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美波大小姐爽玩了一通賽馬場，並在某些關鍵的地方達成共識之後，上杉宗雪晚上返回文京區的上杉會館，家族每周六晚上都會固定在家裏聚餐。
    等到上杉宗雪回到家時，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醬油和料酒的味道。
    他露出了微笑，知道今天晚上吃什麽了。
    壽喜燒。
    果然，見到上杉宗雪回來，父親上杉裕憲和母親上杉朋子都主動迎了出來，上杉裕憲喜滋滋地捧著一個大木盒：“鏘鏘！雪鬆，快看！這可是父親好不容易弄來的好貨哦！今晚我們吃這個！”
    “牛肉火鍋嘛，我又不是聞不出來。”上杉宗雪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親爹耍寶。
    和爺爺上杉邦憲嚴肅認真的性格不同，父親上杉裕憲因為是校友會會長和文化交流會館館長，性格比較活潑跳脫喜歡秀，但這不意味著老爹是個馬大哈，他隻是故意裝傻充愣，這老貨其實精著呢。
    “哎，這你就不懂了，今天的牛肉不一樣。”上杉裕憲見兒子沒認真聽他說話，隻得強調了一遍，然後將手裏的紫金相間的木盒展示給兒子看：“你看，這可是特別的肉！”
    臥槽！Kobe？！
    上杉宗雪看著印著Kobe的盒子，嚇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哦，原來是神戶霜降牛肉。
    也是，科比的名字就來自於神戶牛肉，是他父親喬布萊恩特在意大利打工時瘋狂地迷戀上了神戶牛肉，於是就給自己的兒子取名叫做科比。
    “怎麽樣？”上杉裕憲見兒子終於懂了，表示你總要給個態度吧？
    “可以可以，很棒，我很期待。”上杉宗雪略有點敷衍。
    “真是……”上杉裕憲看出了兒子的敷衍，他嘟囔著說道：“哦對，晚上也別隻想著吃，爺爺有事要宣布。”
    “對，爺爺有大事要宣布。”上杉朋子也跟著笑道：“雪鬆丸，你哥哥有好事要發生哦！”
    爺爺有大事要宣布？
    10月末的時間，東京都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一家人圍著火鍋坐在一起吃壽喜燒，母親上杉朋子熟練地將料酒、醬油、酒、砂糖等佐料調和火鍋底料，並將肉和蔬菜一起煮。
    日本上古時代時物產很貧瘠，別說農民了，就算是身為統治階級的公卿皇族們吃得也很一般，而且提倡少食節儉，從飛鳥時代後半開始，天皇便頒布了禁止食用肉類的命令，而且是牛羊馬全部禁止（日本以前沒有家豬隻有野豬），隻有雞鴨肉可以食用，還有被強行算成鳥類的兔子可以食用。
    缺乏肉類使得很多公卿皇族都患有腳氣病且身體不好，而武士們卻借著“鷹狩”等名義偷偷打獵獲取肉吃，比如說在人們口中特別節儉的老烏龜德川家康本人就是個鷹狩重度愛好者，實際上沒少吃肉，他不讓侍從侍女吃不代表他自己不吃。
    別問，問就是“山鯨”“山雀”，是山裏的海鮮，我們沒有違反不吃肉的禁令。
    而隨著幕府末期和明治維新，對於肉類的管製這才逐漸放開，幕府末期開始出現了第一家日式火鍋店，也就是所謂的“壽喜燒”。
    哥哥上杉定憲今天的臉色依然很難看，也幾乎不怎麽吃東西，有種等待上刑場的美。
    上杉宗雪就不管那麽多，他就在屋外的寒風和屋內的熱氣中嗯造了三碗米飯，狠狠地吃Kobe肉，把肚子填飽了之後，靜靜地等待著爺爺上杉邦憲說事情。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了一點點東西就飽了的爺爺上杉邦憲示意眾人停一下，於是全家都放下了筷子，等待爺爺說話。
    就隔著鍋裏升起的霧氣，上杉邦憲咳嗽兩聲：“首先，我宣布個事。”
    “我們的孫子，你們的兒子，雪鬆丸的哥哥，上杉定憲正式訂婚了！對象你們上次也見過，是格力高會社那邊一位常務的女兒！”
    上杉邦憲大聲地宣布了這個喜訊。
    家裏剩下的四個成員除了一臉沉痛無可奈何的哥哥上杉定憲以外，一齊鼓掌。
    “歐美爹多~”上杉裕憲開懷大笑。
    “偶妹疊多~”上杉朋子微笑示意。
    “哦咩跌多~”上杉宗雪使勁拍手，非常用力：“新婚快樂啊！歐尼醬！”
    “嗬嗬嗬。”爺爺上杉邦憲笑著點頭：“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看得出來，千德丸這孩子還不太願意，但是婚姻可是人生的大事，千德丸，隻有看著你完婚我才能放心地退休，放心地瞑目啊。”上杉邦憲看得出孫子有點不願意，隻能安慰道：“而且我看了，她是個性格很好，很傳統的人，不會影響你的研究的。”
    “是……”上杉定憲無奈地垂著頭，他其實很不願意結婚，倒不是說不喜歡這個相親對象，他隻是單純地不想結，可沒有辦法了，而且女方確實非常溫順乖巧，應該不會影響到他的工作。
