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五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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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正麵交鋒行不通,那就請兵馬上陣,以法鬥法。
再怎麽說我也是正兒八經的受祿道士,兵馬這一塊,早在我十幾歲那會兒,老爺子就傳給我了。
所謂兵馬,即五猖兵馬!
五猖兵馬分為天猖兵和地猖兵。
天猖兵隸屬雷部,由二郎神和趙公明這樣的大神統領;而地猖兵,是我們這類法師、道士日常使用最為頻繁的兵馬。
他們依據五方五行被細致劃分為五路,若再細致的劃分下去,每一路又能再分出五路,總計形成二十五路·五猖兵馬的龐大體係。
五猖兵馬本身並無絕對的善惡屬性,他們的所有行動完全取決於我們下達的指令,這和我小時候接觸到的仙家就有點不同了。
通俗來講,兵馬更像是我們道士的工人,叫他們做什麽,他們就會去做什麽。
而仙家則屬於下山抓弟子,出馬之人往往會受令於仙家,雖然有些會和仙家相處的亦師亦友,但種種限製卻無法避免。
言歸正傳……我退開十步之外,從法包之中取出三根香火,用火柴點燃,插在麵前,然後又取出五方旗,手決快速變幻,口中念道:
“東方青猖聽吾令,南方赤猖速降臨。
西方白猖隨吾行,北方黑猖鎮鬼靈。
中央黃猖守中庭,五方五猖並肩臨。
翻壇五郎為統領,驅邪破煞定乾坤。
急急如律令,敕!!”
話音落下,五方旗突然繃直如刀,旗麵青、赤、白、黑、黃五色光芒驟然大盛,恍若五團妖火在暮色裏騰起。
繼而唰的一下,最先落地的是三團黑影,他們身材威猛,形如半截鐵塔,腰間懸著生鏽銅鈴,走動時叮鈴哐啷的響得人心發慌,眼眶泛著幽綠,本該是人臉的地方卻長著狼首、豹首、獐首,而這……正是地猖兵裏的山精五路。
“上身!”我低喝一聲。
為首的狼首猖兵倏然化作青煙,猶如脫弓之箭般竄射出去,緊隨其後的便是豹首、獐首,不甘落後的快速消失在我的時間內。
我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前,重新趴在窗口邊看向草屋大門,隻見三個山精依次鑽進王道長、賀章、還有董天琪的身體裏。
以至於原本還昏迷不醒的王道長猛地抽搐彈起,額角青筋暴起如青蛇遊走,渾濁的眼睛此刻翻出白多黑少的凶光。
他右手成爪,縱身一躍,直接朝劉師傅的咽喉抓去,指縫間竟滲出黑紅黏液。
“嗯??”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劉師傅大吃一驚,顯然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隻得慌忙後退。
可即便他反應飛快,道袍還是被利爪撕出三條血口,腥風更是擦著他的鼻尖掠過,驚得他連連後退,腰撞在了草屋木樁上才勉強站穩。
唰!!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劉師傅喘過氣來,賀章也目露凶光、氣勢洶洶的殺來,兩手成虎爪之狀,不要命的撲了上來。
劉師傅坐在地上,似乎想到了什麽,說:“竟是五猖兵馬??難怪你們兩個人就敢到我這裏來,原來還有高人藏在附近!?”
說完,他伸手一掏,一把不知道被什麽浸泡過的黑米瞬間被他甩了出來,一股腦的砸到了賀章和王道長的身上。
以至於刹那間,這些黑米就像鞭炮似的,在他們身上劈裏啪啦的炸響,導致兩人尚未完全靠近,就被這股力量彈飛了出去。
“哼,雕蟲小技,就這也想難得到我?”劉師傅得了空,毫不猶豫的回頭衝向魂蠱階梯,顯然是想做法回擊。
然而他還是小瞧了我請出來的這幾位兵馬。
這幾位在我真龍道觀裏長年的供養,飽食香火之氣,早已有了些道行,因此他們剛被擊退,便又爬起身,悍勇的朝著劉師傅再次殺來,所攻之位,處處都是他不得不防的要害。
“他媽的!”劉師傅急得咬牙切齒,剛伸出去的時候又不得不縮了回來,在兩人的夾擊之下,他隻能狼狽的逃竄。
再看董天琪……
他被山精控製後,忽然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猛的一彎腰,徒手抓起地上的沙石就朝那名司機砸去。
飛沙走石像暴風雨一樣落在司機的臉上,痛的他慘叫,隻能抱頭鼠竄。
我看他幾次抬手,都想還擊,奈何出手之人是他的老板,卻隻能忍氣吞聲,避其鋒芒,一邊逃,一邊大喊著:
“董總你……你幹嘛啊?你打我幹什麽?快住手啊!”
