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化不可能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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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場型犯罪,這個由日本社會評論家赤塚行雄提出的概念,指的是以社會為舞台,犯罪實行者為主角,警察為配角,新聞媒體和大眾為觀眾,構造出酷似舞台劇的互動犯罪形式。
    日本有過多起著名的懸案,諸如《格力高森永事件》《三億日元大劫案》等,就是劇場型犯罪,犯人其實不太在乎能不能收獲什麽實際利益,他們最在意的是通過犯罪滿足自己內心的欲望。
    比如說三億日元大劫案這個事件,實際上那三億日元的紙幣序列號被日本警察公布給了整個銀行係統和日本國內所有的大中型企業,隻要犯人在正規場所使用這些錢警方會第一時間接到報告。
    然而這三億日元至今一張都沒有花出去,也就是說犯人作案至少不完全是為了錢。
    除此之外,劇場型犯罪還有一個特征,就是犯人在正式犯罪之前會進行多次彩排踩點,在犯罪之後還會忍不住回到現場欣賞自己的傑作。
    著名的《帝銀事件》,犯人在帝國銀行正式犯案之前,事先就演練過了兩次。
    第一次犯人就成功哄騙安田銀行荏原支行,說附近爆發了痢疾,偽造了一個厚生省防疫專家的身份使得銀行職員們深信不疑,於是一齊喝下了犯人提供的“消毒液體”。
    無事發生,也就是說這是第一次彩排,液體並裏沒有下毒,銀行職員雖然很疑惑之後警視廳和衛生防疫部門為什麽沒派人來,但也沒放在心上。
    第二次犯人又來到三菱銀行中井支店,故技重施要求銀行職工們喝下“消毒液體”,隻是這次他遇到了比較謹慎的支行長,對方再三要求向上級和厚生省確認,犯人見沒有哄騙而成便隨意編了個借口離開。
    這次彩排失敗了,犯人顯然吸取了足夠的教訓,他整理了自己的話術,偽造了更能令人信服的身份,收集了官方新聞編造了九真一假的可靠消息,最終在第三次行動中用氰化物成功毒死11人從現場拿走了十七萬日元和一些支票。
    上杉宗雪以此舉例,能夠讓眾人最快程度地明白凶手的畫像。
    “首先,我們需要重新看監控,毛利部長。”上杉宗雪沉聲說道:“既然是劇場型犯罪,那麽犯人肯定是事先在犯案現場附近反複演練過,而且不是有提到,凶手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麽?”
    “既然如此,那麽他要熟知附近的監控探頭,就必定要事先進行過踩點才對。”
    上杉宗雪侃侃而談:“既然這三個案都是同一個人幹的,那麽監控錄像肯定會記錄到這個人之前在犯罪現場附近反複踩點的畫麵,甚至事後都會出現她來欣賞她作品的情況。”
    “嗯…………”刑事部長毛利苦笑道:“這倒是最容易的,雖然第一案到現在大概過去了半個多月了,我們可能要回溯看幾百個監控,一個月的錄像,但這是辛苦活,好做。”
    前文也說了,日本警察最擅長的就是人海戰術,無非就是下苦力嘛,三億日元大劫案可以前後排查了幾個月,看點監控算什麽,如果看監控可以破案,明天警視廳就可以下令召集幾千個警察一起看監控。
    這個沒問題。
    “第二,劇場型犯罪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正式作案之前,很有可能經曆過彩排。”上杉宗雪接著說道:“你們注意到一個細節沒有?第二案發生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第三案發生在女廁所裏。”
    “僅憑這點,我們不可能肯定作案的就是一個女學生,上杉君,這太違反常理了!”毛利部長還是皺眉。
    “我不是說這個。”上杉宗雪打斷了毛利部長的抗拒之語:“我是說,我們應該調查,事發之前,在千葉縣有沒有出現過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可能就是凶手正在彩排,公安調查都隻是朝著暴力團極端組織的方向去。”
    “這個可以,我會責成千葉縣警察本部進一步偵查的。”毛利部長這才鬆了一口氣。
    “最後,我們需要轉變調查方式,之前放學路過的學生們不應該是排除調查的目標了,毛利部長,我們能向千葉縣,尤其是千葉市的學校要求進入校內協助調查麽?”
    然而,聽到上杉宗雪這個要求之後,毛利部長卻搖了搖頭:“上杉君,且不論你的推論有沒有實據,你知道,如果我們聯合特搜本部將搜查轉向學校方向,並懷疑是未成年人作案,將掀起何等的波瀾麽?”
    “未成年人這一領域,一直都是法律的最大禁區之一,我們對學校的任何搜查行動都將引起所有家長的恐慌,每個學校後麵都有校董會,校董會後麵是大量的當地政門世家、企業組織。”
    “而且,你說凶手是個女性的未成年學生。”毛利部長聽了之後忍不住使勁搖頭:“別的不說,一個未成年的女學生?豐富的殺人處理屍體和反偵察經驗者?上杉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
    “我要是敢在聯合特別搜查會議上這麽說,明天警察廳就會空降一個天官取代我的位置,後天我就會上報紙的頭版頭條。”毛利部長搖頭:“這一點,請恕難從命!”
