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惡魔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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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成為人類。”
這本厚厚的書裏麵第一頁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上杉宗雪稍微翻了翻,就感覺到頭皮發麻。
再翻了翻,他非常認真地將這本書收了起來:“找到了,最關鍵的證據。”
“什麽?”他一句話把房間內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再找找,如果還找不到凶器的話,我們就暫時先撤回本部去。”上杉宗雪揮了揮手中的厚書本:“有重要情報和所有人分享。”
三十分鍾後,千葉縣警察本部,兩百多位刑警和旁聽的公安警察坐滿了會議室,此時就連千葉縣本地凡是涉及到此事的警察也都來了。
對西條康惠的審訊毫無效果,柏木仁等人無可奈何,而且這位明星警部還因為動手打人被暫時取消了審訊的資格,改為一係的香阪接手。
現在所有人都來了,就等著上杉宗雪的報告。
“想要成為人類。”上杉宗雪放開了日誌的第一頁,向在場的所有人描述了關於西條康惠在這本日誌裏寫的東西。
嫌疑人在自己的日誌中描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
由於涉及到一些不可明說的原因,就不直接寫了。
她眼中的世界似乎和正常人眼中的世界不太一樣。
她自小就感覺不到很多情緒,在幼兒園同學玩耍的時候,她不理解那有什麽好玩的,在老師提問的時候,她不明白有什麽值得回答的,她隻能夠感覺到原始的情緒,比如說痛覺,比如說饑餓,比如說拒絕,比如說憤怒。
一旦事情不符合她所想象的軌跡發展,西條康惠就會下意識地想去糾正。
她因此極富攻擊性,同時她缺乏任何同理心,她不會感到焦慮、愧疚、懊悔,在她看來,這是必要的“修正”,她當然知道這樣做“可能是不對的”,但是有什麽關係呢?
在日誌中,西條康惠用迷惑的語氣寫道:
“為什麽他們都會來指責我呢?我隻是在讓事情進入正確的軌跡……我已經很長時間,不太長,我喜歡讓他們聽話,我這是為他們好……我總是覺得,像電線一樣,大家都是電線,我想要握住電線的兩端,然後……”
“每個人都有電線,我要做的就是用力抓緊它,我知道我能做到,用力……一下就好。”
“一個人,在醫院裏麵拉緊電線,他不在醫院,所以我要幫他拉緊它。”
“如果他們不願意拉緊自己……如果他們想像個人類,他們會在那裏弄傷自己,我拿了一把刀,拉緊了三下……我坐車回家了,我吞了很多藥,我不喜歡搬家,一切都亂套了,他們都不對,我也不對,我想告訴他們,但是他們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無法告訴任何人我的意思……”
西條康惠在自己日誌上留下的話令人毛骨悚然。
她寫的東西跳脫不定,前言不搭後語,很多句子都不通順並難以表達完整的意思,但就在字裏行間,一種語言恐怖緩緩而來。
她小時候就是這樣度過的。
情況出現變化是在她跟隨爺爺奶奶生活之後。
爺爺奶奶住在鄉下從事養殖業和水產業,西條康惠換了一個環境之後周圍人流減少,麵對空曠的環境,她感覺舒服很多,而相比起母親,爺爺奶奶也會更關注這個孩子。
更重要的是,西條康惠作為爺爺奶奶的幫手,在屠宰這件事上得到了極大的樂趣。
在日誌中,西條康惠形容屠宰雞鴨魚這些動物時伴隨著難以形容的快樂,當她使用刀具切開雞的喉嚨放血,將魚的腹部剖開取出內髒,看著公鴨在她的手下被分成碎塊時,西條康惠久違地感覺到了片刻的平靜和喜悅。
她拉緊了電線,她修正了世界。
所以跟隨爺爺奶奶生活的這段時間,她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也能從臉上看到笑容,她變得如此擅長屠宰以致於幾乎所有屠宰的活計都交給她來做,她甚至幫忙屠宰過市場上的豬牛羊,而且都做得很好,市場裏麵每個屠戶都對這個免費勞動力豎起大拇指。
可惜,好景不長,她的母親重組了家庭,她不得不回歸和母親一起居住,她又回到了想要成為人類而不得的狀態下。
繼父百般討好她,但她感覺不到任何感情,她知道繼父在討好她但她拿不出反應,她笑不出來,當對方將精致的生日蛋糕擺在桌子上祝她生日快樂的時候,她腦子裏想的是怎麽把這個蛋糕完美地切割開——讓世界回歸正軌。
幸好此時爺爺奶奶還在,她還可以在其他渠道取得滿足,在這一段時間,她的情緒相對穩定。
但就在去年,爺爺奶奶先後去世了。
西條康惠對爺爺奶奶的去世感到沮喪,因為這意味著她不能再“修正”“拉緊電線”了。
果然,爺爺奶奶的去世令她失去了參與屠宰的機會,她因而變得暴躁沮喪,壓抑的情緒無處釋放,她的家人也無法理解她。
她開始朝著動物下手。
“我要解決掉那些動物……那些會動的東西,它們不在序列之中,然後……我要分開它們,我要修正所有的東西,我不喜歡那些亂動的青蛙鴿子流浪貓,至少這些東西在我的意思是,它們不會生我的氣,它們很好,我不會傷害它們,我不會傷害任何人,我隻是得到了……咒語。”
