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國察覺到媳婦在默默流淚，應該是自己從沒有對她這麽好，心裏產生了感動。
    是啊，仔細想想，結婚這麽多年來，自己沒有好好照顧過她一天。
    自己真不是東西，以前追求她的時候天天叫寶貝，追到手後卻不珍惜，好好的女人被逼成這樣。
    “媳婦，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擦完藥膏，唐建國輕輕拉下衣服。
    蘇琴雪默不作聲，這些年受的苦，難道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嗎？
    她不會因為老公對自己一天的好，便忘掉所有的傷疤。
    “如果你是真心為我好，現在就去把村裏欠的債還上。”
    走下床，蘇琴雪並沒有把錢收起來，而是遞到唐建國麵前。
    她隻想立刻還債，免得又被老公拿去賭。
    唐建國頗為無奈，外麵還下著大雨，很多村民早睡了，壓根不會給他開門，今晚咋可能全還上嘛？
    麵對媳婦堅定的眼神，他硬著頭皮出門，隻能還多少算多少。
    冒雨來到大哥家外，小屋內還亮著燈，有細細碎碎交談聲，似乎很熱鬧。
    輕輕敲響房門，傳來嫂子的詢問。
    “嫂子……我是……建國……”
    樸素的嫂子打開門，唐建國立即走了進去，看見父母、大哥、二哥、村長，不少人坐在這裏喝燒酒。
    原本熱鬧的小屋，隨著他出現，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並且傳來一雙雙厭惡眼神。
    由於爛賭欠下許多債，如今村裏的人都不待見他，包括父母和兄弟姐妹。
    “又賭輸了？”大哥唐建華冷著臉站起身。
    “我說過不會再借給你一分錢，也別想從爸媽這裏拿到錢。”
    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每當唐建國出現，那麽隻有一個目的，借錢繼續去賭博。
    剛開始大家沒意識到唐建國深陷賭博，多少會借點給他，後來發現是個無底洞，便沒有人再願意借錢。
    “建華，我家裏還有點事，先走了……”
    “大哥，我家裏也有點事情……”
    村長苟富貴起身準備離開，二哥唐建軍也跟著照學。
    喝酒好好的，哪裏是家中有事，分明是害怕唐建國找他們借錢。
    欠錢的是大爺，欠很多錢的是大大爺，唐建國在村裏屬於祖宗級別！
    現在誰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不求他把欠的錢還上，隻求他別再來借錢。
    “走啥走？今晚一個都別想走。”唐建國伸出手堵在門口。
    自己有那麽可怕嗎？
    好像是真的很可怕，欠錢不還就算了，還讓人家越借越多，因為你不繼續借，他連一分錢都不會還！
    以前的唐建國就是無賴，要不然怎麽能欠那麽多債？
    “建國，你過分了！”他老爹氣得渾身顫抖，眼裏恨鐵不鋼。
    這個小兒子本是漁村唯一高材生，也是家裏的希望，結果一點不爭氣，甚至到了無可救藥地步。
    苟富貴說：“你就饒了我吧，現在真沒錢借給你。”
    有錢也不會借，那是個無底洞，誰借誰倒黴。
    屋裏所有人憎恨看著他，那眼神簡直要吃人。
    他們也是窩囊，自己明明是債主，卻被欠錢的人倒逼，誰叫唐建國現在爛命一條，屬於要錢不要命那種。
    “誰說要找你們借錢了？”唐建國收回手，從兜裏掏出三十五塊。
    在苟富貴麵前抖了抖，塞進他領口說：“欠你三十，現在還你三十五，五塊算作利息。”
    “不過，還是要說聲謝謝。”
    苟富貴懵了，急忙把錢掏出來檢查，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還真踏馬是三十五塊。
    簡直讓人不敢相信，村裏的老賴居然會主動還錢，並且多給自己。
    “你真還我錢？”
    他立即把錢揣進兜裏，生怕到手的東西飛了。
    唐建國含笑點頭，又拿出錢分別遞到大哥二哥手裏。
    一人一張大票子，也不需要回找，多的算作是對他們這些年報答。
