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換婚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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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公子,怎麽是你?!”
洞房內紅燭搖曳,裴恒一身絳紅喜袍鬆鬆垮垮,渾身酒氣熏天,腰上還掛了一把折扇。
他瞪著一雙茫然的眼,險些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是啊,怎麽會是你?!
他還想問呢,怎麽本該是堂嫂的沈昭寧會坐在他屋裏!
娘之,莫非是被那群狐朋狗友灌得走錯了地方?
“哎喲嫂嫂對不住,你看這事兒鬧得……我先走了哈。”
裴恒摸著腦袋,擠出一個笑來,腳步虛浮著扭頭就走。
可剛出房門,裴恒便看見了還守在門口的貼身侍女。
他的丫鬟,怎麽跑來給裴文軒守門了?
被瓊漿玉釀灌糊塗的腦子終於清醒了,裴恒僵硬著轉身看向懸於頭頂的牌匾,又看向屋內的沈昭寧。
沈昭寧臉上還掛著恰到好處的錯愕,四目相對,她清楚地從裴恒眼中看見了清澈和愚蠢。
“嫂嫂,此處好像……”
不等他把話說完,沈昭寧便沉聲搶過話頭:“我拜堂結束便被喜婆扶到了這裏,從未出去過,門外的侯府丫鬟都可以為我作證。”
“所以……應該是我和妹妹被送錯了洞房。”
聽到這兒,裴恒的酒徹底醒了。
他抬手抹了把臉,懶懶散散地往原地一戳,困得直打哈欠。
“那就趕緊換回來唄,我還等著洞房呢。”
沈昭寧盯著裴恒那張玩世不恭的麵容,發現他並未動怒,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看來這事兒是怪不到她身上了。
前世也是同樣的情景,她與庶妹沈漓鳶同日嫁入靖寧侯府,姐妹變妯娌。
不過錯嫁之事,沈昭寧在拜堂前便發現了,她及時叫停,換回夫君,這才讓婚禮順利繼續。
可沒想到新婚夜,世子裴文軒滿臉冷漠,甚至不願圓房。
沈昭寧最初隻當讀書人潔身自好,卻沒想到婚後,他依舊不肯碰她,她每每提起,還會被訓斥不知廉恥。
即便她盡心操持家事,孝順公婆,借母族勢力助裴文軒官運亨通,順利襲爵繼承家業,也未能得他半分溫情。
反而親眼撞破他與沈漓鳶的床事。
直到那一刻,沈昭寧才知道這倆人早就背地裏有了苟且!
眼看東窗事發,裴文軒索性對外稱她重病不起,將她囚禁柴房,任由她被沈漓鳶折磨而死!
死前沈昭寧才知道,他想娶的人從來都是沈漓鳶,不與她圓房,也隻是為了給沈漓鳶守身!
當年錯嫁,也並非意外!
這一生,她被算計得徹底。
好在老天有眼,居然讓她重生在了上花轎的時候!
於是沈昭寧索性將錯就錯,任由喜婆攙著她跟裴恒拜了天地。
這輩子,她一定要那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此時,她看著裴恒,不緊不慢地起身:“錯嫁之事,茲事體大,還是先告知長輩比較好。”
她垂著眸子,做出一副委屈驚慌的模樣:“還請二公子帶路。”
不多時,原本落燈的懷秋院再次燈火通明。
侯府兩房人齊聚於此,長房的靖寧侯夫婦麵色鐵青,坐在主位氣的渾身發抖。
二房的裴二老爺夫婦則坐在側邊,複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隻見沈漓鳶衣衫不整,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而裴文軒穿戴整齊,以保護的姿態擋在她麵前,滿臉都寫著心疼。
“荒唐!”
靖寧侯率先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上,他恨鐵不成鋼地指著裴文軒,仿佛要被氣暈過去:“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難道你連自己娶的是誰都不知道嗎!”
他們在得知花轎送錯後,第一時間就衝到了裴文軒的院子,卻正好撞見了他和沈漓鳶衣裳半褪擁吻的樣子。
若隻有他們在場也就算了,可偏偏二房和沈昭寧都看見了!