    爺爺倒是沒有以死相逼必須是她，可拒絕了這一個，未來還會有數之不盡的相親等著自己，上杉定憲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就這樣算了。
    “這樣，我也能放心地將家族交給裕憲，然後再交到定憲的手上了。”上杉邦憲見孫子終於屈服了，忍不住有些得意，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上杉宗雪，見他神色不變，心中暗暗點頭：“好了，婚期在明年這個時間……然後是第二件事。”
    “我今年已經72歲了，再過三年，我就將從東京大學宇宙科學研究本部的教授位置上退下來，這次和上一次不同，我將徹底退休。”上杉邦憲嚴肅地說道。
    爺爺65歲定年退職，旋即又被東大返聘到75歲，再過三年，他將徹底退休。
    “所以，千德丸，還有雪鬆丸，你們必須要趕快。”上杉邦憲眉頭扭成一團：“你們要趕快趁我還在教授位置上的時候，多做些事，多出些成績，趁我還活著，我會想盡辦法把你們弄進東大。”
    “給我聽好了！千德丸，雪鬆丸！”上杉邦憲見兩個孫子都沒有什麽反應，於是厲聲喝到：“米澤上杉氏傳到我這代，華族製度已經廢除，我們這些藩主大名的所有特權被取締，至今能夠依然在東京都作為顯赫的華族存在，完全是依靠我身為東大博士和東大教授打下的基礎！”
    “是。”上杉定憲和上杉宗雪隻能點頭。
    “你們的父親，我不是說他不好，但他現在的生意和事業，本質上也依然是在吃我的老本，吃本家的老本。”爺爺接著說道：“你們問問他就知道，他的會館生意是怎麽起來的？還不是靠我的人脈介紹！為什麽這麽多活動都選在他那裏辦？為什麽他可以擔任慶應校友會的會長？能力不是不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會給本家一些薄麵，因為我還在世！”
    上杉裕憲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隻能低頭應是，因為他知道父親說得沒錯。
    上杉邦憲身上血脈極貴，他的曾祖母是維新勳臣伊藤家族的成員，他的祖母上杉房子來自五攝家之一的鷹司家，他的母親上杉敏子是德川家正（德川將軍公爵本家）的女兒，而他的外婆德川正子則是島津最後一代藩主島津忠義的女兒。
    正因為爺爺身上血脈極貴混雜著新舊華族武家公家甚至是維新功臣的血脈，他本人也是東大博士畢業擔任東大教授，上流社會多多少少要給他麵子，父親上杉裕憲的攤子才能撐得起來。
    上杉家現在的狀態有點像《紅樓夢》裏麵故事開始時賈母已經去世可榮國府二代國公賈代善尚在世，以七十高齡國公之身坐鎮榮國府一樣，盡管影響力不再是最頂級，但無論是誰都要給他麵子。
    “時代變了，現在沒有可以永遠傳承下去的土地爵位家業，所以你們必須更努力，必須趕緊做出一番成績，趁我還活著，趁上層們還願意給我一些顏麵，我在東大高層還說得上話的時候，展現你們的能力。”上杉邦憲說起正經的事時聲色俱厲，他渾濁的老眼睜開，閃著鋒銳的明光：“然後我再設法把你們兄弟倆都安排進東大。”
    “如果你們都能進東大擔任具體職務，本家的體麵和地位就能再維持三四代人。”
    “至於之後怎麽樣，那時候我肯定已經閉眼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也隻能相信你們後人的智慧了。”上杉邦憲意猶未盡地說完，爺爺似乎是用完了力氣，靠在靠背上：“千德丸，未來上杉家會由你來繼承，一定要守住啊。”
    此時的上杉定憲眼中已經有了淚花，哥哥起身立正，然後雙膝跪地，雙拳叩地，大聲地應道：“是！”
    一頓晚飯吃完，父親上杉裕憲和母親上杉朋子回到房間。
    “哎，總之，千德丸的婚事總算是定下來了，當父親的我也鬆了一口氣啊。”上杉裕憲在上杉朋子的幫助下把身上沾染了火鍋氣味的衣服換掉，同時有點抱怨地說道：“父親也真是，這不是在千德和雪鬆麵前落我的顏麵麽？”
    “好像說的有問題一樣！我有時候真的會擔心義父大人如果去世了怎麽辦！”上杉朋子沒好氣地抱怨道，不過見到丈夫神色不悅，她立即服軟並試探道：“好了，千德丸的婚事算是板上釘釘了，那雪鬆丸怎麽辦？你有安排麽？”
    “雪鬆丸的話是比較難辦，隻能送出去給其他家當婿養子了吧？”上杉裕憲點頭：“之前秋田的生駒氏有問，說隻有女兒，家族無人繼承。”
    “生駒氏？高鬆藩的那個？”上杉朋子一聽就扁嘴，心想哪裏來的鄉巴佬，想動我寶貝兒子的主意：“早都被改易了吧？”
    “對，生駒親正的後人。”上杉裕憲點頭：“家格感覺是差一點，不過生駒家可是秋田的大地主，還有酒產和房地產，也不算辱沒了雪鬆。”
    “那個……”上杉朋子卻小心翼翼地說道：“旦那，我跟你說個事。”
    “什麽事？”
    “就在下午，美智子打電話問我，問雪鬆丸訂婚了沒有？我和她說沒有。”
    上杉裕憲愣了一下：“美智子……現任警視總監渡邊英二的妻子那個？”
    “對，就是她！”
    猜一猜，主角會和誰結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