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那尚存理智的士子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眼前頓時一亮，急忙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名身著儒袍的老者緩步朝眾人走來。
    老者須發皆白、體態富足，正是國子監三位夫子之一的，顧遠修。
    那理智尚存的士子見到顧遠修，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快步上前：“夫子，您來得正好！他們這些人竟然膽大到要...”
    “無需多言，本夫子都聽到了。”
    顧遠修擺了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目光緩緩從一眾學子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那為首的青衫士子幾人身上。
    “國子監是什麽地方？爾等又是什麽身份？”
    他並未出言嗬斥，也沒有開口質問，隻是詢問了兩個簡單的問題。
    青衫士子微微皺眉。
    整個上京誰不知道樓少澤也曾在國子監修習，而他的老師，便是眼前這位顧遠修，顧夫子。
    青衫士子本能覺得對方的問題沒有那麽容易回答，但尊師重道的思想讓他不得不做出回應。
    “回夫子，國子監是大延士子學習之地，也是王公貴族後背學習治國安邦之所，更是天下儒修聖地！
    而我等，便是國子監的學生，粗略算來，也算是儒修一員。”
    “不錯，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
    顧遠修微微頷首，稱讚了一句，接著又問道：“那你可還記得入學時，學習的規矩？”
    青衫士子眸光閃爍了一下，沉聲說道：“國子監乃學習之所，凡入國子監之學子，不得妄議朝事，不得幹預朝政，不得結黨營私。”
    “看來你都記得清楚。”
    顧遠修臉上露出一抹看似欣慰的笑容，可緊接著他眼神陡然一變：“那你們這又是在做什麽？”
    “非議太子，質疑朝政，如今更是要逼宮？！”
    他淩厲的目光落在青衫士子等人身上，聲音陡然拔高：“你們此刻的一言一行，有哪點符合國子監的規矩？有哪點時一個儒修該做的事？
    爾等學子，乃是我大延將來的國之棟梁！
    如今卻受人蠱惑，不思聖學，不明經辯義，卻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們可知自己的行為會為自己帶來多大的災禍？會給父母造成多大的困擾？會給國子監帶來多大的汙名？又會讓自己的前程進入怎樣的困境？
    你們此等行徑，與那些不忠不義不孝的奸臣賊子又又何異？”
    顧遠修的話不可謂不重。
    如同重錘一樣，敲打在所有士子的心頭，不少人臉上都湧現出愧疚、後怕的神情。
    而如那理智尚存的士子等人，望向青衫士子的目光中則是帶著幾分譏諷和嘲弄。
    一時間。
    現場氣氛頓時變得沉重壓抑起來。
    青衫士子看著周圍麵色動搖的同窗，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惶恐的緊張。
    抬起頭，直視著麵前的顧遠修。
    “夫子教誨，學生銘記於心！國子監規矩，學士亦不敢忘！”
    他先是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可緊接著卻是話鋒一轉：“然而，學生更不能忘記自己讀書認字的初衷！
    學生讀書，為的是天下黎民，為的是心中大道！
    倘若學生今日因為那可笑的前程，為那虛無縹緲的災禍就畏縮不前。
    那誰又敢保證學生入仕之後，不會為了眼前的利益，不會為了那唾手可得的誘惑，而迷失本心呢？
    倘若真是如此。
    那學生的行為不更是在玷汙國子監的清譽？！不更是在未父母招來困擾？”
    “你！巧舌如簧，巧舌如簧！”
    顧遠修麵色一沉，眸底陡然閃過一絲冷芒。
    可青衫士子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臉上沒有絲毫退縮。
    “若是國子監的規矩，隻是為了禁錮學生，讓學生成為一個滿口之乎者也，卻毫無靈魂的傀儡。
    那這規矩不要也罷！這國子監不學也罷！”
    說著，青衫士子取下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國子監腰牌。
    “兄台！”
    似是猜到了對方的想法，有士子忍不住出聲勸阻。
    可那青衫士子卻充耳不聞，他深深看了眼手中寒窗苦讀十數年才換來的腰牌。
    可以說，有了這腰牌，幾乎就已經半隻腳踏入了朝堂。
    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階梯、門檻。
    曾經，他對這腰牌珍視無比，可他今日卻毫不猶豫地將其解下。
    “豎子！爾敢？！”
    顧遠修似乎也猜到了青衫士子的想法，他須發皆張，怒目而視。
    可青衫士子卻毫不理會，他重重將那腰牌摔在地上。
    哢嚓！
    隨著一聲脆響，腰牌應聲而斷。
    與此同時，青衫士子的聲音響徹天地。
    “學生張誠，今日自請革去國子監學子身份！張誠之言行，僅代表某一人，與國子監再無瓜葛！”
    話音落下。
    他不再去看顧遠修，也不再去看周圍的同窗。
    他可以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為了心中追尋的大道，而放棄所有。
    但他卻不能強迫所有人都這樣做。
    張誠一言不發地朝走向國子監大門走去，所有之處一眾士子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雙滿飽含複雜與敬佩地望著他遠去。
    就連先前那些理智尚存，瞧不上張誠等人舉動的士子，此刻也斂去眼中的嘲弄和譏諷，怔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霎時間。
    整個國子監都安靜了下來。
    隻有張誠雙腳踩踏地麵的腳步聲，在這份死寂中格外沉重、清晰。
    他走得很慢，但步伐卻是無比堅定、沉穩。
    哢嚓！
    就在張誠身影即將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時，又一道清脆的聲響，打破了這份沉寂。
    “學生李慕白，亦自請除名！”
    “還有我！”
    “算我一個！”
    一眾士子紛紛取下自己昔日視若珍寶的腰牌，將其狠狠摔在地上。
    他們眼中沒有對未來的恐懼，也沒有對將來的迷茫，隻有對心中大道的熱枕和堅定。
    “反了，都反了！”
    顧遠修身體顫抖，麵色鐵青。
    他本以為自己的出麵可以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張兄，等等我們！”
    張誠聽到身後的動靜，下意識回頭看去。
    卻見昔日同窗盡數立於他身後。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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