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
    籌備了數月之久的《繼承者們》即將開機。
    首段外景將在美國西海岸取景，劇組特意包下一架客機作為通勤工具。
    原本飛往洛杉磯的隻有在前幾集涉及外景的演員。
    後來，其餘戲份集中在首爾的配角也被要求同行——製片方美其名曰“提前感受劇組氛圍”，實則是對幾位新人演員的演技存疑。
    機艙內空調吹得人膝蓋發涼。
    鄭秀晶第三次瞥向斜後方空著的24C座位時，前排座椅突然放倒。
    金智媛歪著頭從縫隙裏看她：
    “找什麽呢？脖子快扭成探照燈了。”
    “充電口。”
    “他來不了了。”
    鄭秀晶把數據線插進扶手內側的動作頓了頓：“誰？”
    “需要毛毯嗎？”空乘推著餐車停在過道。
    “不想知道就算了。”
    金智媛接過毛毯把座椅調了回去。
    不遠處，樸炯植正在kakao上跟薑在勳發消息：
    【真不來LA？沙灘排球賽缺個裁判！】
    薑在勳的回複彈得很快：
    【日程衝突，替我多吃兩份飛機餐。】
    【比基尼辣妹也替你多看兩眼！】
    樸炯植壞笑著按下發送鍵，轉頭時正撞見鄭秀晶欲言又止的表情。
    就當她在猶豫要不要向金智媛詢問時，前排座椅再次放倒，金智媛舉著手機朝她晃了晃。
    屏幕上是kakao聊天界麵——
    三花貓頭像旁躺著兩條消息：
    【金智媛：你不去LA？】
    【薑在勳：配音電影宣傳撞檔。】
    【金智媛：理解，祝活動順利。】
    “你怎麽有他好友？！”
    “上周圍讀會結束後加的。”金智媛慢放下手機，“請教發音技巧而已。”
    “請教需要發kakao？”
    “難道要像某人一樣偷拍台本？偷換座位？”
    鄭秀晶的耳尖瞬間漫上血色，抄起毛毯兜頭罩住臉：“睡了。”
    金智媛戳了戳毛毯下拱起的膝蓋：
    “我截圖了某人的標注，他說很棒，讓我可以當參考。”
    毛毯猛地被扯下半截：“你發我筆記了？！”
    “我說那是‘鄭演員的獨家秘笈’。”
    “……”
    鄭秀晶盯著金智媛狡黠的眼眸片刻，突然奪過她的手機迅速翻聊天記錄——
    對話止於工作討論，連表情包都沒有。
    她抿緊的唇角鬆了半寸，把手機扔回給金智媛：
    “下次提前說。”
    “心虛的人才會要求報備。”
    “我是怕你亂傳錯誤方法！”
    “……”
    航班掠過太平洋雲層時，薑在勳正被堵在江南區十字路口。
    金大元猛拍方向盤咒罵紅燈，副駕上的《神偷奶爸2》宣傳單被空調吹得嘩啦作響。
    韓國總人口剛過五千萬，其中五分之一的國民擠在漢江兩岸的首爾都市圈。
    每天清晨六點，當江南區的摩天樓群還泛著冷光，超過三百萬輛機動車已如蟻群般湧入高速公路網。
    這些鋼鐵洪流以平均每小時不足二十公裏的速度蠕動，將本應一小時的車程拉伸成令人絕望的耐力考驗。
    薑在勳目前的情況亦是如此。
    “背幾遍了？”
    金大元放棄了對交通的咒罵，瞄向後視鏡。
    “三遍。”
    “記者問配音初體驗就答‘黃政民老師教導有方’，問合作演員就答‘學到了很多’，問未來規劃就……”
    “專注當下，努力成為忠武路需要的演員。”
    薑在勳機械地複述。
    基本上藝人所有暴露在鏡頭前的對話，都是經過精密計算推演出來的。
    如“緋聞的否認三連”和“獲獎感言模板”等等。
    即便是即興問答環節，那些看似率真的回應，也可能在經紀人的會議桌上預演過二十個版本。
    《神偷奶爸2》的媒體試映會是在明洞的CGV影院舉行。
    簽到處堆滿各種小黃人玩偶。
    薑在勳抵達地下停車場時，正巧與一同出席的林允兒和金泰妍撞了個照麵。
    林允兒看見薑在勳時眉眼彎成月牙：
    “今天領帶挑的很襯演員身份。”
    聞言，薑在勳在房產中介實習時曾被她吐槽過“IU”印花領帶的回憶瞬間襲來。
    “謝謝，這條領帶是從老師那順的。”
    說著，他視線掠過林允兒的今日穿搭——
    珍珠灰絲質襯衫的燈籠袖將她的手腕襯得格外纖細。
    收腰剪裁的米色闊腿褲在腳踝處堆出柔和褶皺，與銀扣細腰帶共同勾勒出恰到好處的曲線。
    這身介於通勤裝與約會服的打扮，倒是把演員的知性與偶像的靈動平衡得微妙。
    “聽說在勳xi在劇組開班授課?”
    金泰妍晃著宣傳冊湊過來。
    薑在勳轉頭朝著金泰妍微微欠身問好：“隻是分享些基礎技巧。”
    “我們水晶學得如何？”
    “她挺好學的。”
    林允兒整理袖口的動作微滯，眼眸閃了閃：
    “薑老師似乎很享受傳道授業。上次是配音技巧，這次是台詞節奏，下次該教即興編舞了吧？”
    “呃......老師不敢稱，我隻是想著鄭秀晶業務能力越強，我們拍對手戲時NG次數就越少。”
    “歐尼。”
    林允兒突然轉頭看向金泰妍：“導演是說要過要演員互動的照片當做宣傳素材吧？”
    金泰妍眨了眨眼：“有吧......？”
    “所以——”
    林允兒移動到薑在勳身旁：“合個影。”
    柑橘果香隨著她的靠近漫延至薑在勳的鼻腔，他喉結滾了滾，右手在褲縫蹭掉掌心的汗。
    林允兒餘光掃過他繃直的肩線，嘴角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別緊張，格魯先生。”
    “我、我沒緊張。”
    三米外的金泰妍舉起手機：
    “看這裏——1、2、3！”
    閃光燈亮起的刹那。
    林允兒忽然偏頭做出聆聽姿勢。
    “哢嚓——”
    金泰妍盯著屏幕咂舌：“你們這構圖像婚介所廣告。”
    照片裏薑在勳的右手懸在身側欲抬未抬，林允兒的側臉輪廓被燈光鍍了層柔光。
    “歐尼可以當攝影師出道了。”
    林允兒將照片遞給薑在勳查看：“你覺得呢？”
    薑在勳剛想說什麽，卻突然被不遠處尖叫的聲浪打斷——
    二十餘名粉絲舉著“少女時代”手幅堵在通道口，手機快門聲混著尖叫炸開：
    “允兒啊！看這裏！”
    “泰妍歐尼撒浪嘿！”
    “……”
    林允兒條件反射將碎發別到耳後，唇角揚起練習過千萬次的完美弧度。
    薑在勳後退半步，看著她們熟練地對著粉絲們擺出心形手勢。
    金大元拽著他胳膊往前扯：
    “別跟保鏢似的杵著，去通道口等。”
    “這樣不太禮貌吧？”
    “她們至少得耗五分鍾。”
    薑在勳最後看了眼人群中心——林允兒正彎腰給小學生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