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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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靈毓點點頭:“本來就證據確鑿,如今還跳出來咬鉤,更是洗不幹淨了。”
    “誰叫他這麽睚眥必報。”校尉聳聳肩:“我們還以為他不至於對殷姑娘你出手呢,結果還真動手了。”
    “好端端的賺錢大計沒了,肯定要立威嘛,把我打下去,下次更無人敢阻礙他了。”殷靈毓歎口氣。
    她真是尤其厭惡發國難財的人,偏偏因其暴利,總會有這樣的人。
    天災之下刻意而為的人禍又會多奪走多少人的性命?
    那些沾滿血痕的錢,拿著,吃著,穿著戴著,真的不會有一絲的不安嗎?
    也許還會有些人更自豪吧,自豪於自己人上人的身份,地位,就如同沒賺到錢便理直氣壯派人來殺她的這位知府一般。
    那就別當人了,去輪回吧。
    殷靈毓看了眼裝著證據的行囊,長出口氣。
    “走吧,回京。”
    雖然她想得開,也會付諸行動去改變,但心情依舊是沒那麽愉快的。
    而這種心情在入宮後達到了頂峰。
    因為她在徐州的名聲同樣流傳到了京城,再加上徐州本地官員的上書裏也對殷靈毓多有提及,朱翊鈞自然也知曉了殷靈毓這個人。
    朱翊鈞對其醫術倒是沒有質疑了,畢竟現在殷靈毓在民間的名聲幾乎可以和扁鵲華佗這等神醫劃等號,但朱翊鈞對殷靈毓本人卻有些好奇。
    張居正思索後放棄了引薦的想法,暫時保持了沉默,畢竟一開始他就知道,和他關聯在一起並非什麽好事,特別是殷靈毓如今名聲鵲起,再和他把關係擺到明麵上,可能會引發陛下和朝臣的猜忌,認為他在培植私人勢力。
    但如果是陛下自行召見,而他張居正隻是曾經的病人之一,倒是能給殷靈毓免去很多不必要的流言和麻煩,也能觀察陛下對民間能人是何態度。
    張居正想的很周全。
    朱翊鈞在乾清宮召見了殷靈毓,張居正和幾位閣老大臣,以及太醫院院判亦在側作陪。
    殷靈毓行了禮,太醫院院判又簡單考問,便直入正題,朱翊鈞開口打探徐州之事,殷靈毓順勢就從行囊中取出賬冊和證詞呈上。
    “回陛下,徐州知府借災情囤積糧藥,高價販賣,致使百姓死傷倍增,這些是證據。”
    太監將證據轉呈禦前,朱翊鈞隨手翻了幾頁,眉頭漸漸皺起,賬冊上詳細記錄了知府與商賈勾結的數目,還有官商勾結的種種證據。
    朱翊鈞轉向侍立在側的張居正:“先生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張居正彎下腰解答道:“陛下,按《大明律》,貪墨賑災錢糧者斬立決,徐州知府為禍一方多時,罪證確鑿,當速處置以安民心。”
    朱翊鈞眼底有些不快,但還是點點頭,對殷靈毓道:“你倒是有膽識,這些證據朕會交刑部核查,若屬實,自會依法嚴辦。”
    旋即想起一開始的想法,揚起下巴道:“朕總是牙痛難眠,不知殷大夫可有何良策?”
    殷靈毓上前幾步,拱手道:“陛下,可否容民女為陛下把脈診斷?”
    朱翊鈞點頭應允,殷靈毓便搭上朱翊鈞的手腕,仔細感受脈象,心中已有了判斷。
    “陛下,您這牙痛乃是因齲齒所致,平日裏飲食多甜膩之物,又未好好清潔牙齒,才讓這齲齒作祟。”
    朱翊鈞自然也知道,可他確實喜歡吃甜,壓抑著不耐:“你開方子止痛便是。”
    殷靈毓大概猜到他是遵不了醫囑了,開了一副清熱去火,固齒止痛的藥方,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陛下,按時服藥,再每日用鹽水漱口,少食用甜膩之物,這牙痛自會慢慢好轉。”
    朱翊鈞沒答話,殷靈毓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想要離開時卻被留在了宮中,說是要確保藥方安全有效。
    也行吧,對於皇帝來說,一個民間郎中,確實要確保自己的藥不是下毒來的,而且還得是用心的。
    殷靈毓被安排在太醫院暫時呆著,每天還得看著藥童熬藥,然後親自去乾清宮看朱翊鈞喝藥,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倒也相安無事。
    半月後,刑部發文,徐州知府革職問斬,家產充公,一應同黨按律嚴懲。
    告示張貼各州縣,民間拍手稱快。
    殷靈毓最開始也沒打算做什麽,該治病治病,就算是朱翊鈞。
    直到她看見朱翊鈞在服食阿芙蓉。
    那日朱翊鈞正在和大臣們商議政務,他如今正在逐步親政,尚且有兩分進取心,殷靈毓和藥童等在殿外,宦官怕藥涼了失了藥性,於是通報後帶了殷靈毓她們進去。
    朱翊鈞嚼著鎮痛的丸藥,就看見那個很會治病的小姑娘直直看著他,目光很冷,被冒犯的不爽讓朱翊鈞一拍桌案:“大膽!”
    殷靈毓看見他在嚼阿芙蓉,本就因為徐州一事而覺得憋悶,如今更是氣的不住深呼吸,朱翊鈞這一聲嗬斥,殿內大臣包括張居正在內也紛紛將視線投了過來。
    “陛下這病,民女恐怕治不了。”殷靈毓勉強控製自己不要太過失禮,拱手道。
    朱翊鈞見眾臣都在,而殷靈毓不僅不敬不畏,還如此下他的麵子,本就脾氣暴躁,又處在十幾歲最要麵子的時候,更是生氣,抬手指著殷靈毓便罵道:“你前陣子不是已經開了藥方?如今斷然改口,公然抗旨,你意欲何為?!莫不是想謀害朕!”
    此話一出頓時讓眾人提起心來,這可是大罪,張居正麵無表情,卻默默為殷靈毓捏了一把汗。
    “陛下自己服食毒物,民女不是神仙,民女治不了,還請陛下另請高明。”殷靈毓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抬起頭看向朱翊鈞,冷冷道。
    也許萬曆是不知道這是毒品,也許他就是太疼了而這是太醫的藥方。
    但她無法容忍,無法忍受一國之君是個癮君子,她不可能為他盡心盡力卻看著他一步步沉溺於鴉片所帶來的刺激,並對此依賴。
    殷靈毓直直看著萬曆,一步都不願意退讓,哪怕後果會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