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池花對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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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篇】
李瑤無疑是美的。
但最耀眼的是她身上那自由不羈的氣息與魅力。
明媚果決,大方灑脫。
這也是李雋文最喜愛她的地方。
所以,他當然也不會指責她不會負責,不夠黏人。
是他自己送上去的。
隻是當初,他被丟下後,還是難免鑽進了牛角尖。
自己是不是……真被用完就丟了?
因此,當李瑤再叫他,然後把孩子交給他時,抱著女兒跑的李雋文,那叫一個頭也不回。
事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腦子。
哦,對,我見不得光。
……所以,郡主才去了莊子上養胎,生育。
是他沒用。
也不是李雋文想這樣自憐自艾的。
是他的出身,注定了他無法那樣肆意。
所以他會去追那燦若朝陽的光芒。
李瑤會給女兒寄銀錢,首飾,會偶爾要一些女兒的畫像,筆墨。
李瑤無疑是喜歡李雋文的。
喜歡他的溫潤俊雅,喜歡他看向自己時那毫不掩飾的,帶著羞怯與癡迷的眼神,喜歡他幹淨,清白,合用,也合眼緣。
更喜歡他從不試圖用世俗禮法或情感責任來束縛自己。
與他在一起,是輕鬆的,愉悅的,如同品嚐一杯清冽的美酒,無需承擔醉後的沉重。
但她更愛自由。
所以李瑤沒有拘束於一方庭院,哪怕她與他有了一個女兒。
將女兒交給李雋文,是她基於現實,和確信李雋文會傾盡所有愛護女兒後,做出的最理性的選擇。
李瑤並非不愛女兒,所以,最後,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情感上,她深知自己缺席了女兒的整個成長曆程,未曾給予日常的陪伴與教導,未曾付出耕耘,便無權索取豐收的果實。
因此,她絕不會,也不屑於利用母親這個天然的身份,去為自己謀取任何特殊的地位或利益。
在她驕傲的認知裏,那是一種卑劣的竊取,是對女兒努力的最大褻瀆,更是對她自身人格的侮辱。
她李瑤的人生價值,無需通過依附女兒的權勢來彰顯。
我愛你,所以我要你完全屬於你自己,而我,也永遠屬於我自己。
更何況在政治上,女兒殷靈毓已登臨絕頂,成為九五之尊,威加海內,自己與李雋文的徹底“消失”,才是對女兒帝位最徹底的鞏固。
他們這對父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潛在的風險。
遠走天涯,讓這段往事隨風而逝,是對女兒權力最無聲,卻最堅定的支持。
李雋文也不傻。
所以,李雋文主動伸出手,請李瑤帶上自己。
李瑤笑的坦然肆意。
這就是她的眼光,她的男人。
於是,她也向他伸出了手。
這一次,不再是兩人可以掛在嘴邊,用來說服自己的,“短暫的露水情緣”。
而是真正的邀請。
因為李瑤知道,李雋文的舞台從來不在波詭雲譎的朝堂,也不在需要長袖善舞的社交場。
他清醒地知道他們之間的鴻溝,卻依然選擇飛蛾撲火,這份勇氣,李瑤一直都是欣賞的。
他從未因她的身份而諂媚,也從未因她的離去而怨懟,他隻是在那裏,守著他認為值得守護的一切。
他是一片靜美的湖泊,映照著她的烈陽,卻自有其深度與澄澈。
所以,她帶他離開。
離開長安的繁華與女兒的榮光,離開一切過往的桎梏與塵世的喧囂。
我們離開長安,離開可能給女兒帶來任何困擾的是非之地,一起去看看你從未真正領略過的,我曾獨自徜徉的天地。
你可以坦然站在眼光下,與我並肩。
我願將餘下的自由,與你共享。
但李瑤永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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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篇】
臥於病榻,李白渾濁的雙眼望向窗外,那片他追逐了一生的明月光,此刻似乎也帶上了些許朦朧的暖意。
往昔歲月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流轉。
他看見自己縱馬淮南煙雨,記錄茶農指尖的芬芳;醉臥江南畫舫,聽織女訴說紡織的經緯;踏過巴蜀險峻,與鹽工共嚐汗水的鹹澀;也曾在河北新墾的田壟旁,與老農共飲一瓢濁酒,聽他們帶著希望念叨著“陛下仁政”……
他依然是那個“天子呼來不上船”的謫仙人,但他不再是點綴太平的清客,而是這盛世最自由,最浪漫的見證者與歌者。
“哈哈……哈哈哈……”
李白低低地笑了起來,牽動了虛弱的肺腑,引來一陣咳嗽,眼神卻愈發明亮。
痛快啊!
這十幾年,比他前半生所有縱酒高歌的歲月加起來,還要痛快!
他李太白,終其一生,未曾向任何權貴真正折腰,卻心甘情願地為那位小陛下,傾盡了他的才情與熱忱。
因為她給予他的,是超越了一切功名利祿的,最極致的知己之情與靈魂的自由。
他緩緩闔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次次出發的時刻,手持銀魚符,腰懸長劍,身後是陛下信任的目光,身前是萬裏如畫江山。
“陛下……臣……幸不辱命……”
一縷詩魂,攜著盛世的風月與驕傲,就此融入了他筆下曾無數次描繪過的,那片璀璨的星空。
昭文帝陵旁,也有他的一隅淺眠之地。
同照一片大唐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