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吃飯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李聰的聲音，背景音裏還有電視的聲響和孩子嬉鬧的聲音。
    “吃了吃了，剛吃完。你爸今天做了油燜筍，可好吃了。” 吳文慧的聲音裏滿是慈愛，“小軍呢？讓他跟我們說說話？”
    “他正玩呢，等下再說。” 李聰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猶豫，“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吳文慧的心突然 “咯噔” 一下，每次兒子用這種語氣開頭，準沒什麽好事。
    果然，李聰接下來的話讓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媽，我丈母娘摔了一跤，腰椎間盤突出了，醫生說要臥床休息一個月。麗麗已經請了一個星期假照顧她，再請假工作就要受影響了。你看… 你能不能來城裏幫忙照顧下我丈母娘？”
    電話這頭突然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吳文慧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這不是第一次了，自從李聰結婚後，這樣的要求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會出現一次。
    吳文慧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李聰見母親沒回應，繼續道：“媽，反正你在家也沒事，不如過來幫幫忙。丈母娘也是為了幫我們照顧小軍才受傷的，你要是不來，麗麗的工作可能就…”
    吳文慧的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城裏 “幫忙” 的經曆 —— 那還是小軍剛出生不久，於麗麗嫌棄她不會用尿不濕，嫌她做的飯菜太油膩，嫌她打掃衛生不夠幹淨… 不到一個星期就把自己的母親請來照顧。
    而她也依然留在他們，從原來的照顧兒媳和孫子，變成了照顧兒子和親家全家。
    可從那以後，這件事卻成了於麗麗拿捏她的把柄，動不動就說 “我生孩子你都沒照顧”。
    “聰聰，我…” 吳文慧剛要開口，李大山已經一把奪過了電話。
    “李聰，你媽在家有事，走不開。” 李大山的聲音低沉而堅決，“你丈人不是退休在家嗎？讓他照顧自己老婆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李聰的聲音明顯不耐煩起來：“爸，我丈人啥也不會幹，讓他去照顧人不是添亂嗎？媽過來照顧下丈母娘，減輕了麗麗的負擔不也是減了我負擔嗎？”
    吳文慧聽到這話，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搶回電話，聲音顫抖卻堅定：“不去，我又不是他們家保姆，我去照顧她像什麽樣子！”
    “媽！” 李聰提高了聲音，“你就當心疼心疼你兒子我行不行？我們在城裏工作壓力很大的，要是麗麗的工作沒了，小軍說不定都不能上現在的學校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嶽母說了，她也不白讓你照顧，給你 3000 一個月怎麽樣？”
    李大山深吸一口氣，再次拿過電話：“李聰，你別三天兩頭跟我們哭窮。我們供你上學，供你在城裏買房，供你娶妻生子。我們不欠你的。你要是沒本事，就回來跟我們種地，別一直扒拉你媽。”
    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你媽上次去給你們當保姆，回來在家躺了一個月，你們回來看過一下沒有？連個電話都沒有！”
    電話那頭，李聰的語氣變得煩躁：“我那不是工作忙嗎？媽，你在家一個月都賺不到 3000 呢，這錢都能請一個保姆了，我丈母娘想請你，也是看在自家人的麵上。你何必跟錢過不去？”
    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插進吳文慧的心窩。
    她想起上次從城裏回來後的那場大病 —— 連續高燒三天，腰疼得下不了床，是李大山背著她走了五裏山路去鎮上的醫院。
    而她那引以為傲的兒子，連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
    吳文慧擦掉眼淚，突然冷笑一聲：“嗬嗬，那你跟你嶽母說，那 3000 留著給她自己請個保姆吧。我在家裏上工，一個月賺八千挺好的，不用她惦記了。”
    說完，她果斷按下了掛斷鍵，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電話那頭，李聰看著突然結束的通話界麵，一臉不可置信。
    他妻子於麗麗在一旁催促：“怎麽樣？你媽什麽時候過來？”
    李聰搖搖頭：“我媽說要在家裏上工，不來了。”
    於麗麗皺起精心修飾的眉毛：“上工？該不會是那些小工吧，一個月都賺不到一千塊。你跟她說了我們願意給 3000 了嗎？”
    “說了，” 李聰不耐煩地把手機扔在沙發上，“但我媽說她現在一個月賺八千，讓我們自己去請護工。”
    “八千？” 於麗麗不可置信地驚叫起來，“她騙誰呢？要說你爸去工地賺八千一月還差不多，就你媽這畏畏縮縮的樣子，絕對不可能！”
    她撇撇嘴，一臉鄙夷，“我一個大學畢業的，一個月也就八千塊。她一個什麽文化的大媽，還是那麽便宜的山村，一個月賺八千？打死我都不信。”
    李聰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行了，我媽不來就不來吧。反正你爸每天在家閑著，讓他照顧媽吧。”
    想起父親說的，母親上次當保姆回家住院的事，他心裏泛起一絲愧疚，“元旦放假，我們回老家一趟吧。”
    於麗麗立刻拉下臉：“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她轉身走向臥室，嘴裏嘟囔著，“老不死的東西，不願意過來照顧我媽，還指望我們回去看她？做夢！”
    與此同時，山村的小院裏，吳文慧握著已經黑屏的手機，眼淚無聲地流下。
    李大山輕輕攬住妻子的肩膀，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
    “別哭了，咱不欠他們的。” 李大山歎了口氣，“這些年，我們給的已經夠多了。”
    吳文慧靠在他肩上，哽咽道：“我就是想不通，我們辛辛苦苦把他培養成大學生，怎麽就成了這樣？連基本的孝心都沒有…”
    “城裏生活不容易，他壓力是大。” 李大山拍拍妻子的背，“但這不是他把你當免費保姆的理由。我們現在在檸檸這上工，工資不低，就不要去受那個氣了。”
    吳文慧慢慢止住了哭泣，抬頭看著丈夫：“我剛才說月薪八千，是不是說多了？”
    李大山笑了：“你現在工資六千塊，加上加班費，七千多總有。說八千也不算太誇張。你忘了，我們之前還拿了一筆獎金呢。”
    他頓了頓，“再說了，就算隻有三千，我們也不去受那個氣。咱們靠自己雙手吃飯，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