奈何董天琪早已失去了意識,神態發狂,口中嘶吼,追著司機就是一陣抓咬。
至於這司機為什麽沒被控製……其實不是我不想控製他,而是另外兩隻山精貼上去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鑽進他的竅裏。
這家夥似乎不隻是司機那麽簡單,極可能還是董天琪特意請來的保鏢,因為他不僅肌肉壯碩,渾身的陽氣還十分充足,不敢說他修練過童子功,至少他十分節製!
正因如此,後麵趕到的兩個山精死活都控製不了他。
不過關係不大,隻要董天琪一直纏著司機,他就不可能有空去支援劉師傅。
於是我快速掐訣,敕令那兩個纏著司機的山精去對付劉師傅,本以為這能激出他身上的護法,來一個調虎離山之際,誰知等兵馬臨身後,他不僅沒有護法相助,反而受兵馬影響,身體變得遲鈍了很多。
他們交手之際,我總算看清楚了劉師傅的相貌,隻見他滿臉皺紋,滿額白發,起碼有六十多歲了,他穿著黑袍幾乎把全身蓋住,可我還是注意到他脖子往下的部位竟有觸目驚心的灼傷。
另外,隨著五猖兵馬與他的交手,現在也算試探出他的本事了——
第一,他學的邪法絕對不全,就算是供奉邪神,一般都是會有護法在身,而他卻什麽都沒有;
第二,他的底牌應該都在那些魂蠱上,若無法驅使魂蠱,就和普通老頭沒兩樣;
第三,他所學之法的代價很大,應該不是表麵看上去的六十多歲,因為我記得賀夫人說過,當時找到她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而非老頭,這說明邪法的驅使極可能是用壽命精元做代價的,這才讓他患上了未老先衰之症。
簡單分析完,我的很多顧慮頓時煙消雲散了,因為這樣的人根本不足為懼。
想到這,我索性也不藏著了,直接來到前門,徑直衝進屋裏。
“是你在背後動的手腳?!”劉師傅看到我,瞬間怒目圓瞪,可惜話才剛說完,就被王道長狠狠的壓在了身下,掀開他的黑袍,十指凶狠的抓在他的頭皮和臉上。
我這才發現劉師傅竟還患有皮膚病,稀疏的頭發又白又細,整個頭黃一塊,白一塊,尤其是被狠狠的抓了幾下後,一層層頭皮伴隨著血液皺在一起,看著就讓人心裏發怵。
不過我可沒這閑工夫盯著他看,衝進屋裏後,我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擺放魂蠱的階梯前,一股腦的將這些東西狠狠砸在地上。
一陣劈裏啪啦後,瓦罐碎了一地,混合著不知名的惡心之物,讓整個屋裏都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你……你竟敢毀我的魂蠱!”劉師傅驚怒交加,唾沫橫飛的吼道:“我跟你不共戴天!!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把最後幾個魂蠱也統統砸碎後,這才扭頭盯著他說:“得了吧,你連我的兵馬都束手無策,你覺得你有什麽本事跟我鬥?”
“你!!”劉師傅氣得火冒三丈,奈何此刻被兩人騎在身下動彈不得,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冷冷一笑,左右環顧一眼,找來一根麻繩,將他五花大綁,尤其是手腳直接給他綁了個死結。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劉師傅眼看自己被綁的跟粽子似的,早已沒了起先的氣焰,用一種後怕的眼神瞪著我,說:“我們各奉其主,本該井水不犯河水,鬥法更應當點到為止,你現在人也救了,我的魂蠱也被你毀了,你沒必要趕盡殺絕吧?”
“嗬嗬……你是在求我放了你?”我聽出他的話外之意,輕蔑的笑道:“我想你是搞錯了,你用邪法害人,我用道法救人,自古正邪不兩立,就算沒有人請我,我也照樣不會放過你!”
