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秉筆太監
字數:3943 加入書籤
錦衣衛大堂
沈缺還沒踏入大堂,就看到了高坐在堂中的易安祿。
如今皇帝出巡在外,京城裏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沒有了皇帝和頂頭上司的壓製,易安祿越發張狂起來。
看到沈缺進來,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沈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很快便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緒。
“易公公。”沈缺淡淡道。
易安祿微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地道:“沈指揮使可真是個忙人啊,讓咱家好等。”
沈缺道:“永臨侯府前死屍案,影響惡劣,務必在陛下回鑾之前破案。”這話是早上易安祿讓人從宮裏傳出來的,一字不改,倒像是帶著幾分諷刺了。
易安祿微抬起下巴,白麵無須的麵容和沈缺的蒼白又有不同,莫名讓人覺得多了幾分陰戾之感。
易安祿輕哼一聲,道:“沈指揮使一心為公,想來陛下和長公主也甚是欣慰。”看到沈缺臉色微沉,他眼底卻多了幾分愉悅。
易安祿如今是司禮監首席秉筆,直接管轄著東廠,而錦衣衛又要聽東廠號令,算起來與沈缺應當是上下級關係。但不僅沈缺不喜歡易安祿,易安祿同樣也討厭沈缺。
原因無他,沈缺是掌印太監黃澤的義子,黃澤正好壓易安祿一頭。
另外如今的東廠提督夏瑾臣也是黃澤提拔起來的人,也就是說易安祿在東廠的勢力幾乎要被黃澤給架空了。
“沈大人忙了一天,想必有所收獲了?”易安祿問道。
沈缺仿佛沒聽出他的嘲諷,漠然道:“死者趙畋,蜀中綿州人,一個月前突然攜帶大筆銀兩來到京城。住在城南雨巷的一處宅子裏,這宅子原是永臨侯二兒媳婦陪嫁的管事名下。”
“這一個月,趙畋時常出入京城各種瓦肆青樓賭場等地大肆揮霍,一時間很難查到是誰對他下手。”
聞言易安祿挑眉道:“沈大人是想說,他是錢財外露被人謀財害命了?”
沈缺搖頭道:“不,本官懷疑趙畋之死與他突然從出蜀入京有關,兼之他的屍體被人掛在了永臨侯府大門口,此事恐怕與永臨侯府也脫不了關係。近期蜀中最大的事情,便是保寧府同知馮玉庭貪墨一案,本官記得……馮玉庭貪墨的證據,似乎也是一個姓趙的人提供的。”
易安祿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冷聲道:“這與永臨侯府又有什麽關係?”
沈缺垂眸道:“這就要問永臨侯了,蜀地與京城隔了千裏之遙,馮玉庭和一幹卷宗人證尚未到京城,本官如何能回答易公公?”
易安祿盯著沈缺,冷冷道:“既然不知道,沈大人還是慎重一些,莫要胡亂攀扯得好。那趙畋既然是剛到京城,想來在京城也沒什麽仇家,這個案子或許沒那麽複雜。沈大人,你說呢?”
“易公公說的是。”
易安祿滿意地笑了笑,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們吃朝廷俸祿就當為皇上分憂,莫要讓皇上一回來就看到如此晦氣的事。此事沈大人,還是盡早解決吧。”
“多謝公公提醒。”
沈缺轉身目送易安祿出門,厭惡地抬手撣了下被他拍過的肩頭。
一個錦衣衛千戶從外麵進來,小聲道:“易安祿這老東西還真當自己是永臨侯的女婿了?一點屁事催命似的。”
永臨侯把自己的庶女悄悄嫁給易安祿的事,自然瞞不過專職探查消息的錦衣衛。原本他還在心中恥笑永臨侯,現在看來這不就是派上用場了?
沈缺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讓你盯著的人呢?”
“那個楚蘭歌從滿庭芳出來,回楊柳巷了,讓人守著呢。”千戶道:“大人,滿庭芳那麽多人,您怎麽單就盯著他?”
沈缺低眉,若有所思地道:“這人不簡單。”
千戶聞言笑道:“當然不簡單,這可是號稱第一全才的天問先生的親傳弟子,據說天問先生隻收過四個弟子,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清河崔氏的嫡長子崔明洲,然後便是這位陵光公子。另外兩位雖然身份神秘無人知曉,但總歸不會是什麽簡單人物。”
“隻是這楚蘭歌近一年在西涼遊曆,不久前才剛從西涼入金泉關。那趙畋從蜀中入京的時候,他還在鳳翔府呢。”
沈缺搖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楚蘭歌那裏……”
沈缺道:“讓人撤吧,繼續排查近期出入京城的人,重點關照與蜀中有關的人。”
千戶點頭稱是。
一個錦衣衛小旗快步進來,稟告道:“大人,公主府來人傳話,讓大人回去一趟。”
聞言,那千戶有些同情地看向沈缺,朝那小旗揮揮手示意他退下,才歎了口氣道:“我就說這滿庭芳要謹慎,看吧,南靖公主找麻煩來了。”
沈缺不為所動,平靜地道:“你帶人繼續調查,我回去一趟。”
“是,大人。”
五更天,繁華如京城也步入了真正的寧靜。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時。
寂靜的客棧裏光線昏暗,前麵大堂裏值夜的夥計趴在櫃台後麵沉沉睡去。
住客的後院,隻有走廊上幽微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
一縷輕煙從破了一個洞的窗戶吹入,悄無聲息地散入整個房間。
一把輕薄的刀悄無聲息從門縫中探入,手段熟稔地撥開了裏麵的門栓。
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兩個黑衣人走了進來,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花廳一側的軟榻上,睡得正香的圓臉少女。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朝那軟榻上的少女走去,另一人則快步朝裏間而去。
裏間的燈還亮著,有些昏黃的燈光下,半垂的床帳簾幕後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上前伸手就去揭那簾幕。
“嗯……”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黑衣人握著簾帳的手一頓,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了?”
“碰!”他並沒有等來同伴的回答,外麵反倒是傳來了更大的動靜。
黑衣人心知不好,當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抽出隨身的刀就朝著簾帳後的人刺去。
隻是他的刀還沒碰到簾帳,腹部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他錯愕地看向簾帳後麵,隔著輕紗與一雙清冷的眸光對上。
下一刻,腹部的劇痛變成了剜心折肝的絞痛。
他看到刺入自己腹部那把匕首被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握著,那隻手十分美麗,卻並不柔弱。
那隻手握著匕首,慢慢地擰動。
匕首在他腹部攪動,鮮血不斷從傷口從他口中湧出,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怦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