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湧泉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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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群不速之客就來到了千葉縣警察本部。
    這群人身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帶外披大衣,風塵中是掩蓋不了的傲慢,一到警察本部門口,為首之人就出示了證件:“東京檢察廳。”
    門口的警察打了個哆嗦。
    地檢來了!
    背對著千葉警察本部大門,成群的東京地方檢察官西裝革履,大衣領帶,從暗到明,魚貫而入。
    地檢來了!
    一聲霹靂胸針閃,西服領帶檢察官,鋼鐵心腸黑色膽,隱匿退藏保國安,殺聲嚇破官僚膽,風林火山威名傳,檢必狠,訴必爛,送進監獄再罰款!
    東京地檢來了!
    公訴勝訴率99%的東京地檢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就在特搜本部前方拿到決定性證據,犯人認罪之後出現了。
    這是來搶功來了!警方一個個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千葉縣警察本部長立即帶著眾人出來迎接,上杉宗雪自然也位列其中,而當他一看到檢察官隊伍中的兩個人,眼神微微眯起。
    布豪!
    真是冤家路窄啊。
    這不是上次給他找麻煩的神林檢察官和林妍珍檢察官麽?
    “我是東京地檢特搜部的擔當檢察官,神林。”果然,為首的神林檢察官趾高氣昂地仰頭:“接下來將進行送檢準備……嗯?”
    他看到了上杉宗雪。
    一對粗粗的眉毛頓時飛起,神林檢察官嘴巴微張,表情看起來又像笑又像哭,激動地來到上杉宗雪麵前:“你在這裏啊?!”
    “嗨。”上杉宗雪隻能點頭。
    “哎呦,看來你因為富士台那個案子立功了,現在算是警視廳的人了?”神林檢察官激動得聲音都在抖:“真是了不起!據說這個案子也是你破的?”
    “也有本廳和地方分部的諸位一生懸命的努力,不隻有我。”上杉宗雪蛋疼菊緊地低頭。
    “得了吧,我知道這些警察的水平,沒有你指出問題,再給他們查五個月,他們也還會在雅庫紮關係者身上下功夫。”神林檢察官頗為不屑地掃了一眼周圍,再兩眼放光地盯著上杉宗雪:“沒想到又是你啊!這下,真是讓我幹勁滿滿了哦!”
    上杉宗雪苦著一張臉,心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好了,把現有的資料,證據,口供全部送來!”神林檢察官抬著下巴,一字一頓,雙臂下垂:“我們整理一下準備送檢,提起公訴!”
    “是!”千葉縣警察本部如臨大敵。
    果然,地檢來到這裏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茬,由於他們來得太快,特搜本部這裏還在整理文件,神林檢察官當場就開始找麻煩:“誰允許你們逮捕未成年人的?誰允許你不經申請搜查令就搜查宅邸的?!”
    地檢的發難來得如此之快,前線的刑事警察們一臉懵,還有點慌。
    他們畢竟都是負責刑偵的現場掛,不像警務部總務部那些行政掛一樣懂得怎麽對付地檢,上來就被一套組合拳打得措手不及,為首的香阪警部和白鳥警部根本招架不住。
    幸好,前線並非隻有刑事派在。
    “歡迎,神林桑。”警視廳公安部管理官一條薰警視緩緩地步出。
    “一條,居然連你也來前線了麽?”之前穩定拿捏這群刑警的地檢們臉色微變。
    日本的體製內,公安警察是很特別的存在,除了警察廳和警視廳以外,許多部門諸如法務省、金融廳都設有公安部門,而這些公安部門雖然理論上是獨立的,但實際上統一聽從警察廳警備部的指揮。
    一向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地檢內部也有公安部門,而地檢內部的公安部門自然也服從警備部的命令,這就使得地檢在監管政界商界的同時,本身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警察廳公安的節製。
    公安部的一條警視冷笑一聲,向地檢出示了文書。
    搜查西條宅的命令是聯合特搜本部發出的,理由是得到公安的線人舉報,至於線人是誰這是國家機密,不能也不需要和地檢透露。
    至於逮捕西條康惠這個未成年人本來也需要地檢的批準,但是公安首先得到了監護人的書麵同意,然後,一條警視告訴地檢,我們逮捕的不是未成年人,而是terrorists恐怖分子,在這點上,我們公安先斬後奏內閣特許,更何況監護人也同意了呢?
    對未成年人出手的連環殺人凶手,勉強算是靠上了恐怖分子的概念。
    結果地檢精心準備的兩個陷阱都被公安在無形中化解了。
    ¬her**ker”上杉宗雪聽到神林檢察官暗罵道。
    “西八芽衣shake it呀!”他又聽到林妍珍檢察官暗罵道。然而,地檢還沒完,當他們挑出第三個毛病——柏木仁警部在審訊中對未成年人動拳傷人流血的事時,一條警視的反應是您說得對,但這是刑事那邊的事,和我們公安有什麽關係?
    於是柏木仁警部眼中閃著不可思議的暴怒之下直接被地檢抓住押了下去。
    我們要起訴你非法審訊,還動用刑訊!
