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廠長說：“其實我們煉油石化產業的設備跟其他行業差不多，都是‘核心設備依賴進口、輔助設備逐步國產’的原則。”
    “首先說煉油。我們廠已形成較為完整的原油加工體係，關鍵裝置都配備了精密設備。”
    “比如常減壓蒸餾裝置作為煉油的核心，采用了能夠實現原油的高效分餾的換熱器和浮閥塔盤等精密設備。”
    “重油輕質化的關鍵設備催化裂化裝置，配備了提升管反應器和煙氣輪機等精密機械。提升管反應器采用特殊的內部結構設計，能夠實現原料油與催化劑的高效接觸和反應；煙氣輪機則能將再生煙氣的能量轉化為機械能，實現能量回收利用。”
    “生產清潔燃料的關鍵設備加氫裝置，需要承受高溫高壓環境，因此配備了高壓加氫反應器和離心式循環氫壓縮機。”
    “在石化領域，乙烯裝置作為‘龍頭’，配備了精密的裂解爐和大型離心式壓縮機。裂解爐采用特殊的爐管設計，能夠在高溫下實現烴類的高效裂解；大型離心式壓縮機則為整個裝置提供動力，其製造精度直接影響裝置的運行效率和穩定性。”
    “如果以後要搞精密化工，分離裝置還要配備精密精餾塔和高效換熱器，能夠實現碳五組分的精確分離，為後續精細化工產品的生產提供高質量原料。”
    “各種合成材料生產裝置需要的精密機械各不相同，我們廠暫時沒有涉及我就不介紹了。”
    “然後就是一些自控係統和精密儀器。公用工程中的精密機械，比如空分設備、循環水係統、蒸汽係統中也用到了機電控製和精密機械。”
    “總結來說，就是高溫高壓設備多，精密控製要求高，設備大型化趨勢明顯。”
    “不知道我講得清不清楚。”
    程時：“很清楚。像梁廠長這樣對廠裏的設備這麽清楚的廠長，已經不多見了。”
    梁廠長說：“我們廠的曆史才幾年，都是新設備，型號比較少，所以容易記。比不得那些老廠子裏麵有新舊好幾代。”
    程時：“嗯，我大概了解了。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什麽。”
    梁廠長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其實講來講去，還是昨天那幾個，國產設備效率低下，精密加工能力不足，材料不達標，導致關鍵原料，設備和部件都要進口，成本高昂。”
    程時：“嗯，這些問題急不來。我去看看，能不能解決一些緊急的問題，短期內減少成本。”
    他們早上出發，傍晚才到。
    因為危害也很大，所以建廠的時候選址原則跟核電站差不多，也是海邊，也是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附近鎮子上的酒店條件也很差，所以最後他們三個就住在廠區的職工宿舍裏了。
    梁廠長很重視，早上把各個車間的技術骨幹就叫過來開會。
    各個車間講的問題跟梁廠長說的大同小異。
    程時耐著性子聽，心裏卻忍不住嘀咕：果然國有企業就有國有企業的問題。所有人都覺得東西是國家的，沒有一個人真正沉下心來琢磨節能降本。
    講完大家都望著程時，就好像求雨的民眾，等待法師念神奇的咒語。
    其實答案就在眼前，這些人壓根不動腦子，總等著人家幫忙。
    這樣不行。
    程時問煉化車間主任：“現在用的減壓裝置閥門是國產閥門對吧。”
    主任：“是的。”
    程時：“按照公稱壓力的1.1倍來做密封試驗的，對吧。”
    主任：“是。”
    程時：“實際泄漏率有多少呢？”
    主任一愣，小聲說：“這.....沒測過。”
    梁廠長抿嘴。
    程時又問：“假設單個閥門的泄漏率為0.5%，每天用蒸汽一千噸，那每天至少泄露蒸汽10噸。我們國家去年的工業蒸汽成本區間為1520元/噸。也就是說一天差不多要五十到一百塊。”
    煉油環節的蒸汽消耗主要集中於加熱爐伴熱、分餾塔再沸器、機泵驅動及工藝吹掃。
    這還隻是單個閥門的泄漏量。
    但其實，這麽大的廠子，蒸汽閥門的數量多到驚人。
    現在國內的標準偏低，可是企業卻“嚴格”按照國內標準來執行，導致的結果就是成本高企。
    梁廠長說：“大家各自回去查一下，好好匯總，下午再接著開。”
    沒想到會這麽快就開完，讓攤開了本子打算好好記錄一下的段守正都沒來得及動筆。
    梁廠長：“不好意思。我帶幾位轉轉吧。”
    他們挨個車間看。
    段守正雖然純粹來看個熱鬧，但是難得看得很認真。
    程時一邊走一邊問。梁廠長全程陪同回答。
    “壓縮機是國產的吧。”
    “是。”
    “效率多少。”
    “百分之七十。如果是進口的能到百分之八十五。”
    “國產的葉輪普遍采用二維葉片設計。進口的用三元流技術來設計，所以效率會高許多。”
    “葉輪表麵粗糙度呢。”
    “3.2微米。”
    “葉輪型線加工誤差呢。”
    “正負0.2毫米。所有能量回收效率低。但是進口的太貴了。價格是國產的好幾倍。”
    梁廠長回答完，又意識到這裏又是一個大的蒸汽浪費點。
    程時：“我可以把葉輪表麵粗糙度做到±0.05毫米，把精度提高到1微米左右。所以你把廠裏所有葉輪除了壓縮機，還有煙氣輪機、離心泵的尺寸和要求都告訴我。我幫你們換成更高效，更耐腐蝕的。”
    梁廠長：“哎呀，那太好了。”
    剛好看到有個閥門泄露比較厲害。
    旁邊牆角還有一堆腐蝕嚴重換下來的閥門。
    梁廠長皺眉歎氣：“這個閥門的耐久性也是嚴重困擾我們的問題之一。國產的閥門主體材料都是用鑄鐵，耐硫腐蝕性能僅為國際先進水平的三分之一。換的沒有壞的快。進口的又太貴了。我們時刻都處在兩難的境地。隻能在安全高效和初投資之間找個最經濟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