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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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雅和夏沁都執拗的不肯改。
她們在等待彼此之間遙不可及的重逢。
殷靈毓發自內心的為她們感到高興。
“所以她們就相認了?”
“對,因為那個部下前幾日帶著阿柳到了咱們白狼部落去了,他家媳婦就是叫,柳牙?鴨?哎呀!反正就是阿夏的阿柳!所以他一接了信就來帶著阿柳認親了!”
“那太好了!”霍去病迫不及待:“然後呢?她們要回大漢來嗎?”
“要的,但是阿夏跟著阿柳走了,阿柳的男人在隔壁郡的邊軍裏呢!”
“那也不錯。”衛青道。
阿爾斯楞帶著殷靈毓入宮謝恩,劉徹倒是很欣賞阿爾斯楞,痛快的收下了那隻金雕,滿滿當當給他帶了兩車的賞賜走。
阿爾斯楞直樂。
“陛下真是大好人!”
“阿布少和其他人接觸。”殷靈毓叮囑他。
阿爾斯楞也不在意,擺弄著手裏的精巧玻璃杯:“知道啦,反正總覺得他們都磨磨蹭蹭跟我說好多廢話,看不上我還不敢和我打架,怪沒意思的。”
一邊的霍去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衛青咳了聲,隻道:“他們那些人家裏的風俗,莫要見怪。”
炭盆裏的蜂窩煤燒得正旺,橘紅色的火光映照著案幾上熱氣騰騰的銅鍋,阿爾斯楞好奇而費力的用筷子戳起鍋裏翻滾的羊肉片,吐槽道:“這筷子真是難用。”
衛青笑著遞過一柄銀質小叉:“侯爺不妨用這個。”
阿爾斯楞眼睛一亮,接過銀質小叉,熟練地叉起一片羊肉送進嘴裏,邊嚼邊讚:“還是這個好使,這羊肉味道真不錯!”
殷靈毓笑著為他又添了些羊肉:“阿布多吃點。”順手就又給殷願撈了幾片在盤子裏晾著。
涮了肉片,再煮麵條,吃的渾身上下冒著熱氣,阿爾斯楞忽然舉起銀叉指向簷下新掛的桃木牌,好奇問道:“這畫得跟鬼臉似的木片是做什麽的?”
“這是桃符。”衛青正將燙好的椒柏酒注入漆杯,遞給殷靈毓,聞言耐心解釋著中原風俗:“《風俗通》裏說,東海度朔山有大桃木,其枝間有神荼鬱壘二神,能驅惡鬼,新年懸掛可辟邪驅災。”
阿爾斯楞似懂非懂,阻攔衛青:“薩仁還小,不可以喝酒。”
殷靈毓也不想喝又苦又辣的酒,移開視線裝鵪鶉,霍去病看得好笑,拿過她麵前的酒杯,倒了一點和開朱砂,點在殷靈毓眉心,得意的收回手。
“這樣就算靈毓喝過了!”
元日以朱砂點額,可驅瘟避疫,而椒柏酒有辭舊迎新的意思,保佑新的一年健康平安,習俗是年輕人先飲,長者後飲,所以衛青才第一個遞給了殷靈毓。
霍去病喝了口酒,也難喝的呲牙。
“舅舅!你是不是忘記放蜂蜜了?”