    一輪交鋒之後,終於可以幹正事了。
    神林檢察官率領的地檢開始瀏覽準備送檢的材料。
    西條康惠這個案子有口供、有日誌、有凶器,是證據非常充分邏輯完整的案子,地檢在這件事倒沒有必要為難警視廳,外麵群情激奮海內外全在關注,內閣那邊壓力山大三天一問,地檢當然也希望盡快破案,見證據這麽完整,神林檢察官憋了半天,憋了一句“還不賴”就準備走人。
    這時上杉宗雪主動開口問道:“那個,神林檢察官,我想問一下,如果提起公訴,西條康惠會被判死刑麽?如果不判死刑,會被判多久?”
    神林檢察官看了上杉宗雪一眼,見這個年輕人神色懇切,確實是認真發問,想了想說道:“本國和米國都沒有對少年犯判死刑的先例,雖然因為近年來青少年犯罪問題頻發導致我們一再降低刑法適用年齡,也不太可能會被判無期。”
    “根據資料,她有長期的精神病史,也有診斷記錄還主動交待了犯罪過程和凶器的位置。”神林檢察官不耐煩,同時也有點惱火地說道:“有以上兩點,不會被判無期……最大的可能是,所有罪名成立,判10年監禁加15年的精神病院強製治療。”
    “因為她是未成年,她的服刑會在少管所,20歲後轉送監獄,刑期結束再在精神病院進行15年的強製治療,如果醫生認為她已經痊愈,最快40歲,她就可以重見天日了。”神林檢察官略帶著嗤笑地說道:“怎麽樣?你滿意麽?醫生?”
    “我很不滿意。”上杉宗雪咬牙說道。
    “我也很不滿意。”神林檢察官也咬牙切齒,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對判刑不滿意還是對這次沒抓到上杉宗雪不滿意:“她手上可沾著三條人命呢!米國那邊都關注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上杉宗雪和地檢沒有什麽好聊的。
    千葉縣警察本部的特別搜查本部已經摘牌了,眾人也準備撤回東京都了。
    臨走之前,上杉宗雪提出想再見西條康惠一麵。
    這件事本來不太合規,不過倒也不算違規,上杉宗雪隨便找了個有點案件內鑒識證據想進一步確認的理由,搜查一課就答應了。
    簡單的臨時拘留處,西條康惠正一臉木然地坐在地上。
    熟悉的腳步聲令西條康惠立即從地上蹦了起來,她死死地抓住欄杆,雙目空洞直視著來人,湧現著無盡的恨意:“哦,是你啊?”
    “我知道發生了什麽,我知道我到底是怎麽了,聽我說,呆在這裏不會幫助我,我可以自己解決問題……”西條康惠抓住欄杆:“我是無辜的,快放我出去!”
    西條康惠承認自己殺人,但她依然覺得自己是無辜的。
    上杉宗雪沒有和她廢話:“西條康惠,你在日誌中談到,是他叫你做的,他是誰?”
    “他是誰?”西條康惠重複了一遍。
    “我在問你!”上杉宗雪稍稍放緩了一點態度:“聽著,我想知道你口中的那個‘他’是誰,告訴我,是誰讓你殺人?如果你願意說,你還有機會減刑,否則你至少會被判無期徒刑。”
    “嗬嗬嗬嗬,你不能,你都不知道,你不能理解,我說你不能理解他,也不能理解我。”西條康惠在欄杆後迷茫地轉了轉頭,突然笑了出來:“你們根本不明白我的世界,比如說出去走走可以幫助我,他消解了我的壓力。”
    “如果我必須走出去而被拒絕回到這裏,那就是我需要的。”西條康惠突然猙獰著露出了自己的牙齒:“想知道他是誰麽?嘿嘿,他是我想出來的。”
    “我很快就會和他見麵了,而你,這個該死的醫生,你也很快就會和他見麵了,雖然沒我快。”西條康惠空洞的眼神死死盯著上杉宗雪:“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會來找你的,嘿嘿嘿,你好,你,嘿嘿嘿,我會來找你的。”
    “你身上的線比別人的少,但我是我會來找你的,我會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湧泉般的恨意纏繞著上杉宗雪,西條康惠空洞的眼中隻有上杉宗雪的身影:“我快要死了,不要因為我認真而嘲笑我,我會重新開始並建立……我會來找你的,我發誓,我會像對土肥圓那樣,把你分開分開分開分開分開,順著點紮進去然後切開切開切開切開。”
    “我會來找你的,醫生,我會的。”
    上杉宗雪見狀終於放棄了和這個人交流,對方空洞殘忍天真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你不會了,你的下半輩子會在監獄裏度過。”
    “我是未成年人,我不會的。”背後傳來篤定地聲音:“我未成年,我無罪,但我會來找你的。”
    離開臨時的拘留牢房,上杉宗雪思考著這個案子最後的兩個疑點。
    第一,第二案的被害者河西彩的嘴裏有一張字條,裏麵寫著“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然而上杉宗雪找到的日誌內,西條康惠的筆跡和字條裏麵的字不完全吻合,隻能解釋是她從其他地方找來和自己比較像的筆跡,或者是她發作時書寫方式有變化。
    第二便是她口中的“他”,這個他到底是幻想出來的,還是真的存在這樣的一個人?
    這兩個疑點或許會隨著西條康惠送檢入獄,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