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的人正是前任第一外科教授東教授的女兒東佐枝子和負責替死者佐佐木庸平打官司的關口律師。
    這場官司曠日持久，到了現在已經是二審，東京高等法院接下了上訴請求，而死者家屬也已經因為官司和由此引來的醫學界全社會關係抵製而變得一貧如洗。
    而就在案件的關鍵時刻，關口律師提交了新的證人出庭申請，將這個案件送上了新的高度，也再次引來了全社會的關注。
    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特命係的上杉鑒證官居然是死者佐佐木庸平的屍體病理解剖人，他即將出庭作證！
    而他的登場無異於在平靜的湖麵上落下一顆隕石！
    他名氣太大，影響力也太大，一旦他傾向於某一方，地檢和法院就會麵對巨大的壓力。
    因為他還沒輸過，所有嚐試在刑事送檢和現場鑒證上和他對著幹的勢力，無論是誰，都失敗了。
    12月的東京天氣嚴寒，身披厚重西裝大衣的關口律師胡子拉碴神色疲倦，而富有小家碧玉感的東佐枝子則是穿著一件棕色的冬季女士OL風西裝筒裙搭配了一雙加厚的棕色連褲襪，把自己打理得非常幹淨清楚，這也讓兩個人看起來不可能是情人或者夫妻的關係。
    “上杉桑，您能願意出庭作證，真的是萬分感謝！”關口律師和東佐枝子都朝著上杉宗雪鞠躬。
    上杉宗雪似笑非笑，示意兩人坐下：“碰壁了吧？遇到麻煩了吧？我聽說二審第一次開庭對原告方很不利？你們請來了東教授作證和進行二次鑒定，效果也不太好吧？”
    “…………蒙上杉桑見笑了。”關口律師無奈地說道：“因為財前教授的嶽父財前又一是關東醫師協會的副會長……”
    “和他是不是副會長沒有關係。”上杉宗雪淡淡地說道：“其實就佐佐木庸平這個案子，就算是你讓我來二次鑒定，甚至說你讓我再來解剖一百次，我也隻能告訴你，首先，財前教授沒有誤診，因為對肺部小塊陰影判斷不準確是正常的，死者是個每天兩包煙的大煙槍，肺部沒有炎症才有問題。”
    “其次，你要說財前教授的手術有問題也是不對的，財前教授的判斷是當時最準確的，他給出的手術治療方案，也是當時最佳最合理的治療方案，就算是大河內教授也是評價說這是一場幾乎完美的手術。”
    上杉宗雪對著東佐枝子和關口律師說道：“更不用說第三方鑒定機構也是醫生，有醫生會喜歡醫鬧麽？你們要靠什麽贏？就算把佐枝子小姐的父親東教授請來鑒定也沒用的，而且，這樣一搞，東教授先生是不是也要辭掉名古屋近畿勞共院長的職務了？”
    “所以你們啊，先後搞了三次，逼得裏見副教授辭職遠走千葉大學醫學部，逼得東教授辭職，弄得我也不得不辭去了醫科齒科大的職務，實際上如果不是大河內教授是天皇賞獲得者有資格列席清涼殿，他都要被迫辭職。”上杉宗雪搖著手指：“因為你們沒有找對辦法，你們始終在白色巨塔的內部，和這座白色巨塔本身鬥爭。”
    “上杉桑的意思是……”東佐枝子小姐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的眼中滿懷著期望之光。
    事實上，東教授也是屢次嚐試和解不得才決定出庭作證，他也因此不得不辭去院長的職務，即使如此，原告方依然未能在庭審中獲取優勢，反而導致東教授不僅丟掉了職務，還和家裏的夫人大吵一架。
    任何意義上，上杉宗雪都已經是原告方最後的希望了。
    “白色巨塔之外，難道就沒有塔了麽？”上杉宗雪淡淡地說道：“財前教授的醫術沒問題，他本人的其他行為就沒問題了麽？”
    “你們想要在白色巨塔之內戰勝財前教授，是不可能的。”上杉宗雪說道：“但是，我們沒有必要一定在對方給我們的範圍之內鬥爭。”
    說完，上杉宗雪取出了一份文件，這其中正是東京醫科齒科大篡改了上杉宗雪驗屍報告的原檔：“知道什麽叫做合法搜查，什麽叫做非法搜查，什麽叫做程序正義，什麽叫做結果正義麽？”
    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由我來吧。”
    “拜托了！”關口律師和東佐枝子對上杉宗雪一齊鞠躬，看著男人胸有成竹的樣子，對他有了種莫名的信心。
    這個案子，或許我們能贏！
    三天後，東京高等法院，財前教授醫療事故案二審第二次開庭。
    十二月正午的法院前庭，新雪像天鵝絨幕布般覆蓋了花崗岩台階。新巴洛克式建築的青銅穹頂泛著冷光，科林斯柱廊的凹槽裏堆積著碎瓊亂玉，門楣上象征正義的天平雕像托著半融的雪冠。呼吸在空氣中凝成細小的鑽石塵，落在黑色鐵藝長椅未清掃的積雪表麵。