    “嘖!”上杉宗雪對此氣憤不已,卻也無話可說。
    他這次硬不起來,是因為他自己也對這個結果感到萬分迷惑。
    先等第一案和第二案的屍體送到吧。
    “等一下。”
    輕柔的話語聲悄然響起。
    上杉宗雪的論述和判斷,旁邊的美波大小姐全程都聽在耳中,警視廳之顏稍微平息一下心情,微微地深呼吸。
    她包裹在80D冬季加厚黑色連褲襪中的33碼玉足足尖不自覺地抖動,跟隨著上杉宗雪的話語,足跟從鞋幫中脫落,鞋尖被足尖勾著,一挑一挑。
    上杉宗雪剛說完,渡邊美波便主動開口。
    她輕柔的嗓音一出現就和上杉宗雪形成了共鳴。
    “那個,我不太懂偵緝,但是我有個想法……”
    上杉宗雪微微挑起眉。
    他聽得出來美波大小姐的聲音有點顫抖,也看得出來她有點緊張。
    當大小姐當久了,當警視總監女兒當久了,當人事科的渡邊警部當久了,美波大小姐習慣性地發號施令,頤指氣使,習慣性地將父親的權威當成自己的。
    可能是上杉宗雪上次所說的話有了效果,她要嚐試自己發表觀點了,她要嚐試脫離父親的光環。
    這是她第一次實際意義上參與偵緝。
    上杉宗雪給予了她鼓勵的眼神,美波大小姐感受到了。
    剛才她全程一言不發,全身心地沉浸在上杉宗雪的推理秀之中,一字一句地隨著上杉宗雪的判斷推論梳理整個案件。
    她的聲音帶著一陣柔和,蘊含著令人莫名心安的溫暖,她的嗓音與上杉宗雪的低沉困惑截然相反。
    “剛才上杉君說了,凶手可能是個女性,未成年女學生。”
    “我知道你們的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不可能。”
    “但是你們有沒有發現,第二案第三案,都是出自凶手趁人不備偷襲?甚至第一案,被害人雖然是個男性,卻沒有任何抵抗的痕跡?”
    如果說上杉宗雪的話語偏向於低沉嚴肅,在果斷中帶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麽美波大小姐則是偏向於治愈,在優雅恬靜的用詞中化解鋒銳,令人接受。
    單論偵緝能力,美波大小姐比不上那些一線的非職業組和交番巡查。
    但論對規章製度的熟悉和語言交流的能力,美波大小姐絲毫不弱於任何一位官僚政客。
    “你們都覺得不可能是未成年女學生犯案,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是什麽樣的人,能讓小學生最大程度地放棄警惕心呢?”渡邊美波輕聲說道:“當然是身穿著製服的未成年女生,女性代表危險性弱,製服代表對方正在上學處於人生正道,主動向小學生詢問如果是男孩子做會顯得很怪,但是女孩子問就很自然也很合理,再禮貌些,小孩子不會提防的。”
    “所以,上杉君的看法或許比較極端,但可能正因為就是這樣的原因,所以公安和千葉縣他們才始終查不到凶手吧。”
    “我認為,上杉君的判斷應該沒錯,因為排除了所有錯誤的答案之後,剩下那個看似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真相!”
    “毛利叔叔,岡田哥哥,上杉他一直都是一個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男人,我親眼見證,讓我們相信他,好麽?”
    渡邊美波的話終於打動了毛利部長和岡田警部,雖然他們沒有再說什麽,但上杉宗雪能感覺到,他們不再那麽抵觸犯人是一個未成年女學生了。
    渡邊美波,這個女人或許就是不識院殿真光謙信公送給自己的禮物。
    上杉宗雪如此想道。
    她給予他的支持,每一個清脆的話語都像是空氣一樣,帶給上杉宗雪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背後始終有人支持,有人守護一般,實在是太好了!
    最終,毛利部長勉強同意了上杉宗雪改換偵查方向的要求,將重點由“2540歲的雅庫紮背景男性”轉為“身穿學生製服,外表特別年輕的女性”身上,雖然沒有明說是未成年,但意思已經到了。
    從辦公室裏麵出來,外麵天已經亮了。
    “我能幫你的就到這裏了,上杉君。”美波大小姐對著上杉宗雪燦爛一笑,有些小俏皮,也有點小得意:“接下來的,就要靠你自己了,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男人啊!去屬於你的戰場上衝飛吧!”
    “嗨!”上杉宗雪看著美波大小姐止不住地疲倦想昏睡的狀態,嘴角上翹,主動地伸出手,非常認真地說:“接下來就看著我的表現吧!”
    “嗯,我相信你!”
    上杉宗雪和渡邊美波的手緊緊相握,他們都感覺到了從彼此身上傳來的力度。
    相棒的力度,讓他們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