這下就算想換回來,那也不可能了。
侯夫人一想到自己兒子要娶一個庶女,氣得心肝兒都疼。
她舍不得對裴文軒動怒,便幹脆把火氣全都撒在了沈漓鳶身上:“沈二小姐,軒兒喝多了酒也許糊塗,可你怎麽能隨他胡鬧呢!”
三言兩語,竟是要把這件事全都怪罪在沈漓鳶身上。
此刻的沈漓鳶也呆住了。
她怔怔環顧四周,耳畔嗡嗡作響——她不是已經毒死沈昭寧,成了正兒八經的侯夫人了嗎,怎麽一覺醒來居然回到了剛嫁入侯府的時候?
“怎麽會……”
沈漓鳶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前世記憶如潮水翻湧。
上輩子自己雖然調換了花轎,可沈昭寧明明提前發現並換了回來。
現在的情景明顯與前世不同,沈漓鳶不知所措地麵對眾人指點,腦子亂成了漿糊。
沈昭寧也發現沈漓鳶的模樣不對,但這不妨礙她落井下石。
“妹妹既與文軒公子情投意合,為何不與姐姐明說?”
“若你早開口,我一定會成全你們,為什麽要在大婚之日如此對我?”
沈昭寧張口便是哭腔,一張小臉在燈下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她哭得傷心,靖寧侯夫婦的臉色也越發難看。
“父親母親明鑒!”
裴文軒見不得沈漓鳶受委屈,開口替她辯駁:“漓鳶才不是那種心思惡毒之人,今日之事隻是一場誤會……”
“給我閉嘴!”
侯夫人咬牙:“此事我稍後再與你算賬,現在輪不到你說話!”
她現在隻想爭取把婚事換回來,畢竟靖寧侯府怎麽可以讓一個卑微的庶女做主母?
眼看情況越來越亂,裴恒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隻管揣著手吊兒郎當地站在一旁。
二房老爺看不下去,悄悄踹了他一腳,裴恒才後知後覺般回過神。
他眉頭一擰,視線在另外三人身上掃了一圈,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什麽,也別吵了,要麽就這麽湊合湊合?”
湊合?什麽叫湊合!
侯夫人現在是真急了,她恨不得給沈漓鳶灌杯毒酒藥死拉倒!
“不成,婚書寫得明明白白,我們家隻認昭寧這一個兒媳婦!”
她擠出兩滴眼淚,上前握住了沈昭寧的手:“昭寧,要不這樣吧,你還是嫁給文軒為妻,至於你妹妹……她既然已經跟文軒有了肌膚之親,就讓她做妾室如何?”
不過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貨色,日後慢慢收拾就是了。
聞言,不等沈昭寧如何,沈漓鳶先白了臉。
妾室?
前世她好歹也是二房的正頭娘子,這輩子怎可淪為妾室?
“夫人,我……”
她剛開口,就被侯夫人厲聲打斷:“長輩未問話,豈有你插嘴的份?你姨娘就是這麽教導你的?妾室果然上不得台麵。”
說完,她看也不看沈漓鳶慘白的臉上,目光又落在沈昭寧身上。
“昭寧,我知曉你今日委屈,侯府會補償你的。”
沈昭寧看著她慈眉善目的模樣,心中冷笑。
前世她因一直未有子嗣,被侯夫人在後宅百般磋磨,她臨死前飲下的那杯毒酒,有她幾分手筆,沈昭寧心知肚明。
在侯夫人心中,兒子的仕途地位高於一切。
若是她今日答應嫁給裴文軒為妻,日後仍被殘害,沒有子嗣,下場會如何,沈昭寧也心知肚明。
既然前世侯府大房人人都覺得沈漓鳶好,這一世,那他們就該鎖死在一起。
等她日後,將他們一窩端了才是!
沈昭寧看著侯夫人,隻一眨眼睛,瞬間淚如雨下。
“新婚之夜夫君便妻妾同娶,夫人這是要打我的臉嗎!”
“何況我與妹妹都是沈家女,此事傳出去,豈不是要丟了沈家的臉麵?如此我寧願與妹妹換婚,將世子夫人的位置相讓!”
說著,她跪在地上,對侯夫人磕了個頭:“求侯府將婚書上的名字改作漓鳶,保全我和沈家的顏麵吧!”
