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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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此舉甚妙!”一人讚道:“康熙與我華夏於盛京大舉對壘,內部又天災人禍不斷,咱們等船修好,兵精糧足,直接繞開山海關,去抓他多好!”
    “是啊,如此不必擔憂正麵破關傷亡過大,又不必擔心愛新覺羅皇室南下逃去江南為患。”
    “我看未必,江南本來也不怎麽服他們,他們恐怕是不會逃過去的,當初……那可是不封刀的,那叫一個人頭滾滾。”
    “…哎,咱們還是應該再努努力,早日解救全國人民於水火。”
    “是啊,入關勢在必行。”
    “什麽入關,咱直接閃擊京城,打過長江去,解放全華夏!”
    有了具體的目標,本就蓬勃發展的華夏政權愈發有幹勁兒,也越發繁榮昌盛。
    因為有了水泥,在修建城牆,堡樓之餘,殷靈毓也一直在修路,再加上已經有了彈簧,自然也有人琢磨出了四輪馬車的減震裝置,還有華夏的蜂窩煤,廉價鹽糖,羊毛衣衫,精美布匹,種種誘惑疊加起來,外地商隊尚且攔都難以攔住,更不用提本地的經濟發展。
    雖然需要交稅,可掙得多才交得多啊!對於大部分小本買賣的人來說,這點錢交給公家,可比交保護費劃得來許多。
    同樣是交一部分收益,現在可沒有欺行霸市,也沒有苛捐雜稅,還有民兵給他們調解糾紛,維持秩序呢!
    就算是需要交得多的少數幾個大商賈,也是被指導員和政委約談過的,深刻意識到自己提供就業崗位和經濟,華夏也會提供方便和扶持,是良性而互惠互利的,他們可不能目光短淺,到時候華夏倒了,他們也落不到好。
    再說了,從前商賈低聲下氣的,現在他們至少可以安心做生意,有尊嚴,被尊敬。
    不時便會有人恍然。
    這裏和大清,太多不一樣了。
    在華夏,可以看到昔日的索倫獵手穿著工裝,和漢人工匠一起調試機器,滿族大娘和漢族媳婦在紡織廠裏並肩工作有說有笑,廠門口的黑板報上還寫著表彰某某生產標兵的事跡。
    士兵們休假時會幫百姓修繕房屋,收割莊稼,百姓則自發組織起來,給巡邏的戰士送吃食,納鞋底。
    這是從前的他們難以想象的場景。
    廣袤的黑土地上也不再是荒蕪和零星的高粱稈,而是被規劃整齊的田壟覆蓋。
    土豆,玉米,紅薯與傳統作物間作套種,最大限度地利用著土地和陽光,新修的水利溝渠縱橫交錯,確保旱澇保收,有人路過時還會笑著吹牛。
    “這塊,還有那一排,那可是我和來咱這兒起義軍政委一起挖的!”
    “可得了吧!都拿出來念叨八百遍了你!”旁人笑道:“撒楞回家吧!一會兒夜校老師來了,趕緊先吃飯!”
    “哎呀,農忙完了再開學這點是真好啊,起碼咱這地裏是種完了的。”
    “可不嘛,再說了夜校的燈也比咱自己家的亮啊,在那兒練寫字眼睛不花。”
    “哎?要不……咱倆今兒提前過去?”
    “行啊!”
    倆人一拍即合,興衝衝往家趕去。
    與之相對應的自然是清廷。
    且不說盛京停駐的大軍,因其被拖拖拉拉的軍餉,越來越敷衍的軍糧,而被華夏的“肉包子戰略”侵蝕走了多少,單說遼寧境內,也是爛賬一筆接一筆。
    大軍的停駐對盛京和周邊鄉鎮並非什麽好事,搶糧,拉夫,騷擾婦女之事時有發生,軍隊視百姓如羔羊,百姓視軍隊如寇仇。
    青壯要麽被強拉壯丁,填進了遼河前線那座巨大的兵營,要麽就隻能舉家逃亡,逃向華夏,強征過後,往往一個村子裏隻剩下老弱婦孺,對著龜裂的土地和貧瘠的收成無聲垂淚。
    江南也好不到哪裏去,市集冷清,店鋪關門歇業者十有三四,僅存的開業店鋪也門可羅雀,商品寥寥。
    畢竟“協餉”,“捐輸”,“厘金” 各種名目的稅卡層層盤剝,使得貨物流通近乎停滯了下來。
    最顯著的變化便是鹽價飛漲,官鹽奇貴,官府對此視而不見,但私鹽販子,還有走私關外廉價鹽的商隊,被抓住便是殺頭重罪,百姓隻能淡食度日。
    昔日繁華的江南市鎮,如今竟有“米珠薪桂” 之歎。
    就連京城,因著火器營工匠們的境地遭遇,如今也成了工匠眼中的無間地獄。
    整個大清,如一根越崩越緊的弓弦。
    康熙案頭的奏折堆積如山,卻多是報喜不報憂的粉飾之言,各地督撫為了撇清責任,相互攻訐,將一切不夠好的消息都歸咎於“流匪猖獗”或“鄰省協防不利”。
    誰想招惹如今更添陰鷙,甚至開始有些急躁易怒的君王?
    包括後宮嬪妃,但凡還有得選,都不再祈禱能麵見聖顏。
    要不是真沒招了,也逃不掉,誰想麵對一個時刻能殺了你的,滿臉陰沉的老頭子,還得絞盡腦汁哄他開心啊!
    胤禛這日回府,見福晉布爾和一臉疲憊的下了馬車,就知道她在宮中又提心吊膽了一日,便和她一道往府中走去,等落了座,確定了四下沒什麽人要避諱,布爾和便先開了口。
    二人雖說感情談不上好壞,但政治上的確是盟友。
    “爺,今兒妾又在娘娘那裏遇到汗阿瑪了。”
    “汗阿瑪可都說了什麽?”
    布爾和放下帕子揉了揉額角,心累道:“爺也知道,妾的阿瑪在盛京,汗阿瑪自然多心些,還有爺的差事,汗阿瑪亦有所言及。”
    “汗阿瑪又問了盛京的事?他老人家……可是對嶽丈有所疑慮?”
    “何止是疑慮?句句機鋒,字字敲打。問阿瑪軍中可還穩當,問遼東將士糧餉是否足額發放,又問…又問可曾聽聞對岸那些‘反賊’的什麽蠱惑之言。”布爾和歎道:“妾隻能一遍遍回話,說阿瑪定然恪盡職守,將士們皆感念天恩,必不會受妖言惑眾。”
    胤禛沉默地點點頭,這局麵他早已料到,那位如今疑心病重到看誰都像有二心。
    “爺的差事呢?汗阿瑪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