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秀把草圖在桌上攤開。
    她指著平麵圖跟許平安解釋：“伯爺要改建青山村為青山堡的話。”
    “這堡牆可是最關鍵的。”
    “修堡牆就跟蓋房子似的，地基最重要。”
    “您看這草圖，堡牆要修三丈三尺高、一丈寬，底下還得用條石打底。”
    “這麽沉的牆要是壓在不結實的地基上…………………………”
    “這地方離河灘近，萬一下麵有暗河或沙土層。”
    “等年頭久了地基鬆軟，整麵牆都可能塌啊！”
    許平安聽到這話，也是忍不住臉色微變。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壓根不懂建築，畫圖都是照葫蘆畫瓢。
    真正的建築結構問題，還得是黃文秀這種專業的工匠才能看出門道。
    黃文秀接著又指出不少問題。
    比如倉庫到堡門的路要穿過鬧市，為啥不單獨開條通道？
    這樣既方便運貨，又不妨礙百姓逛街。
    再比如堡裏沒修蓄水池和水渠，水井也太少。
    要是被人圍城，大夥兒喝水都成問題。
    許平安聽得忍不住連連點頭，心想這姑娘真是行家。
    最後黃文秀總共找出十八處要改進的地方。
    還提了不少好建議。
    像在軍堡裏挖條密道，萬一被圍困還能派人出去報信。
    咱們還能在城牆內側修幾個藏兵洞，這樣守城的士兵既有地方住又能休息，還能堆放守城用的家夥事兒。
    再說說堡裏缺座廟的事兒，文秀姑娘還是建議在西南角蓋個土地廟，這樣大夥兒心裏踏實。
    許平安這時候才一拍腦門，想起來東河堡裏確實供著幾尊菩薩。
    像這樣的好點子，文秀姑娘前前後後提了得有七八條。
    好些細節許平安壓根兒就沒琢磨過。
    等姑娘把話說完，許平安樂得直點頭，正了正臉色說道。
    “我想請文秀姑娘當咱們青山堡的營造總管。”
    “整個工程都交給你來管，你看成不？”
    聽到這話，黃文秀心裏其實美滋滋的。
    光看圖紙就知道，豐林伯這是要建個大工程。
    這種大場麵可不是天天能碰上的。
    姑娘本來就一直癡迷於工程建造，見到能接手這麽個大工程，更是手癢得不行，恨不得馬上接下這活兒大顯身手。
    可偷瞄了眼自家大伯，老頭正衝她悄悄搖頭呢。
    她知道大伯是為她好，可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沒等文秀開口，老村正黃有才才趕忙作揖：
    “伯爺請容老夫稟報。咱們大晉朝從沒讓女人當過營造大監。”
    “文秀雖說懂行，可畢竟是個姑娘，怕是鎮不住場子。”
    “再說這活兒得成天盯著百十號工匠，既要查工程質量，又要催工程進度。”
    “工地上幹活的都是些糙漢子，個個都不好對付。”
    “三句話不對付就得擼袖子幹架。她一個姑娘家，還是黃花大閨女，哪扛得住這個啊。”
    “萬一要是在工地上出點事…………………………”
    說完又無奈地搖搖頭。
    老村正這話說得在理。
    他幹了大半輩子工程，裏頭的辛苦真沒法跟外人說。
    當大監可不光是畫圖紙，還得會管人管事。
    整個工程要扛在肩上，既要鎮住工地上的漢子們，又要處理各種雞零狗碎。
    萬一出點差錯傷了人，大監可是要掉腦袋的。
    姑娘家幹這行，天生就吃虧。
    更別說文秀才十八九歲，還沒出嫁的大姑娘。
    哪壓得住工地那幫糙漢子。
    旁邊文秀聽著伯父的話，眼裏的光慢慢暗了下去。
    腦袋垂得更低了。
    這些許平安都看在眼裏。
    小姑娘藏在眼底的不甘心，他瞧得明明白白。
    文秀礙著長輩的麵子，硬是把當大監的心思咽回肚子裏。
    黃有才這麽攔著，倒也不是沒道理。
    老頭其實還藏著半句話沒說出口。
    當大監最要命的，其實是和主家打交道。
    這次修青山堡的主家是縣伯老爺，真要捅了婁子。
    自己這把老骨頭賠進去就算了。
    何苦讓文秀這丫頭跟著蹚渾水。
    沒想到許平安卻笑著說：
    “黃老伯別擔心，文秀姑娘有真本事，當大監絕對夠格。”
    “青山堡這攤子事兒，我看非她不可。”
    “管人催工這些雜事，我自會派人搭把手。真要有什麽閃失，我兜著。”
    “鍾老伯，您看這事兒成不？”
    黃有才支支吾吾：“這………………”
    見豐林伯把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太不識抬舉了。
    黃有才隻能在心裏歎了口氣：“草民全憑伯爺吩咐。”
    黃文秀聽說真能當營造大監，歡喜得心都要跳出來。可當著伯父和豐林伯的麵，隻能攥緊衣角強裝鎮定。
    許平安瞧這姑娘臉頰飛紅，手指頭直打顫，知道她憋得慌。便笑著問她：“文秀姑娘可願擔此重任？”
    “願意！小女一百個願意！”
    平日寡言的少女這會兒喘著粗氣，眼睛亮得能映出人影，“定不讓伯爺失望！”
    黃有才瞧侄女這副模樣，搖頭苦笑。許平安拍板道：“好！文秀姑娘即日起任青山堡營造大監。”
    敲定主事人後，招攬青窯村工匠就容易多了。
    莫說許平安有救命之恩，單憑伯爵身份也無人敢推辭。
    望著焦黑的村舍，許平安提議：
    “眼下村裏重建要些時日，大夥不如先隨我去青山安頓。趁早勘測地基，咱們也好開工。”
    工匠們互相看看——按規矩，大工程本就要在工地旁搭匠戶營。這青山堡的工程，少說也得住上一年半載。
    這樣一來，咱們可以讓村裏的工匠先跟著豐林伯去青山村蓋營地。
    等營地搭好了，青窯村的鄉親們就能暫時安頓下來。
    這樣大夥兒就不用擔心房子被燒了沒地方住。
    村裏留些壯勞力慢慢修整被燒的房子。
    這麽安排真是兩全其美。
    工匠們的家眷有了著落，許平安的工程也能早點開工。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定下由村正黃有才領著兩位窯主，帶著文秀姑娘和工匠們跟許平安回青山村。
    剩下兩位窯主就帶著村裏的壯小夥們收拾被燒壞的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