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動蕩不安，流民山匪四起。
    為將這大野豬安全送去販賣，葉青禾挑了七八個強壯的漢子。
    磨得鋒利的鐮刀、鋤頭放在野豬身邊，再由一大塊布蓋住野豬真身。
    待天暗了，小驢才啟程。
    眼見火光消失在黑暗，葉青禾收回視線：“娘，我們回去吧。”
    趙月娘心緒不寧：“路上不會出事兒吧？”
    “老大家的多慮了。”隔壁的田嬸子羨慕又嫉妒，語氣都變了：“天暗了，誰能瞧見車上是啥物？”
    “還有我家大山他們護著呢。”秀嫂子笑盈盈地：“他們幾個力大又機靈，能護得住。”
    田嬸子白她一眼，嘴裏不知嘟囔著什麽，轉身關上了門。
    到底是擔心，趙月娘、秀嫂子和其餘幾個丈夫被選上的女子幹脆在村口等著。
    直到後半夜，驢車終於回來了。
    不知累似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
    將屬於自己的那份兒搬走，剩下的八十六斤，便是石頭屋的。
    仔細擺好還不滿足，葉常安幹脆坐到糧旁，嘴角的笑怎麽也壓不下去。
    “今兒回遲了，牛大力說外頭有瘟病，裏裏外外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病才收了豬。”
    “我特讓他留了十斤好肉，趕明兒做成臘肉，留給孩子們慢慢吃。”
    “已跟老許他們說好了，天一亮就開始蓋屋子。”
    “動工之後，要辛苦你給大夥兒做飯了。”
    其餘幾個也因富裕的糧食而無困意。
    趙月娘笑著：“不辛苦，隻盼著屋子早日立起來，省得孩子們睡草堆。”
    “能不能做個雞窩？”自從被安排了照顧雞的責任，葉寧寧便格外上心。
    “還要做個大的。”葉真兒抱著葉寧寧：“以後有了小雞，都歸你管。”
    仿若為了回應眾人，角落的母雞叫了一聲。
    它下蛋了。
    葉寧寧一骨碌爬起來去拿。
    葉常安抬頭看了看，穿上外衣：“差不多了，我喊人上山弄木頭。”
    一開門，村長黃仲竟已站在了門口。
    他一臉急切地拉住葉常安往外走：“快跟我去瞧瞧你家的地，苗子綠了！”
    葉常安驚得心咯噔一跳，腳步比村長更快了些。
    到了田裏一看，蔫兒了的苗子果然抽直了身子，苗苗的尖兒真發了綠。
    “常安，你往地裏澆水了？”
    “是不是有特別的種養法子？”
    “都是鄉親，你可不能藏著掖著。”
    村民們個個驚喜羨慕，討要辦法。
    可葉常安能說些什麽？
    隻是撲通跪下朝田地磕了三個頭，眼含熱淚：“我啥都沒幹，是苗子們自己爭氣。”
    啥都沒幹就好起來了？
    鄉親們麵麵相覷，羨慕極了。
    得了五十斤糧，獵了大野豬，地裏的苗兒還抽了綠，葉家究竟是哪輩子積的福呦！
    這消息傳遍了整個黃水村，人人都稀罕地去地裏看。
    幫著石頭屋起房子的漢子們也心勁兒更強。
    葉家有福，自己來幫忙，沒準兒也能沾點兒福氣嘞！
    而葉青禾，深藏功與名。
    扛著小鋤頭、拎著小桶出了門。
    大旱前，村民靠井水生活。
    大旱開始後，井水幹了，村民們便順著河床去山腳源頭尋水。
    聽村長說源頭有村民把守，負責將收集起來的水送回村子。
    沿著幹涸的河床走了幾個時辰，腳下的泥土終於濕潤了些。
    “你是誰？”
    正要繼續往前，一個筆直的棍子豎在了她麵前。
    持棍的是個渾身黢黑的小孩兒，他擰著眉，如對待入侵者般警惕著葉青禾。
    隻是立在頭頂的兩個羊角實在沒有威脅。
    葉青禾舉起雙手：“黃水村村民。”
    小孩兒狐疑：“我怎麽沒見過你。”
    “她是葉青禾，葉家剛回來的那個。”
    幾個小孩兒嘰嘰喳喳地從四周圍了上來。
    “是你？”持棍的小孩兒恍然，收起武器：“我聽我爹說了，昨晚還是他給安伯伯解豬呢。”
    葉青禾打量著他：“你是縣裏屠戶家的？”
    “我叫牛耀宗。”那孩子拍著胸脯：“我爹在縣裏做活計。”
    說著，他兩眼一瞪，複盯住葉青禾：“說，你來這裏做什麽？是不是想偷水？”
    葉青禾笑：“村長說水源有人護著，沒想到是一群孩子。”
    牛耀宗一本正經：“我們是對付北河村那群小毛賊的，山哥和光叔才是對付大人的。”
    葉青禾點頭，欲繼續向前。
    下一秒，那棍子又指了過來：“你不能再往前了，各家發的水一樣多，你拎個桶，想多拿？”
    “你快走。”其餘小孩兒也繃起了臉：“防著北河村的就算了，還要防你們葉家的，不要臉！”
    葉青禾很無辜：“我第一次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和葉尚川一夥的。”牛耀宗揮動棍子：“趕快走！”
    葉尚川？葉老三的小兒子？
    這小子小小年紀就來偷水，真是心術不正。
    可，憑什麽連累她？
    葉青禾立刻挺胸抬頭，與老宅劃清了關係，正色：“我是去挖土豆的，順道兒過來看看。”
    “土豆是什麽？”一個臉圓圓的娃娃好奇。
    “狗蛋，不許多嘴！”
    牛耀宗瞪了那圓臉娃娃一眼，狗蛋立刻縮起了腦袋。
    謔！
    葉青禾暗驚：這牛耀宗威嚴不小，是孩子王呢！
    不過，她還是回答了狗蛋的問題：“吃的東西。”
    聽到這四個字，孩子們全都開始咽口水。
    唯有牛耀宗嗤笑：“河和山都被我們翻遍了，野菜都不見一根，哪兒有什麽能吃的豆子？”
    葉青禾笑：“如果我能挖到可以吃的土豆，怎麽辦？”
    “如果你能，以後我就聽你的。”牛耀宗下巴揚得老高：“如果你不能，以後就要像他們一樣，尊我為大哥。”
    葉青禾覺得好笑：“這可是你說的。”
    “君子一言九鼎，絕不反悔。”
    得了保證，葉青禾往山上走了一段，接著蹲在地上，挖了起來。
    不多時，沾著泥巴的、圓滾滾的東西出現在她手中。
    她邊搓上麵的泥邊道：“這就是土豆。”
    “地下挖的？”狗蛋湊過來聞了聞：“隻有土味兒，這東西真的能吃嗎？”
    葉青禾沒說話，找一根棒子從土豆中間穿過去，又用石頭壘好地方，再向孩子們借了火折子。
    沒一會兒，火色的火苗就把最外頭的皮燒熟了。
    香味兒四溢。
    肚子咕嚕嚕叫著的孩子們四麵八方地湊過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火苗與土豆相交的地方。
    時不時地，還要看一眼葉青禾。
    “好了。”
    直到葉青禾一聲令下，把土豆掰成幾塊兒分下去，孩子們終於小心翼翼地送入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