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永遠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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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杉宗雪站在齋藤明日香麵前,直麵天命時,父親上杉裕憲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足足三分鍾,上杉裕憲站在自己兒子麵前,一語不發,一動不動。
唯有母親上杉朋子困惑地站在自己丈夫和兒子身邊,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誰也沒有想到小兒子會直接頂撞自己父親。
上杉朋子原名西園寺朋子,和上杉裕憲也是政治聯姻,她一輩子都沒有工作過,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原先和丈夫關係也一般,但是她能生,兩個兒子一舉奠定了她的地位,而能得到兩個男丁對上杉邦憲上杉裕憲來說簡直令人狂喜,就連當時的婆婆還在的時候也對她很好。
在上杉朋子眼中,自己的一對兒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到他們長大,那就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孩子。
事實證明,她的兩個兒子確實很優秀,甚至小兒子比大兒子更優秀,聽說要送出去,她還有些不舍呢。
上杉裕憲看上去沒有上杉朋子那麽動搖,但他身上已經彌漫著一股無法言語的沉默。
良久,上杉裕憲低聲說道:“雪鬆,你真的知道麽?你真的經曆過麽?那個時代?你真的明白麽?為父可是親自看過的。”
“我知道,我也明白,我怎麽可能不明白,否則現在車廂裏麵的武士決鬥,大型會社全是女性派遣員工,還有一半的適齡男性終身不婚不育是怎麽來的?”上杉宗雪沉聲說道。
上杉裕憲是日本黃金時代的親眼見證者,但上杉宗雪何嚐不是某個時代的親眼見證者呢?
日本女權曆史上大致分為三個時代,分別是大正時代,昭和時代和平成時代。
大正時代大抵上是黑船開口之後,海外的思潮傳入日本,當時有一些藩閥勳貴家的女兒讀了一些西方思想的書,聚集起來提倡“女性獨立”,不過這些女兒們本質上隻是依賴家族供血自己都沒有經濟獨立,很快就被“蕩婦羞辱”作鳥獸散從而結束了這波思潮。
第二波思潮則是戰後,簡而言之,當時日本男人在戰爭中基本diedie了,所以需要大量的女性進廠當廠妹廠婆,而五星麥天皇又給了女性選票,日本女性的社會地位才有了第一次顯著提高,開始出現第一位女性國會議員,不過這個時間段,女性的地位依然差距男性巨大。
第三波思潮便是經濟騰飛之後黃金時代的女權,也是上杉裕憲親眼見證的時代。
1986年,日本出台了《男女雇傭機會均等法,標誌著黃金時代女權拉開序幕,而此時,日本女性的眼前得到了兩大紅利,第一是前文的選票紅利,第二是經濟騰飛紅利,前者意味著抱團能獲取大量選票,後者則是在經濟上行時代的消費主義。
資本為女性製造了一場幻夢,手把手引導她們開辟女性市場,因為女性市場前景極大,同時還能大量帶動男性市場。
當時的日本什麽經濟最成功?
答案是,戀愛資本主義最成功。
即任何涉及婚戀的元素,都需要男性掏出大筆真金白銀。
經濟好收入高前景一片光明,再加上新一代城市人都有反對舊日傳統的需要,雙方此時反而成為了利益的共同體。
那真是個鮮著錦烈火烹油的時代。
真正的問題在於,泡沫時代很快就就結束了,從90年開始出現問題到94年末徹底崩盤時,姍姍來遲的《育兒休假法徹底引爆了勞方和資方,男性和女性的矛盾。
在經濟大跳水、大規模裁員潮、人人自危人人負債的背景下,再談保障女性權益要求全社會讓渡利益就招致了日本社會巨大的惡感,同樣因為經濟下行,性誣告、懷孕詐騙、人肉網暴等極端事件越來越多,各種男性冤案層出不窮,因為待遇不匹配不平等反複鬧事的事件越多,反而越來越招致職場的厭惡,而且因為選票政治,導致司法體係也傾向於其中一方。
當你遇到一個對方可以隨意反悔、變更、加價的合同時,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不簽。
於是日本男性逐漸失去對女性的所有同情和共情,開始走向擺爛和拒絕提供包括口頭支持在內的任何情緒價值經濟價值。
前人把後人的樹都砍了,路都堵了。
至此,泡沫經濟結束的20多年之後,日本女權徹底偃旗息鼓。
這一切,作為父親的上杉裕憲全程親眼見證,本來就傳統的父親對所謂的“新時代女性”觀感如何無需多言。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為什麽還這麽蠢?”上杉裕憲看了一眼跪在上杉宗雪身後的齋藤明日香,父親冷冷地說道:“雪鬆,你是個醫生,你應該明白,如果一個醫生被女患者投訴性騷擾,那麽……”
“輕則停職審查,重則辭退。”上杉宗雪同樣冷冷地說道:“但是,父親,你應該知道,那天,那個襲擊者是衝我來的吧?”
“雪鬆丸!不要再倔強了!”上杉裕憲厲聲說道:“你敢賭麽?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的條件已經放得很寬了!現在我把她帶走,我會給她安排新的學校新的住所,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她,等到她20歲或者18歲,我再給你送回來!”
“等年底你哥哥完婚,你也要準備訂婚了,在家裏放著一個未成年女孩算是什麽事?而且還要冒巨大的風險!”
“我這是為你好!雪鬆!我是你父親,我是在幫你,不是在害你!”上杉裕憲咆哮道:“你為什麽就是不懂呢?!”