“你!你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說吧,什麽條件才肯放過我?要錢??還是要什麽?隻要我有的都可以拿出來給你!”
“我差你那幾個歪瓜兩棗?”我啪的一巴掌扇到他臉上,沒好氣的罵道:“給我閉嘴吧!再說廢話,信不信我拿臭襪子塞住你的嘴?”
“你!!”劉師傅欲言又止,但估計是看我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很快硬生生咽了回去。
幾個呼吸後,我讓兩個山精從賀章和王道長身上離開,然後掐出劍指,在他倆臉上畫了一道百解符,最後在他們的眉心輕輕一點。
兩人皺了皺眉頭,相繼醒了過來。
“這……我這是……”賀章迷茫的看看自己,又看看我,“小師傅,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我怎麽覺得全身跟散架了似的?嗯?這…這個混蛋被你製服了?你是怎麽做到的?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苦苦一笑,正想解釋。
忽然,旁邊的王道長也醒了過來,他的反應倒沒有那麽大,一看到劉師傅被我綁的動彈不得,當即爬起,一巴掌就呼在他臉上,咬牙切齒的罵道:“你他媽的也有今天啊?!看老子打不死你!”
說罷,他抓著劉師傅的衣領,一頓拳來掌往,毫不留情,打的劉師傅那張憔悴的臉一下子腫得跟豬頭一樣了,慘白的臉頰上更是冒出一條條血絲。
整個過程我和賀章隻是靜靜的看著,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畢竟像劉師傅這種人……說難聽點,死不足惜,說好聽點叫罪有應得。
兩分半後,直到王道長打的氣喘籲籲,連抬掌的力氣都沒了,這才消停下來。
再看劉師傅……嘖嘖,滿臉是血,眉骨破裂,鼻梁歪斜,哪裏還有半點人樣?就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孱弱,仿佛隨時都會斷氣似的。
可即便他都已經慘成這樣了,王道長還是艱難的起身,一邊撐著桌子,一邊抬腳想狠狠踩到他臉上。
“夠了王道長!!”賀章看不下去了,連忙攔住他說:“再這麽打下去要死人了!而……而且我們還指望著他解除控夢呢!”
聞言,王道長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到劉師傅臉上,這才勉強作罷,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終於朝我這邊看來,兩手一抬,抱著子午訣,給我拱拱手,說:“謝了,兄弟!”
多的話他沒說,但看向我的眼神明顯多了很多尊重,顯然他自己心裏很清楚,今晚要不是我出手,他根本沒機會找回場子,甚至連小命都不保。
我淡淡一笑,擺了擺手,“控夢的事情,你們二人不必擔心了!此人所修的邪法,是以魂蠱為基,而那些魂蠱……方才都已被我砸碎了,也算是破了他的法!”
“這就好,這就好啊,這麽說來,我老婆已經沒事了?”賀章鬆了口氣,關心的問道。
我說對,魂蠱一破,控夢就不存在了,隻是以後要小心點,我說這世上修什麽法的人都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自己的八字盡量別暴露。
賀章點點頭,又問我這家夥怎麽處理?
“這還用說?像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我看倒不如把他給超度了!”王道長罵罵咧咧的率先說道。
不過賀章並未搭理他,隻是緊緊的盯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思索片刻,說:“這種事別問我。”頓了頓,我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王道長,“你們自己看著來吧,我隻負責替你們解決控夢之術,至於其他的,一概與我無關!”
換言之,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反正別跟我沾邊就行了,要是真鬧出了什麽人命,那也都是他們的因果。
說罷,我走出草屋,深深的吸了口新鮮空氣,然後朝著不遠處一處方向望去,隻見夜色中、月光下,董天琪嗷嗷狼嚎,還在追趕著那個司機,不得不說,這司機也是個狠人,身上被抓的到處都是血痕,他愣是死活不還手。
眼下雖然解決了劉師傅,但我卻沒想著著急把兵馬收回,嗬嗬,就讓這幾個家夥去玩吧,別給我整出人命就行了,剩下的隨便他們去折騰,就當是教訓教訓董天琪了。
“啊!你……你要幹什麽?你,你別他媽胡來!”突然,身後的草屋裏傳來劉師傅的驚恐叫聲,聲音都是顫抖的,仿佛看到了多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