    和第一次開庭審理不同，第二次開庭引來了全日本的關注！
    上杉宗雪即將出庭作證！
    於是新聞媒體從十幾家瞬間提升到七十多家，東京高等法院的門口圍了黑壓壓的一大片，見到上杉宗雪出現，所有記者全部擁了上來。
    “國家放送協會，國家放送協會，這裏是NHK的生放送，近日，受到全體國民關注的東京醫科齒科大財前教授誤診案迎來了第二次開庭，這次，身為原告死者解剖人的上杉宗雪將親自出庭作證！”
    “大家好，這裏是富士民放局生放送……根據本台掌握的情況，原告在二審第一次開庭時的情況非常不利，被告方的律師更是日本第一的律師事務所，西村朝日事務所的王牌辯護律師國平律師，除此之外，京都大學醫學部和大阪大學醫學部的第三方鑒定皆認為財前教授的診斷沒有問題，這是關東對關西之間的戰爭，敬請期待！”
    “這裏是TBS放送局……在局麵對原告方壓倒性不利的情況下，上杉鑒證官能夠完成翻盤麽？100%的勝訴率對100%的破案率！必定有一方將會失敗！”
    “NTV為您報道……哇，上杉先生登場了，還有我們熟悉的柔道美人女警，據說她現在在特命係的職務就是上杉鑒證官的專屬個人保鏢？嗯，旁邊那位風衣美人又是誰？為什麽上杉鑒證官的身邊都是美人？”
    “朝日電視台，朝日電視台，現在為您帶來的是法院門口的生放送……這個案件或將成為日本醫療體製和現有醫療診斷方案的新風向標！”
    “紅星照大地~五路多啦慢銀河！變身吧，小光！超實體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東京電視台沒有派記者來。
    “上杉桑，請說兩句吧！”“上杉桑，能告訴我們您為什麽要選擇出庭作證麽？”“上杉桑，我們在東京醫科齒科大附屬醫院公開名冊裏麵已經找不到您的名字，請問發生了什麽？”
    上杉宗雪對所有記者的提問置若罔聞，隻是保持著微笑，示意讓開。
    十分鍾後，東京地方高等法院，庭審現場。
    陪審團已經坐滿了人，聽到上杉宗雪打算出庭作證之後，總共有上萬人申請了陪審團資格，一度導致東京地方高等法院的網站癱瘓，也給了東京地方高等法院特別大的壓力。
    上杉宗雪的前任恩師東教授也來了，不知道為何，上杉宗雪覺得他長得和法務省的那位事務次官甲斐峰秋幾乎一模一樣，而甲斐峰秋的兒子甲斐享已經完成了所有調任手續，準備入職特命係了。
    站在庭審現場，麵對著無數目光，上杉宗雪很平靜地說道：“事實上，我對一審的醫學鑒定結果沒有任何異議，當時佐佐木庸平的屍體是我本人和大河內教授一起解剖，我本人也無法斷言病灶是術前還是術後的轉移，因為我解剖的是屍體，不是活人。”
    上杉宗雪舉起自己的鑒定報告：“實際上，根據當時的情況，我個人認為，想要通過一小塊指甲蓋那麽大的肺部陰影判斷出是否發生了病灶轉移是不現實的，這可能要穿刺活檢，甚至需要鍥形切除穿刺，而佐佐木庸平已經重病垂危正在等待手術，這種情況下無異於謀殺。”
    “因此，我認同辯方律師的觀點和第一次鑒定的結果，那就是從醫學角度，財前教授的診斷沒有問題，從醫學角度，希望一名醫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和複雜的情況下做出絕對準確無誤的判斷，這事實上是在斷絕醫學進一步發展的道路。”
    聽到上杉宗雪這麽說，台下財前教授，他的嶽父兼養父財前又一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鵜飼院長辦事還是得力的！明著不要賞他，暗地裏送他點什麽吧。
    而原告方，佐佐木庸平妻子和兒子的臉色則奇差無比，他們馬上看向關口律師，用眼神詢問怎麽回事？
    他不是您請來的麽？
    關口律師示意別急，讓子彈飛一會兒。
    “原來如此。”東京地方高等法院的法庭審判長點頭，麵對這位給予了法院極大壓力的存在，他沉聲說道：“既然上杉您對於第一次鑒定的結果毫無異議，那是出於什麽原因，你選擇接受原告方的請求，出庭作證呢？”
    “我出庭作證的理由很簡單。”上杉宗雪拿出了一份原檔：“因為我發現，醫院篡改了我的解剖報告，所以我決定親自出庭作證，我是個法醫，我要把事情講清楚。”
    “而我今天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將事情講清楚，因為財前教授的問題並不在醫學的方麵，而是在於……”
    “等等！”就在這時，辯方的國平律師突然開口了。
    “一斤鴨梨！（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