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驀地定住，過了兩秒後，陡然明亮。
    “啊，這裏真的有天鵝？”
    湖中心有個人工小島，島周一圈蘆葦叢，形成天然的綠色屏障，幾株垂柳從島心探出身子，細長的枝條幾乎要觸到水麵。
    而在垂柳的倒影中，十幾道有黑有白的優雅身影正緩緩劃開水麵。
    黑的像浸了墨，唯獨眼睛和尖喙是火一般的紅。白的如掉在水麵上的雲，眼睛卻是烏黑，喙則是橙黃。
    水麵在它們身下畫出一個細細的圈，過一會又重新合攏。
    有時候黑的和白的碰碰脖子，那些圈就變成了一個數學中的“∞”。
    夏嵐睜大眼，興奮極了。
    “我要拍照！”
    她急忙掏出手機，一邊開相機一邊扭頭問陳延，“你呢，不拍嗎？”
    “我有段時間天天來，都看膩了。”陳延說，“你自己拍吧。”
    剛拍了兩張，突然胳膊被陳延一下抓住，然後她被轉了個角度，對著另一邊的湖麵，同時，耳邊響起了他有些激動的聲音。
    “拍那邊，有兩個對著腦袋的！”
    夏嵐一瞅，兩隻天鵝，剛好一黑一白，麵對麵的將腦袋懟在一塊兒，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心形。
    “真的，好好看啊！”
    她連忙扒拉著屏幕，將鏡頭拉近，手指飛快按動，想搶下幾張。
    一陣微風吹過，幾縷發絲輕輕掃過陳延的臉頰，癢癢的，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抓住了夏嵐的胳膊。
    她穿著短袖，大部分胳膊裸露在外，手心中全是觸感溫軟的肌膚。一種異樣感從指尖傳來，讓他的呼吸不自覺地停頓了一瞬。
    見夏嵐沉浸在拍照中，他屏住呼吸，不聲不響地鬆開了手，同時和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而這時，夏嵐低垂著眼，目光仍舊盯著手機屏幕，神情毫無異常，似乎並未察覺到什麽。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忽然亂了兩拍，同時胳膊上被他握住的那塊皮膚，也隱隱有些發燙。
    她最近老是這樣，難道真的是感染了什麽不知名的病菌？
    過了會兒，夏嵐才將手機放下。
    陳延輕咳了聲，問：“拍到了嗎？”
    “嗯。”夏嵐點點頭，把手機遞給他看，“你看這張，拍得最清楚。”
    陳延接過手機，看著屏幕上那對天鵝組成的心形，突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拍的不錯。”最終他隻說了這麽句，就將手機遞回給了她。
    夏嵐把這張照片設成屏保，替換了原本默認的係統界麵，再端詳了會兒，滿意地點點頭。
    “確實拍的不錯。”
    ……
    看看時間，陳延牽回了土豆，對夏嵐說，“隨便逛一會回去了，還要去吃早飯呢。”
    “好的。”
    走走看看，花了差不多半小時，才逛了大半個公園。
    回去兩人沒騎自行車，選擇了步行。
    這時已經快八點，城市開始熱鬧起來。
    路邊恰好有人推著車在賣手抓餅，陳延帶著夏嵐過去，買了兩個，一人一個，邊走邊啃。
    土豆很哀怨，不停地嗚嗚叫。
    夏嵐看了它一眼：“它是不是也餓了？”
    “是饞了。”陳延說，“等回家再給它吃狗糧，手抓餅高油高鹽，盡量不給它吃。”
    是哦，這也是垃圾食品來的……
    夏嵐低頭看看手裏的餅，再看看土豆，再看看陳延，發出疑問：“所以，連狗都不吃的東西，你們為什麽要吃？”
    陳延瞥了她一眼：“你也可以不吃，回去自己煮白水麵條。”
    夏嵐抿了下嘴，反駁道：“從手抓餅直接跳到白水麵條，會不會太極端了？”
    陳延說：“幸福是對比出來的，越極端，越幸福。”
    夏嵐：“……”
    她還在想怎麽駁倒陳延，突然聽到了他的手機發出一聲響。
    陳延看了眼手機。
    是蘇染茉在他和她，以及周野的三人小群裏發的消息。
    “下午我想回八中看看，追憶一下青春，兩個帥哥有空嗎？”後麵還帶了個笑臉。
    陳延一手牽著土豆，一手拿著手抓餅，打字挺麻煩，於是發了條語音過去。
    “今天下午是嗎？應該有的。”
    蘇染茉回：“@周而複野，你呢。”
    周野坐在沙發上，盯蘇染茉發來的消息。
    輸入框裏有一句：“下午我可能沒空。”
    但他的手指停在發送鍵上，卻始終沒有點下去。
    過了會兒，他走到店外，去旁邊的小店買了包煙，然後抽出一根，默不作聲地狠狠抽著。
    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他知道，作為一個有了女朋友的人，他不應該對蘇染茉還有任何超出友誼界限的想法。
    薑可心是他主動追求的，她也是個好姑娘，他應該忠於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什麽都懂。
    但是他能有什麽辦法？
    隻要蘇染茉一出現，他的情緒也好，他的心思也好，就全都被她牽著了，一點自主控製的能力都沒有。
    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啊。
    他明明知道，從高中開始蘇染茉就喜歡陳延，所謂的三人行，也不過是她為了多接近陳延一些，而他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陪襯。
    但為了能時常看到她，他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心甘情願地做那個陪襯。即便每次看到她對陳延投去的目光，都讓他在獨自一人時默默難受。
    大學時他為了讓自己死心，追求了薑可心，後來她出了國，他也就越來越少的想起她，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
    可當她突然從國外回來，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那些被深埋的情愫又開始蠢蠢欲動……
    周野又狠狠吸了一口煙，盯著屏幕發愣。
    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周野，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薑可心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周野手指一顫，煙灰落在了衣服上。
    轉過身時，表情卻已經變得從容：“沒什麽，出來抽根煙。”
    “你又抽煙！”薑可心的臉一下板了起來，沒好氣地道，“之前不是答應我戒了嗎？”
    周野的臉上露出個略帶歉意但絕不顯得心虛閃躲的笑，“沒忍住嘛，最後一根，就一根，行了吧？”
    “算了，這話你說了幾次了？！”
    薑可心一臉“我不相信。”
    “我發誓，”周野抬起手，做了個對天發誓的手勢，“這根以後，再抽煙就讓我變一口大黃牙，洗都洗不掉的那種！”
    “滾，你要是變大黃牙，我可不要你了。”薑可心白了他一眼，無意中瞥到他的手機屏幕，隨口問道，“誒，你在和誰聊天呢？”
    周野的心頓時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