    所有人都懵了，可能習慣了被借錢，突然跑來還錢，讓他們反而有點不適應。
    “爸媽，這些年讓你們受苦了。”
    來到父母麵前，唐建國聲音沙啞跪下磕頭。
    除了妻子和女兒，父母也是他最大的遺憾。
    上輩子氣死老兩口，他心中始終壓抑著，再次見到父母，眼裏的淚水忍不住打轉。
    老兩口沒明白這是鬧哪出，隻是靜靜看著。
    “大哥，二哥，也謝謝你們。”
    上輩子逃離小漁村去外麵躲債，幾年後他才知道，自己在村裏欠的錢，都是大哥和二哥幫忙償還。
    後來唐建國發達了，想重新聯絡大哥二哥，但是因為父母的死，始終沒有取得原諒。
    上輩子他一直活在悔恨中，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家裏兄弟姐妹，更對不起死去的妻女。
    “這麽多錢，你是從哪裏來的？”唐建華皺眉，本應該高興才對，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自己天天下海捕魚，好幾天也賺不了那麽多，小老弟平時好吃懶做，天天坐在賭桌上，沒找別人借錢都算祖宗積德，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錢？
    唐建軍走過來，拉起唐建國說：“可能是贏的吧？”
    小弟天天賭，哪有天天輸的道理，偶爾贏點錢很正常。
    贏了錢，他能想著還債，表示還有救。
    “對呀，你管他哪裏來的錢，現在能還上你就拿著。”
    苟富貴眉開眼笑，主動掏出三十塊遞給唐建國：“再借你三十可以麽？”
    借三十還三十五，這買賣可以做，比高利貸還高利貸。
    唐建華臉色難看，身為家裏的大哥，必須弄清楚錢的來路，如果是贏來的倒也沒啥問題。
    輸了那麽多錢，也該回回本，但是幹了傷天害理事情，自己寧可不要這些錢。
    “你走開，臭不要臉的。”
    唐建國推開苟富貴手裏的錢，重重吐出一口氣說：“我戒賭了，錢不是贏回來的，而是白天出海捕魚賺到的。”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大家，但是沒有人相信，誰敢大風大浪下海捕魚啊？
    還能捕獲藍鰭金槍魚，平時見都沒見過，是你這等小漁民可以惦記的嗎？
    大哥為了確定他有沒有撒謊，冒著雨跑去找林二蛋。
    可憐的林二蛋，剛和夢裏花姑見麵，便被大哥拉起來審問。
    半個小時後，所有事情得到證實，唐建國坐在凳子上，被一群人圍著數落。
    “你說說你，那麽大的風浪下海捕魚，是不要命了嗎？”
    “如果你葬身海裏，老婆和孩子該怎麽辦？”
    “還有，你自己下海就算了，為啥拉上二蛋，萬一回不來，對得起他死去的父母嗎？”
    “……”
    父母說完大哥說，大哥說完二哥上陣，苟富貴都要數落他幾句。
    唐建國拉聳著腦袋，越聽心裏越溫暖。
    上輩子丟失的親情回來了，他們不是在數落自己，而是關心自己。
    突然發現，被罵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行了，建國不再去賭，願意下海捕魚還債，大家應該替他高興才是。”
    慈母多敗兒，當初唐建國就是這樣被寵壞的。
    其實大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他表麵嚴厲，對家裏人卻是最好。
    二哥比較忠厚老實，經常悄悄給唐朵朵拿吃的，這些年沒有大哥和二哥幫忙照顧妻女，她們哪能堅持下來。
    唐建國拍拍屁股站起身：“錢我已經還上，就不陪你們了。”
    “急著走幹嘛？坐下來整兩口？”這是大哥的意思，父母也沒反對。
    浪子回頭金不換，既然小弟願意改過自新，他們心裏肯定高興。
    二哥也點頭，可以聊聊下海的事情，唐建國沒有漁船，大家能帶著他一起。
    “喝兩口？”
    “哈哈，我戒酒了，還是算了吧！”
    原以為唐建國會留下來，結果他一揮手，大笑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