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幾位窯主說，這些窯是新蓋的。
    新窯得用火烤幾天，把潮氣徹底烘幹才能用。
    之後才能碼磚坯開始燒磚。
    現在還在烘窯呢。
    紅彤彤的窯火把工匠們的臉都映紅了。
    看窯主和工匠們都忙著，許平安覺得不好打擾。
    就跟林家姐妹打了聲招呼，帶著人回東河堡了。
    之後幾天，許平安都在家歇著。
    因為沒辦授土授民之禮，好多事都幹不了，他心裏有點著急。
    可上京那些官老爺辦事慢得很，急也急不來。
    這天吃過晚飯，木婉容笑著走過來問：
    “許郎今天有空嗎？”
    許平安正喝茶，點頭問：“娘子有事？”
    木婉容挨著他坐下說：
    “前幾日你給柳青她們發了布料。”
    “說要考她們女紅。”
    “這幾天她們沒日沒夜趕工縫裙子呢！”
    許平安這才想起來，前幾天確實把上京帶來的彩娟布料分給了丫鬟們。
    本想著人人有份別虧待她們，讓做幾身衣服。
    沒想到她們這麽拚命。
    許平安抿了口茶，納悶地問：
    “幾件衣服而已，至於嗎？”
    “你去勸勸，累壞身子怎麽辦。”
    木婉容搖頭說：
    “在你眼裏是幾件衣服。”
    “在柳青她們心裏，這可是天大的事。”
    許平安表情古怪，心裏直犯嘀咕。
    他哪會想到，當時隨口說了句，誰的女紅好就給誰先過身。
    柳青那幾個女婢，對過身這件事看得特別重。
    這幾天當然是拚了命地幹。
    就想在許平安麵前爭個頭彩。
    木婉容對許平安說。
    “相公，反正今天閑著沒事。”
    “柳青她們的衣服也縫得差不多了。”
    “不如給她們看看。”
    “也好兌現你的承諾。”
    許平安也沒多想，反正今天確實沒事，就笑著說。
    “好，那就聽娘子安排吧。”
    木婉容讓小葉去後宅叫柳青她們。
    告訴柳青，今天郎君沒事，要看看她們的女紅。
    這時，在後院的廂房裏，幾個女婢都特別認真地修整剛縫好的衣裙。
    那認真的樣子，好像縫好手裏的衣服，就是天下最重要的事兒。
    柳青她們幾個，可以說是命運多舛。
    她們這些督軍府的官婢，大多是從兵戶女眷裏挑出來的上等女子。
    這些女婢，會賞給軍堡或督軍府的各級將領當侍女。
    一般容貌身段都挺不錯的。
    比那些分給普通兵戶的女子要好多了。
    其中還有特別出眾的，比如柳青。
    但她們的命運，比普通兵戶女眷還慘。
    她們作為官婢，被分給了東河堡都尉莫淮山。
    從那以後，幾個女孩就像進了地獄。
    莫淮山這個人，又小氣又凶暴。
    對這些分來的官婢，不是打就是罵。
    這些女子每天辛苦幹活，卻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莫淮山自己吃大魚大肉，給女婢吃的隻有米糠和爛菜葉。
    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女婢甚至想過自殺。
    她們不知道，這種苦日子啥時候才到頭。
    直到許平安奪了莫淮山的家產，接手了這些可憐的婢女。
    她們幾年了，才第一次吃飽飯。
    接下來的日子，對她們來說就像在做夢。
    新主人對她們這幾個婢女很溫和。
    不光從不打罵，還經常照顧她們的吃穿生活。
    作為主母的木婉容，對她們幾個也很親切。
    最要緊的是，她們每天都能吃飽飯。
    居然還頭一回領到了月錢。
    許平安給她們定了每天十錢的月錢。
    這讓她們更受寵若驚，甚至有點慌。
    因為在軍堡的官婢裏，哪會有主家給月錢的。
    能不打罵給吃飽飯，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人了。
    她們心裏有點怕。
    怕這種好日子是場夢，早晚會醒。
    而且最讓她們不安的，是許平安一直沒讓她們侍寢。
    她們心裏慌得很。
    怕許平安嫌棄她們都跟過莫淮山，不想碰她們。
    更怕許平安哪天把她們都送回督軍府。
    或者賣給人牙子，去草原換馬。
    所以在家時，這些官婢幹活就更賣力。
    有時候，她們拚命的勁兒，連木婉容都看不下去了。
    在許平安去上京敘功那會兒。
    木婉容也跟她們幾個主仆閑聊，知道了這“過身”的事兒。
    這本來是軍堡官婢裏的陋習，木婉容聽了，本來不喜歡。
    不過她看她們每天慌慌的。
    木婉容心裏不忍，就答應了她們。
    等許平安回家的時候，就幫她們辦成這事。
    許平安從上京回來，不光給家裏妻妾帶了禮物。
    連這幾個地位低下的婢女，許平安也分了布帛彩絹，讓她們做新衣服。
    看著手裏的好絹布，她們幾個都眼淚汪汪的。
    哪個女子不愛漂亮衣服啊。
    她們跟莫淮山時，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舊。
    就連大冬天，莫淮山都不給她們禦寒的東西，有個身子弱的丫頭就是活活凍死的。
    現在這位新主子可不一樣，不但給了她們布料，還說想看看她們女紅手藝咋樣。
    甚至說了，誰女紅做得好，就先讓誰侍寢。
    能給主子侍寢，那就是主子身邊自己人了！
    這些吃慣了苦的丫頭們，眼睛都看直了。
    暗地裏都憋著勁兒想比個高低。
    所以這些天，幾個丫頭幾乎是沒日沒夜地趕製衣裙。
    忙活了這麽久，總算是做出點樣子了。
    她們縫的衣裙基本都完工了。
    就等著主子評判，看誰才是府裏女紅最拔尖兒的。
    小葉來叫她們的時候，丫頭們心裏多少有點打鼓。
    不過還是都捧著自己的活兒，趕緊往中廳去了。
    到了中廳，許平安正坐在上首。
    丫頭們一進門，都趕緊給主子和夫人行禮。
    木婉容笑著招呼她們：
    “都過來吧。”
    “今天正好郎君有空。”
    “聽說你們這幾天日夜趕工，都挺辛苦的。”
    “正好讓郎君瞧瞧你們的手藝。”
    丫頭們聽了，臉上都飛起紅暈，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
    其實許平安壓根不懂什麽女紅。
    幸好旁邊的木婉容是個行家。
    經她講解，許平安才稍微明白點門道。
    原來在大晉這年頭，女紅講究的是“四功九法”。
    四功就是紡、織、繡、縫。
    九法呢，包括紡織、漿染、縫紉、刺繡、做鞋帽、編結、剪花、做麵花、做玩具這九項。
    每一項都有不少講究，用的手法和技巧都不簡單。
    姑娘家要不是心靈手巧，再下幾年苦功夫，還真不容易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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