“我都知道,我全知道啊!”上杉宗雪也吼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明日香的姐姐約等於用她的命救了我的命!現在她就剩下一個人了,如果我不能擔起這份責任,那我還配得上我的姓氏麽?”
“從小你就教我什麽是義理!義理就是兼續公的直江狀,義理就是景勝公被減封之後不拋棄所有家臣一起去了米澤!”
“義理就是鷹山公從自己做起的大儉約令!是茂憲公被廢藩置縣後將藩庫金銀全部賜下給流浪藩士!是他為民請命導致本家徹底滾出了舊日政壇!”
“父親,這是我的選擇!我已經下定決心要照顧她,這就是我的義理!”
“是在乎世俗的眼光然後隨波逐流,還是違反世俗的眼光去做真正正確的事情?”
“這不正是大義之所在麽?”
上杉宗雪接著說道:“父親,我們可以去醫院檢查,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碰過她!我隻是讓她做些家務,我從來都沒有懷著某些想法,我也沒有對不起美波!在明日香這件事上,吾心吾行澄如明鏡!”
“我知道,阪田橋是家裏的房子,如果你不讓我住了,我就和她一起搬出去!東大那邊的學生宿舍也好,警視廳那邊安排的宿舍也好,甚至我們一起去練馬區世田穀租房也罷,我都會帶著明日香一起的!”
“所以,對於父親的要求,我的回答是,很抱歉,我實在是做不到,請父親諒解!”
“如果有朝一日,我被她出賣了,那也是我自己做的選擇,不關父親的事,所有責任我一力承當!非常感謝您對我的關心,這一次,就讓兒子自己選擇一次吧,拜托了!”
說完,上杉宗雪雙膝跪地叩首,表達了自己的決心:“請原諒!”
“你,你你你你你!”上杉裕憲被小兒子氣炸了肺,氣得眼前發黑,有心反駁,卻無話可說。
我教你的大義,你現在拿來反駁我?
逆子!你什麽時候學會下克上了?
混賬!
就在父與子準備來一場武士決鬥一騎討時,上杉朋子突然死死地拉住了上杉裕憲:“雪鬆丸,我和你爸爸說幾句話,好麽。”
母親強行拉著父親進了空著的次臥,關上門,夫妻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上杉朋子慢悠悠地說道:“雪鬆明年就開始東大醫學部碩博連讀,後年就會入職東大附屬醫院……”
“你在說什麽?”上杉裕憲餘怒未消,很不耐煩地說道:“女人就是心慈手軟,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做我的……”
“同樣是後年,義父大人將從東大退休……”上杉朋子接著說道:“然後呢,你的生意要怎麽辦?”
“!!!”上杉裕憲竦然而驚。
“你現在和他鬧僵了沒有任何好處,親愛的,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你嗬護的雛鷹了。”上杉朋子苦笑著說道:“我說句不好聽的,千德丸主要負責曆史考古發現,未來社會資源非常有限大概幫不上你太多忙,義父大人已經73歲高齡了,如果未來……我們倆真的要靠雪鬆丸呢!”
這一句話徹底讓暴怒的上杉裕憲冷靜了下來。
他現在生意做得很大各種勢力都能對接,其實全靠上流社會給上杉邦憲麵子,他自己的水平他自己清楚。
他還在把上杉宗雪當成曾經那個需要自己保護自己支援的孩子。
但是實際上,上杉宗雪現在不僅不需要他保護支持,甚至這個小兒子已經成了上杉家現在需要倚重的對象。
上杉裕憲臉色蒼白,一言不發,隻是擺了擺手,算是默認了,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上杉裕憲和上杉朋子終於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上杉宗雪和齋藤明日香,澀聲說道:“既然這是你的決定,雪鬆,那你自己承擔後果吧!”
“我說過,阪田橋這邊你可以一直住下去,這句話我不會收回,這是我的大義,可不止你有大義,我也姓上杉!”
“還有,齋藤明日香,你自己最好想清楚雪鬆為了你冒了多大的風險,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你最好離開這個國家,去一個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上杉宗雪和齋藤明日香都低聲應是。
說完,父子彼此之間都有點尷尬,最後還是上杉朋子來到兒子的麵前扶他起來,柔聲說道:“你爸爸也是為你好,既然你這樣決定了,我們也就不說了,以後阪田橋這裏我們也不會再來了。”
“不過,你還是要想好兩個人住一起的問題,至少在明日香成年前,事情可不能曝光。”
“謝謝母親。”上杉宗雪有點尷尬地捏了捏鼻子:“我會和美波商量一下的。”
上杉夫婦這才意識到渡邊美波居然知道明日香住在這裏。
就這樣,上杉夫婦走了。
“起來吧。”空蕩蕩的塔樓內還遺留著戰爭的硝煙,就連上杉宗雪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贏了。
他戰勝了父親。
果然,隻有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掌握了足夠的資源,才能真正地站起來。
上杉裕憲曾經說過“兒子永遠是在對父親的反抗中成為大人的”,父親大概也沒想到,回旋鏢來得這麽快吧?
“起來,阿蘇卡,我們贏了,這裏依然是你的家。”上杉宗雪將女孩從地上拉起,笑道:“我說過我會永遠守護你的,我的家政婦阿羞羞”
女孩一起身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上杉先生,哇”
這一刻,齋藤明日香知道,自己這輩子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