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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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剛就隨口一說,誰知道還真能成。
    裴恒本就不想成婚,原本娶個庶女擺著也不礙事,可換成這高門嫡女就不一樣了。
    循規蹈矩,古板無趣,娶了她跟坐牢有何分別?
    沈昭寧指尖攥緊喜帕,垂眸掩去眼底的銳利,聲音輕柔:“不然呢?話是你說的,總不能再反悔吧?”
    說完,她頓了頓,麵露委屈:“你若不願,明日我去求侯爺做主和離就是了。”
    裴恒:……
    他看見女人哭就渾身不自在,隻能放軟聲音哄她:“哪能再折騰一遍啊,我跟你湊合過還不成嗎?”
    “隻要你別哭,什麽事小爺都應你!”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爹娘對沈昭寧都滿意得很。
    自己要是敢去提和離,估計會被兩棍子打得屁股開花。
    見裴恒滿臉討饒,沈昭寧吸了吸鼻子:“當真?”
    裴恒抬手指天:“比我那琉璃瓦還真。”
    沈昭寧抬起淚眼,在燭火下如天上星雨,欲落不落:“那我要你應我,從今兒起每日去書房溫書。”
    此紈絝雖平日裏招貓逗狗,可資質並不愚鈍。
    隻是小聰明全都用在吃喝玩樂上了。
    裴恒懶懶散散地敷衍:“啊行行行,明日小爺就去書房懸梁刺股,滿意了吧?”
    哄女人一笑罷了,至於去不去,還得看他裴二爺心情。
    見他點頭,沈昭寧瞬間收了眼淚,變臉速度之快讓裴恒目瞪口呆。
    等會,他是不是被坑了?
    沒等裴恒想明白,沈昭寧忽然扯來杯子,三下五除二把他裹成一個蠶蛹,自己則抱了軟枕縮在床角。
    “既如此,夫君就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敬茶。”
    裴恒:……
    “不是洞房花燭夜嗎!!”
    沈昭寧閉上眼睛:“那不行,在你有所上進之前,咱們雖然共睡一張床,但井水不犯河水。”
    “等你有進步了,咱們再說後麵的事。”
    上輩子她跟裴恒這個紈絝接觸不多,雖然此人吊兒郎當,可心性不壞。
    隻可惜,沒過幾年,這位裴二公子便莫名身死。
    思及至此,沈昭寧忽然睜開,試探著問:“你平日可有什麽仇家?”
    裴恒晚上吃多了酒,躺下便開始犯困。
    他含糊著嘟囔一聲:“投壺擲骰子打馬球輸給我的算不算?”
    沈昭寧:……罷了,當她沒問。
    她翻了個身,心中已有決斷。
    要報複那對狗男女,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人誅心。
    裴文軒不是一直自詡天之驕子嗎?那她就把裴恒扶起來,讓他死死壓住裴文軒,奪走那個狗男人想要的一切!
    自然,她還得想辦法避開裴恒早死的命運,要不改日先找個大夫來看看……
    沈昭寧在心裏謀劃著,閉眼睡去。
    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沈昭寧一早便起身洗漱,按著吉時去給公婆敬茶。
    因為兩房並未分家,又是同一天娶媳,便也安排在一起喝媳婦茶。
    沈昭寧捧著纏枝蓮紋茶盞盈盈下拜:“兒媳給父親、母親請安。”
    青瓷盞中碧螺春香氣嫋嫋,裴二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對這個兒媳婦越看越喜歡。
    她接過茶盞時順勢將鎏金木匣塞進她手中,又往沈昭寧手上套了個羊脂白玉的鐲子:“好孩子,這是城東五間鋪麵的契書,還有城東三座宅子的房契,權當見麵禮。”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珠寶首飾,我都已經讓人給你送到屋裏去了。”
    他們二房別的不說,就是錢多。
    兒媳溫柔懂事,多給點怎麽了!
    沈漓鳶死死盯著那個匣子,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上一世這老虔婆隻給了她兩匹妝花緞和一盒子首飾,可那些東西看著值錢,卻遠不如鋪麵和房契價值高。
    畢竟那可是實打實的資產!
    憑什麽?
    憑什麽這輩子沈昭寧得到的比自己多?
    她狠狠地掐著手心,尖銳的疼痛讓她勉強保持著鎮定。
    不行,她不能慌,這輩子她嫁給了裴文軒,將來的日子隻會比沈昭寧更好!
    她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在侯夫人麵前跪下敬茶。
    侯夫人一夜沒睡,眼下掛著青黑,冷臉看著沈漓鳶。
    她沒錯過沈漓鳶眼中的嫉妒,都是後宅出來的婦人,哪裏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當即嘲諷一笑。
    “果然上不得台麵,看旁人拿好東西就這麽眼紅?”
    沈漓鳶臉色一白,難堪低頭:“兒媳不敢。”
    “你不敢?你連勾搭男人往上爬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不敢的!”