衛青一愣,往五辛盤裏一看,啞然。
“放在蔥薑那裏,就給忘記了。”
這五辛盤裏的蔥薑花椒蘿卜,還有蒜,就被幾人扔到鍋子裏和當調料給吃了。
年夜飯吃的熱熱鬧鬧,吃過之後大家圍著炭火守歲,大家互相講一些地方習俗,八卦趣事,殷靈毓找出棋盤和霍去病下五子棋玩,阿爾斯楞加入了進來,屢戰屢敗,總不服輸。
“再來一個,薩仁,再來一次。”
“好。”殷靈毓歎氣。
她還是放一下水吧。
過了年之後阿爾斯楞還是回去了,他屬於草原,還有他小小的部落,長安對於他來說,再繁華也隻是殷靈毓這個義女居住的地方,卻不是自己的家。
元狩三年。
殷靈毓再獻曲轅犁。
劉徹龍顏大悅。
這曲轅犁可極大提高農耕效率,對大漢百姓益處頗多,劉徹當即下旨,讓工匠大量仿製,分發至各郡縣。
殷靈毓也因此再次得到了豐厚的賞賜。
而城郊莊子上已經開始種棉花,殷靈毓沒忘了囑咐一句要掐尖。
劉徹不解。
殷靈毓解釋側芽解釋的艱難。
昏黃的燭火不停搖曳,帶來光影的明暗交錯。
曹操睜開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虛弱,軀體仿佛老了三十歲一般。
不,不是仿佛,曹操看著自己玄色的袍服袖子,還有沉重的冠冕,蒼老的皮膚,陷入了沉默。
也正在這時,一人輕聲的回秉:“主公,您贈與荀先生的東西已經送到了。”
曹操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那人很識趣的下去了。
胎記,麵孔,都對得上,令君也許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麽。
似乎年老的自己剛剛送了禮,那麽,去看看荀美男子老了,是什麽樣子吧?曹操在滄桑麵孔上掀出輕快的笑意,仿佛還是那個不畏強權,意氣風發的少年阿瞞。
荀彧正凝視著取暖的火盆,火苗扭動,竄高,糾纏不休,一旁的案上是空空的盒子,大張著口子顯出無聲的嘲笑。
“明公想要的是什麽?”荀彧半是淒涼半是肯定的問著,然後自顧自的笑答:“一步之遙!哈哈!哈哈哈哈!”
“不夠…漢室不夠,漢室不足以壓製和驅使你了……”荀彧收了笑,“可我的信念就在這兒了,孟德兄。”
“即便無漢祿可食!”
“什麽沒有漢祿可食?”曹操難耐的揉著額頭大踏步走進來,荀彧就那麽看著記憶裏的那個主公再次站在自己麵前,即便滿麵風霜,可眼裏透著清澈的光芒。
不等荀彧做出反應,曹操就暴躁的狠狠敲了兩下腦袋:“我怎麽頭這麽痛啊,令君你的香囊快給我壓壓。”
比淚意更快的是荀彧下意識的反應,他找了那個備用的藥香囊放在曹操手裏,曹操往案邊一靠,不停的嗅聞淺淡的香氣,試圖壓下這具老邁軀體上的風疾。
熟悉的放蕩不羈的小習慣,熟悉的調侃語氣,好像幾十年前的主公來到了麵前的軀體裏,言笑晏晏穿過幾十年的光陰和記憶。
他不屬於這裏,屬於曾經那個一板一眼,滿心期盼的荀令君。
因為熟悉,所以知悉。
荀彧沉默不語,端了杯熱茶給曹操,然後坐到一邊合上了那個盒子。
原來,不是來和他溝通的。
曹操實在難以忍受了,他暈暈乎乎的撐著桌案站起身:“我實在頭疼,令君我們明日再約。”
忍不住放下點心扉:“我總覺得,我明天一醒會變年輕,說不定就不疼了,到時候令君陪我喝酒如何?”
說完抓著香囊笑著走了,徒留荀彧跪坐在原地,看著曹操一步步走進夜色裏,再也沒有回頭。
荀彧知道,此等神跡怎可永恒,必有兆示。
孟德兄不會回來了,是魏王,大王,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曹丞相。
於是終究是沒忍住,一大口血吐出來,汙了麵前那些曾經的心血。
再也用不到了,荀彧將它們扔進火盆,為自己和孟德兄這些年做了了斷。
恍惚裏,荀彧看到年輕的自己,被同樣年輕的曹操拉著衣袖:“令君!吾與你說,吾夢到了你年老的樣子!瞧著便又苦又累!所以…我們今天去放鬆放鬆?”
那個自己無奈又無語。
沒關係。
即便最後走向了不同的選擇和結局,至少,我們曾經並肩而行。
那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