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晨已經像箭一樣衝出去，兩個少年一左一右圍住牛犢，一個學母牛“哞哞”叫，一個揮著樹枝虛張聲勢，終於把小牛引回安全區。
    周海望著他們汗濕的後背，笑著把手裏的煎餅送入了口中。
    ……
    正午的陽光透過油茶樹的枝葉，斑駁地灑在山路上。
    江海芬擦了擦額角的汗，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到吃中飯的時候了。
    她蹲下身，把散落的油茶果仔細撿進背簍裏，直到簍子裝得滿滿當當，才背起來往山下走。
    山腳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樹蔭下。
    江晚檸見江海芬下來，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江海芬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攥緊了背簍的帶子，但很快又鬆開，鼓起勇氣走上前，小聲叫了句：“檸檸姐。”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要知道，之前的她見到除了奶奶嚴三春以外的人，都會害怕的渾身發抖，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江晚檸把籃子裏最後一個袋子遞給她：“公司的福利，每個人都有，趁熱吃吧。”
    江海芬接過，低聲道謝，捧著溫熱的食物小口吃起來。
    煎餅酥脆，水果羹清甜，她緊繃的肩膀不自覺地放鬆了些。
    江晚檸看她吃得認真，便隨口問道：“海芬，一個人上山撿油茶果，怕不怕？”
    雖然在她的山頭，安全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山裏，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害怕也是應該的。
    江海芬搖搖頭：“不怕。”頓了頓，她又補充，“檸檸姐，山上的油茶果快撿完了。”
    江晚檸心裏有數，便點了點頭：“嗯！那油茶果撿完後。你還想繼續上山工作嗎？”
    江海芬捏了捏衣角，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抬頭：“檸檸姐……我能不能……去做挖山藥和葛根的工作？”
    江晚檸一怔，有些驚訝。
    一來，她沒想到向來膽小的江海芬會主動開口提要求。
    二來，挖山藥和葛根可不是輕鬆的活兒，就算很多男人幹起來也很費勁，更別說本就體力不如男人的小姑娘了。
    “挖山藥和葛根很辛苦，你……”江晚檸斟酌著措辭，“如果你不想跟別人一起幹活，其實還可以去摘鬆塔。”
    鬆塔也已經到了采摘的季節，而且量不多，正好適合江海芬一個人慢慢摘。
    江海芬抿了抿唇，聲音雖輕卻很堅定：“我不怕吃苦。”
    江晚檸打量著她，忽然想到什麽，試探著問：“家裏是不是著急用錢了？”
    這段時間申請去挖山藥和葛根的人確實多了很多。
    但是大多都是家裏急需用錢的，比如張小妮。
    隻因為挖山藥和葛根的酬勞最高，一天隻要挖夠100斤，就能有500塊。
    江海芬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低聲道：“我想……把奶奶的房子翻新一下。”
    她抬起頭，眼神比平時多了幾分堅定：“奶奶年紀大了，房子漏風，冬天冷。我想讓她住得舒服點。”
    江晚檸心頭一軟，看著她瘦小的身影，忽然想起嚴三春因為想要給孫女存錢，所以不想修房子。
    這對祖孫，還真是都在為對方想著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點頭道：“好，那等油茶果采摘結束，我就帶著去挖山藥葛根。i但要是覺得吃不消，一定要說，別硬撐。”
    江海芬眼睛一亮，連忙鞠躬：“謝謝檸檸姐！”
    江晚檸扶住她，笑道：“別急著謝。如果確定要翻修房子，那就盡快去錢叔那裏報名，這幾天施工隊就要開始動工了。如果錢不夠，也可以先預支工資，後麵慢慢還。”
    江海芬用力點頭，眼裏終於有了笑意。
    江晚檸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個曾經連話都不敢說的姑娘，似乎正在一點點變得勇敢起來。
    江海芬背著空背簍踏進院子時，嚴三春正坐在門檻上剝豆子。
    見孫女回來，老人眯起眼睛笑了：“回來啦？檸檸給的煎餅和葛根粉吃了沒？”
    “吃了。”江海芬放下背簍，蹲到奶奶身邊幫忙。
    手指撚開豆莢時，她輕聲道：“奶奶，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嚴三春手上動作沒停：“啥事？”
    江海芬：“我們……把房子修了吧。”
    豆子突然從蒼老的指間滾落。
    嚴三春怔了怔，轉頭看向孫女。
    江海芬低著頭，聲音卻很清晰：“奶奶，油茶果差不多快要撿完了。撿完後，我就去挖山藥和葛根。”
    “胡鬧！”嚴三春手裏的豆莢啪地折斷，“那活計是姑娘家幹的嗎？我不同意。”
    江海芬忽然抓住奶奶的手。
    那雙常年勞作的手比她想象的更有力：“奶奶，我能行的。你看——”
    她撩起袖管，胳膊上隱約有了結實的線條，“現在我都能背一百多斤的油茶果下山了呢。而且我跟檸檸說好了，能挖多少算多少。”
    嚴三春望著牆角裂縫裏鑽出的野薑花，想起上個月漏雨時，孫女用陶盆接水的叮咚聲。
    “......真要修？”
    “嗯！”江海芬眼睛亮晶晶的，“修結實些，冬天就不灌風了。奶奶，我想一直跟你住一起，哪裏也不去......”
    嚴三春忽然站起來往屋裏走，木門吱呀一聲響。
    江海芬跟進去時，看見老人正從梁上取下個藍布包。
    層層打開，裏頭整整齊齊碼著三遝錢。
    兩遝新些的明顯是兩人近倆月的工資，每次領到錢，江海芬都會第一時間交給奶奶。
    而舊的那遝邊角都磨毛了，一看就是存了很久的。
    “原是想給你當嫁妝的......"嚴三春摩挲著舊鈔票上的折痕，突然把布包往桌上一拍，"既然決定要修，就修敞亮的，我們也修個淋浴間和抽水馬桶。”
    江海芬還沒回過神，老人已經掰著指頭算起來：“我們現在有三萬塊，等這個月工資發了，我們就有四萬了……”
    算到一半，她突然瞪孫女：“可不許你逞強！要是累出個好歹——”
    “知道啦！”江海芬笑著往奶奶肩上靠，聞到她衣領上曬幹的陽光味，“等房子修好，我在窗台下給你種排薑花，就跟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