前言不搭後語的西條康惠開始幻想存在一個神祇,一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不斷地順著台階流下鮮血的神祇,她認為隻要滿足對方的需要,爺爺奶奶就能回來,她就能回到之前快樂的屠宰生活。
漸漸地,她開始不滿足對動物下手。
於是她犯下了第一案。根據日誌裏的描述,西條康惠認識第一案的被害者土肥圓淳平,對方是她弟弟的熟人,經常會來她家找她弟弟玩,她知道土肥圓淳平很喜歡海鳥,於是找了個機會,在路上堵住了他,她告訴土肥圓淳平,在海邊的倉庫中發現了很多海鳥的蛋。
土肥圓淳平因為認識她,欣然前往,並且在她的引誘下毫無防備地背對著她蹲下。
這就是第一案。
西條康惠作案後形容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就像是上癮了一樣,她迫不及待地策劃第二起案件。
日誌中詳細記錄了她是如何踩點,如何注意周圍環境,如何確認那些地方不容易有人經過有人注意,還根據之前一係列動物解剖事件中哪些被發現,哪些沒有被發現進行歸納總結,判斷怎麽做才能最大程度地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作案之前她就時常在千葉縣諸多地方遊蕩,判斷地形尋找機會。
至於為什麽要留下頭顱,她固執地認為,這是對“神”的祭品,是必要的儀式。
上杉宗雪在台上介紹完了西條康惠的日誌。
因為裏麵對一些場景描述得過於詳細,台下的很多警察都忍不住喉嚨發癢,偶有幾個人惡心幹嘔,痛苦萬分。
而搜查一課的精英們也震驚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遇到這種凶手。
“這簡直,喪心病狂!”柏木仁狠狠地一拍桌子,主動站起來:“我們立即通報聯合特搜本部,我們找到關鍵性證據了!”
“這是何等的罪孽啊,阿彌陀佛。”上杉宗雪旁邊的岡田警部聽到一半已經呆住了,西條康惠的三觀給予了這位公子哥的世界巨大的衝擊,那些前言不搭後語邏輯混亂的字之中,一種深深的深寒撲麵而來。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日暮警部也垂下頭:“我之前一直都在想為什麽,現在看來,世界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是啊,世界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上杉宗雪讀完了這本日誌,也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這是個反社會人格者。
更重要的是,他本人感同身受。
因為在剛剛蘇醒的時候,上杉宗雪對這個世界的感覺,甚至和西條康惠是一樣的,他也覺得什麽都是假的,他變得不想要理解別人,同時也無法說清楚自己的狀態,他陷入一種深沉扭曲的內耗之中,並被沮喪和怨恨填滿。
幸運的是,他慢慢地緩過來了,在親人朋友美琴姐,在繪玲奈美波大河內教授這些人的環繞中,在覺醒的超自然能力中,上杉宗雪慢慢地找回了自我。
但即使如此,上杉宗雪還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比如說討厭日本人的“客套”,就喜歡實話實話直言不諱,而類似於西條康惠有強迫症一樣不切開點什麽砍點什麽,她就不舒服,上杉宗雪自己也有對“公主連結”的強烈需求。
糟了,我不會也是反社會人格者吧?
上杉宗雪還在想,下麵的警部們已經有了反應。
“終於,這就算是決定性的證據了吧?”一係的香阪警部強忍住惡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犯人不僅在日誌裏麵詳細記載了殺人的過程,而且其中蘊含了很多我們沒有對外公布的細節,毫無疑問,西條康惠本人就是千葉縣連環殺人案的真凶了!”
“終於,曆時四周,動用了上千警力,出動了上萬人次的重大案件終於要破了!”
會議室內,群情激奮,如釋重負。
“這件事還沒完呢。”上杉宗雪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我們至今還沒有找到凶器,而且她本人至今還沒有認罪。”
搜查一課的精英們紛紛點頭。
然而,當他們拿著日誌找到被關押的西條康惠時,她的態度卻很平靜。
“不是我幹的。”麵對香阪警部的逼問,西條康惠麵無表情,甚至有點想笑:“我沒殺人,我是無辜的。”
“那你怎麽解釋這些東西?!”香阪警部強忍著憤怒,將至關重要的證據翻開丟在西條康惠的麵前。
“我寫著玩的。”
西條康惠淡然自若,甚至有點憋笑:“你們認為這些是我寫的麽?”
“不是你寫的還能是誰寫的?”
“啊哼哼哼真的麽?”西條康惠忍不住發笑了,她蒼白地笑著,然後垂下頭,神色中有些疑惑:“那你們可真聰明。”
“我是無辜的,我無罪。”
之後,她不再回答任何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