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台上，年輕女停止了呼吸。
    “是因為失血過多死的，動脈的血得及時止住才行。”
    環筱看著滿地的血，鼻腔裏全是血液的氣息。
    聞久了有點想吐。
    小鬼主播：“還剩下兩個，你猜他們誰先死？”
    環筱：“你要全殺了嗎？不是說隻要斯簡年死了就好了嘛。”
    小鬼主播：“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環筱：“……”
    得，這鬼還是個記憶力不行的。
    ……
    黑暗的夜晚。
    樓下傳來“撲通”一聲巨響！
    就像有什麽重物被人高空拋下去了，帶著點危險的氣息。
    眼鏡男被嚇得跌坐在地上。
    剛才，窗戶前是有誰掉下去了嗎？
    由於速度過快，他根本沒有看清楚掉下去的人是誰，隻看到了飄揚的黑色長發，推測是個女性。
    “這個人……”
    他想起了他被拉進直播間的原因，那個因為他造謠而跳樓的女人。
    是她吧，肯定是她，因為這裏就是她的家啊！
    越想越害怕，眼鏡男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
    剛站起來，就因為太急切而撞到了牆壁。
    “砰”
    頭觸碰牆壁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他不顧頭上的疼痛，著急忙慌往門口跑去。
    “不能繼續待在這裏，我要離開，我要快點回去，我不能待在這裏……她會回來的……她肯定會回來……”
    他以為他已經從直播間離開了。
    現在，那個女人把他扔到了她的家裏，目的可想而知。
    是為了殺死他吧，想要他償命。
    眼鏡男一把抓住門把手，心裏砰砰砰直跳。
    “我不會讓她如願的，她不能殺我，我還得回去，我還得回去更新，很多人都在等我……”
    為了收集素材，他都跑去鬧鬼的玉石村探險了，他已經這麽努力了，憑什麽要死在這裏，他明明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劇情。
    他絕對不會死在這裏的！
    那個女人既然已經死了，就不應該再出現啊！
    眼鏡男用力地扭動門把手。
    “哢”
    門開了。
    他猝不及防對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披頭散發，渾身血汙，身體扭曲變形，骨頭露在皮膚外。
    是很可怕的一幕。
    他被嚇得尖叫了一聲。
    想把門關上，門卻紋絲不動。
    “你總算出來了，我一直在等你。”那扭曲的人影說。
    它伸出畸形的手，抓住了眼鏡男的脖子。
    “我……一直在找你。”
    “為什麽……不理我？”
    “我一直在聯係你……”
    “你為什麽……不出現？”
    “既然出現了，就下來陪我吧……”
    它的手很用力，也很冷。
    就像放在冰箱冷凍層的肉塊，又硬又散發著寒氣。
    眼鏡男的脖子被她死死掐住。
    窒息感隨之而來。
    “放……放開……”
    眼鏡男雙手抓住掐住他脖子的那隻手，試圖將手扯開
    但那隻手紋絲不動，就像無法撼動的大山。
    他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終於，在最後，他被掐死了。
    ……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夜裏的蟬鳴。
    “啊——！”
    眼鏡男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光滑的觸感。
    他轉動脖子，發現沒有異常。
    剛才被掐死的經曆就像是一場夢，醒來就沒了。
    但那個窒息而死的記憶，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仿佛那雙手還沒有離開。
    “是夢……”
    眼鏡男自言自語。
    接著，他開始環顧四周。
    驚恐發現，他竟然沒有離開，他還在那個女人的家裏！
    什麽都沒有變，和他死去之前看到的一樣。
    視線下意識轉向門口。
    他內心深處顫栗，仿佛已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影。
    不是夢！
    出去一定會被殺死的，他不能出去，否則他絕對會再死一次的。
    “冷靜……我要冷靜。”
    他用力抓住自己的衣領，手臂青筋暴起。
    不能慌，他既然沒死，肯定是因為那隻鬼沒有滿足殺死他的條件。
    他記得，之前閑聊的時候，何嫋對他說過，有的鬼怪並非無敵的，不是想殺人就能殺人，它們需要滿足一定條件，才能傷害人類。
    沒錯，現在一定就是何嫋說的那種情況。
    眼鏡男再次仔細觀察周遭。
    他覺得他應該冷靜下來，心跳卻跳得更快了，仿佛有什麽東西存在於他的心髒中，正在撞擊他的胸腔。
    破解辦法……要找到破解辦法！
    腦子亂了很久，用了十幾分鍾，他才冷靜下來。
    對了，書！
    “她既然代寫，肯定要看書，說不定逃生辦法就在她的書架上。”
    這麽想著，他剛要站起來。
    “呼啦”
    空氣中出現了異常的風聲。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音的來源，是他的背後。
    眼鏡男瞬間不敢動了。
    他僵硬地盯著地上的陰影。
    有什麽東西站在了他的身後，此刻，離他極近。
    就在他打算僵持的時候，一雙手從他的胸前穿出！
    噗呲——！
    蒼白的指尖出現在他的眼前，指甲上殘留著血肉碎塊。
    他感覺到鑽心的疼痛，隨即失去了意識。
    他又死了！
    ……
    窗外，燈火通明。
    屋內，一片昏暗。
    眼鏡男再一次醒過來。
    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胸口，發現是完整的，沒有那隻毫無血色的手。
    竟然又活過來了……
    背後，對了！背後！
    他趕緊轉過頭，身後空無一物，隻有牆壁。
