的蜂蜜水,你不是在朔方城買了一大罐嗎?然後說大家誰想用直接去拿就行了。”
路博德這才想起來,很是大方:“沒事,用吧,這一場勝仗陛下的賞賜夠我再買五車了,殷姑娘喜歡甜食?”
“好吃的就喜歡。”殷靈毓已經在磨茱萸粉,答道。
陶罐裏的湯汁在小火的燉煮下,咕嚕咕嚕地翻滾著,逐漸變得濃稠起來。那濃鬱的香氣愈發肆意地在空氣中彌漫,仿佛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眾人的味蕾,兔肉在湯汁中變得鮮嫩多汁,泛著誘人的色澤,每一塊都吸飽了調料的味道。
連同霍去病在內,眾人全都眼巴巴地盯著陶罐,不住的咽口水。
好香!
粟米飯早已就位,有忍不住的,已經聞著燉兔子的味道來空口吃飯了,終於,湯汁濃稠到恰到好處,殷靈毓一把茱萸粉撒進去,在用勺子輕輕攪拌了一下,那醇厚的香氣瞬間炸開。
“可以吃了。”
眾人一人舀起一勺直接澆在飯上,炒薑蔥的焦香打頭陣,隨後是花椒的辛麻,搗碎的梅子混著豆豉沉在湯底,發酵的鹹鮮與果酸還有蜂蜜的甜糅合成複雜卻融洽的酸甜鹹辣。
兔肉久燉後纖維鬆散,牙齒輕觸即化開,但並非軟爛,而是還帶著嚼勁,偶爾咬到一粒花椒,舌尖驟然發麻,讓眾人吃的根本騰不出時間說話,隻顧著用筷子往嘴裏不停地扒拉。
也幸好霍去病打的這隻兔子的確不小,再加上這一道結合了現有調料和大漢人口味的燉兔子也有不少湯汁可以拌飯,殷靈毓終於難得的美美吃了一頓後,就看見幾人已經將罐子舉起來往出倒最後那一點湯了。
霍去病吃的心滿意足,端起一旁的蜂蜜梅子茶一飲而盡,之前那個想法也脫口而出。
“殷姑娘!要不我認你當女兒吧!”
殷靈毓腳下一絆,差點兒沒飛出去。
“不行!”
霍去病歪歪頭,倒也不強求,畢竟兩個人的歲數差的不大,他就是想照顧照顧殷靈毓來著。
畢竟,醫術也好,性子也好,現在還多添了一項廚藝也很好。
“那我當你兄長?”
“再說。”
“好吃啊!”搶完最後一點湯的眾人這個時候才有心情感歎。
“殷姑娘,霍將軍不行,您看看我呢?”
“你更不行!殷姑娘,我!我家裏有莊子!牛羊蔬果都很多!”
眾人笑著鬧著,但殷靈毓的手藝是徹底被他們給記住了。
一路上,土坯茅舍漸漸變成了青磚瓦房,道路越來越寬,行人也愈發稠密,又幾日後,長安城牆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