    侯夫人一把打翻杯盞,茶水濺了出來,幾滴落在了沈漓鳶的手背上,留下淡淡的紅痕。
    瓷片碎裂聲引來沈昭寧的注目,她剛看過去便聽侯夫人咬牙切齒。
    ”賤妾肚子裏爬出來的,哪裏比得上嫡出金貴!你羨慕人家,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沈漓鳶手指掐進掌心,低頭不語,眼中卻滿是恨意。
    該死的老虔婆,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她難堪!
    還有沈昭寧,不過比她會投胎罷了,有什麽了不起!
    裴文軒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將沈漓鳶護在身後:“母親,我都說了此事不怪鳶兒!鳶兒如今已是兒子的妻子,還請您尊重她。”
    沈昭寧把那邊的鬧劇盡收眼底,心中冷笑。
    上輩子,侯夫人雖然沒有羞辱她,卻也在敬茶時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而裴文軒卻冷眼旁觀,甚至還添油加醋地說了幾句風涼話。
    如今,他卻這般維護沈漓鳶,沈昭寧隻覺得諷刺。
    敬茶儀式結束後,沈漓鳶走到沈昭寧麵前,依舊是那副柔弱無害東西模樣輕聲道:“姐姐,昨天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眨眨眼,很快便蓄滿了淚水:“姐姐,你會不會怪我?”
    沈昭寧微微一笑,像出嫁前那樣伸手拍了拍沈漓鳶的手:“傻丫頭,姐姐怎麽會怪你呢?我沒事的,你不用自責。”
    “倒是你,既然出嫁了,可要改一改從前在家裏的習慣,好好伺候公婆才是。”
    兩人雙手交疊,乍一看倒真像是一對貼心的姐妹。
    看著沈昭寧溫柔單純的模樣,沈漓鳶在心裏鬆了口氣。
    看來重生的隻有自己,沈昭寧還是前世一樣蠢。
    她忍不住勾起唇,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這輩子,她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地嫁給裴文軒。
    沈昭寧上輩子就鬥不過她,這輩子嫁給裴恒那個早死的廢物,更別想跟她鬥了!
    “姐姐放心,我會的,更何況還有夫君呢。”
    沈漓鳶笑著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炫耀:“夫君對我很好,我想我沒有嫁錯人,姐姐你說是不是?”
    她挽上裴文軒的手臂,故意在沈昭寧麵前親昵地依偎著他,仿佛在宣示自己的主權。
    沈昭寧臉上保持微笑:”是啊,你們倆還真是般配。“
    渣男配賤人,可不是般配嗎?
    裴恒看著沈昭寧的目光一直落在裴文軒和沈漓鳶身上,還以為她舍不得。
    他腦袋一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怎麽,後悔了?你若是喜歡那滿身墨臭的書生,我也不介意與你和離。”
    沈昭寧:……
    她保持微笑看向裴恒:“夫君再多一句嘴,我今晚也讓你頭懸梁睡。”
    裴恒立刻縮回脖子。
    真記仇。
    “對了夫君,昨日我與妹妹換了嫁妝,你陪我去庫房清點吧?”
    她的嫁妝再加上裴家二房的聘禮,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還得親眼看著入庫才放心。
    裴恒張口就要拒絕,卻在對上沈昭寧那雙圓潤杏眼時啞了聲。
    算了,去就去,省得這小娘子又哭一場。
    見兩人要走,一直沉默的裴文軒忽然出聲。
    “站住。”
    沈漓鳶與裴恒齊齊回頭,便見裴文軒滿臉不自然地站在原地,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世子有事?”
    沈昭寧率先開口。
    裴文軒輕蔑地掃她一眼,目光轉向裴恒:“二弟,你們家給鳶兒的聘禮,能否再商量商量?”
    商量?
    沈昭寧一眼就看出裴文軒在打什麽算盤。
    看來,長房比她想得還要缺銀子。
    裴恒正要說話,沈昭寧抿唇一笑,慢條斯理搶過話頭:“世子自己說那是俗物,既如此那東西自然歸我等俗人笑納。”
    “難不成世子反悔,不肯給了?”
    裴文軒一張麵皮瞬間漲得通紅。
    他惡狠狠瞪向沈昭寧,仿佛受了極大的羞辱:“你怎敢用銅臭侮辱我!”
    “沈昭寧,別以為這樣就能引起我的注意,我這輩子愛的人隻有鳶兒,你死了這條心吧!”
    沈昭寧嗤了一聲,杏眸含笑:“世子想多了,我對你根本無意,可別說出這些讓人誤會的話。”
    她前世確實愛裴文軒愛得入骨,可那些感情早就在身死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裴文軒卻恍若未聞:“沈昭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可惜你這樣的女子,我永遠都看不上!二弟,管好你的妻子,以後少讓她出現在我麵前。”
    說完,裴文軒拂袖而去,背影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
    沈昭寧險些氣笑。
    他哪來的自信,如此篤定自己非君不可?!
    正鬱悶間,身後的裴恒不知何時收斂笑容。
    他看著沈昭寧,聲音沉悶:“我知曉你嫁給我委屈,你這樣的貴女,本就該配世子。”
    “放心,我不會碰你的,日後你若有心儀之人,我便放你和離,絕不糾纏。”
    沈昭寧:……
    他們裴家人,怎麽都喜歡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