這麽一說,此事便從內宅上升到了兩家臉麵。
裴文軒眼底驟亮。
他正有此意,此刻見沈昭寧主動讓位,忙不迭附和:“母親,兒子願娶漓鳶為妻!”
話說到這份上,沈漓鳶也終於反應過來。
她摟著身上單薄的衣裳,躲在裴文軒身後,楚楚可憐。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換親之事沒有被發現,但直接嫁給裴文軒為正妻,不正是她原本的目的!
她低著頭,心中竊喜。
沈昭寧餘光看著對沈漓鳶百般袒護的裴文軒,心中冷意更甚。
他從不是冷情之人,隻是溫柔從不在她這個正妻身上罷了。
但這一世,他如願娶了心上人,就能笑到最後嗎?
她垂著眸子,目光幽深。
裴二老爺一聽,和夫人對視一眼,滿臉欣喜。
還有這好事?!
沈大小姐可是國公嫡女,身份尊貴,這可是從天而降的好兒媳啊!
“大哥,我看文軒挺滿意的,你就同意吧。”
“是啊大哥大嫂,他們都有了肌膚之親,文軒總要對沈二小姐負責吧?若依你所言兩位小姐都嫁給他,那我們恒兒怎麽辦?!”
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讓侯夫人差點閉過氣去。
瘋了,都瘋了!
侯夫人心裏慪得好像紮了千百根針,她示意一旁的靖寧侯幫忙說兩句,可靖寧侯卻始終閉嘴,一言不發。
這是打定主意讓她當出頭鳥。
侯夫人深吸一口氣,幾乎快要維持不住體麵。
眼看兒子一臉期待,她閉了閉眼,無力地擺手。
“……罷了,罷了,隨你們去吧!”
沈昭寧對著她淺淺一拜:“夫人,婚事既然換了,嫁妝自然也要換回來。”
聞言,侯夫人和裴文軒皆是一愣。
然後又聽她道:“還有成婚前,夫君送去的聘禮,也請妹妹歸還。”
這話落下,侯夫人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而沈漓鳶也是臉色一白。
她是庶女,按照規矩,嫁妝本就少於沈昭寧,而她母親出身低賤,拿不出補貼。
但侯府二房經商,不缺金銀,拿出的聘禮比裴文軒還要多。
父親疼愛子女,所以聘禮全部當嫁妝,讓他們帶來夫家。
也因此,她作為庶女,今日嫁妝不輸嫡女沈昭寧半分。
可如今,她竟要她還回去?
那自己的嫁妝,豈不是所剩無幾?
眼看局麵僵持,裴恒咳了一聲,正要說,咱們有錢,不差這點的時候,沈昭寧紅了眼。
“那些聘禮可是公婆為未來兒媳準備的,也是夫君的心意,妹妹是要扣下嗎?”
裴恒:“……”
他閉上了嘴。
沈昭寧再接再厲:“若你實在喜歡,我不要就是了。”
沈漓鳶張張嘴:“我……”
她想要,可要了就會落下貪財的名聲。
看她委屈,裴文軒不悅皺眉:“不過是些俗物,鳶兒豈會在意,明日一早你讓人自己去庫房拿了便是!”
他是讀書人,一向自詡清正,不為俗物所累。
沈昭寧其實知道,裴文軒一向看不起二房,但卻從不想,沒有二房提供金銀,他們侯府又如何奢華錦貴?
前世沒有她的嫁妝和母族金銀打點,他又如何能在短短幾年內,位及人臣?
裴恒死後,侯府全力托舉他一人,他從不知,國庫裏有多少金銀,是二房砸進去的!
聽見俗物二字,裴二爺和夫人眉眼動了動,卻沒說話。
沈昭寧無視掉裴文軒的輕視,微微俯身:“多謝世子。”
侯夫人搖搖欲墜,她指著沈漓鳶,滿臉怒氣:“你,你……”
再看看袒護她的兒子,氣得拂袖而去。
裴文軒看了沈昭寧一眼,扶著同樣搖搖欲墜的沈漓鳶離開。
鬧劇結束,裴二爺和夫人儼然是最高興的,催著沈昭寧和兒子趕緊回住處。
“莫要耽誤了入洞房的好時間!”
裴恒住處,燭火搖曳。
他斜倚在雕花拔步床邊,坐立不安:“你還真嫁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