    怎麽回事，它為什麽會進來，不是應該在門口嗎？
    眼鏡男想了很久，覺得應該是有時間限製的。
    如果在規定時間內沒有找到生路，他就會被突然出現的鬼殺死，然後重新來過。
    “我得抓緊時間……”
    他腦子混亂，雙眼發直，從地上爬了起來。
    和之前相比，他現在的狀況更差了。
    這是當然的，他有兩次清晰的死亡記憶，精神已經有些不好了。
    他想起了上一次自己死去之前的猜想。
    “書架……”
    是了，他要去找書架，書架上應該有……
    有什麽來著，是……對，是生路，書架上應該有生路，他要去找一找。
    眼鏡男機械地走向書架，從上往下開始尋找。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些什麽，有時會忘記一些東西。
    一層一層地翻看，看到了一本特殊的書。
    黑色的封皮，深黑色的書名。
    他費力地分辨著上麵的字。
    〈論人類的處理方法〉
    這是本沒見過的書，他翻開了。
    目錄……〈魚目與人目〉
    他看了。
    在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他的手上已經出現了一顆新鮮的眼珠子。
    帶著血塊和神經組織。
    眼睛傳來疼痛，一處視野消失了，臉上傳來劇痛。
    他把自己的眼珠挖了出來。
    愣神了幾秒，他發瘋地把眼珠扔到地上，用腳把眼珠踩碎了。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他一把推翻書架，快步往門口跑去。
    在見到門口的怪異人形後，他頓住了。
    這一次，他沒有害怕，沒有恐懼。
    心裏是欣喜若狂，是激動！
    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將脖子湊上去，迫不及待地喊道：
    “快掐我，快點掐死我！”
    隻要死了，就能重新來過。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能回來了！
    反正都是假的，他還有機會，隻要下一次找到生路就可以了。
    脖子被狠狠掐住，熟悉的窒息感傳來。
    眼鏡男還是沒有忍住，掙紮了幾下。
    然後兩腿一蹬，軟塌塌掉在地上，死了。
    ……
    再次醒來，是夜晚。
    眼鏡男看到了天花板。
    同時，臉頰上方出現疼痛，他發現自己能看到的區域變少了。
    他的眼睛，沒有回來。
    顫抖地伸手，在眼眶裏打轉，他找得很仔細，手指上全是血液，每一次觸碰都帶來更疼的觸感，但他沒有停下，一下一下地摸著。
    沒了。
    他的一隻眼睛，沒了！
    的確再一次活過來了，但他的眼睛卻真的失去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開始發狂，將房間裏的東西打碎，再衝到門外。
    看著門口站著的熟悉的身影，他再一次請求：“殺了我，殺了我！”
    肯定是上次死亡時回溯出了問題，再死一次，就沒有問題了吧。
    脖子再次出現窒息，眼前一黑，他死了。
    ……
    睜眼後，眼鏡男第一個動作就是摸眼眶。
    沒有，沒有回來！
    他一拳頭捶在地上，手指處傳來撞擊後的疼痛。
    沒用，沒有用，他沒有變回完整。
    這一次，他不再跑去門口，而是跑去書架。
    他決定，把不見的眼珠找回來，重新放進眼眶裏。
    肯定是因為眼珠不在他身上，複活時才少了顆眼珠，這次把眼珠放到他眼眶裏再死，眼睛就能回來了，他就能回到有兩隻眼睛的時候。
    他開始趴在地上找眼珠。
    床底下，沒有眼珠，但有鬼
    他被鬼一爪子抹了脖子。
    死了。
    ……
    他站起來，跑去書架的位置，在地上尋找。
    沒有找到眼珠，但找到了一本書。
    〈論人類的處理方法〉
    翻開，目錄……〈猴指與人指〉
    意識到這個目錄不是之前那個，他瞳孔一縮。
    再一睜眼，手上多出了一隻手指。
    是他的手指。
    他抓著手指，跑去把門打開。
    不出意外，被掐死了。
    ……
    醒來，看自己的手。
    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沒有回來，眼珠也沒有回來。
    他不信邪，再一次去書架，翻找。
    一本書，〈論人類的處理方法〉。
    目錄……〈鴨掌與人掌〉
    低頭一看，手掌被他自己用東西砍下來了。
    流了很多血。
    他瘋了，用好的那隻手把書架燒了，又去廚房找到了火種，把整個房間點燃，整個人置身在火焰之中。
    他被火燒死了。
    ……
    醒來，手掌、手指、眼珠都不見了。
    他一腳踢在凳子上，凳子倒了下去。
    他打開窗戶。
    一隻鬼臉出現在眼前。
    他死了。
    ……
    眼鏡男醒來，看著僅剩一隻的手掌，走去書架翻看書本。
    〈論人類的處理方法〉
    目錄……〈雞腿與人腿〉
    他瘸了。
    隻能跳著走。
    由於失去了一隻腿，他沒能跳到門口，地板太滑摔倒了，他倒在了地上，與床底下的鬼三目相對。
    他死了。
    ……
    醒來，去書架看書。
    〈論人類的處理方法〉
    目錄……〈豬耳與人耳〉
    他失去了一隻耳朵。
    倒地上，被床下的鬼殺死。
    ……
    就像是為了折磨他，書架上的這本〈論人類的處理方法〉總是要走他那些不會傷到性命的部位。
    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又活了多少次。
    疼痛對他而言早已經是家常便飯。
    直到……又一次活過來。
    他這次終於完整了，完整得讓他害怕。
    他看著自己完好的雙手，普通的兩條腿，開闊的視野……
    他心裏沒有高興，隻有恐懼和空虛。
    活下來對他而言已經不是什麽好事了。
    他這次沒有猶豫，跑到了廚房，嘴裏念念有詞，說著之前在書上看到的目錄。
    每說一句，他就親自砍掉自己一個部位。
    直到，他已經沒有手可以拿菜刀了。
    他死了。
    這次，是不能複活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