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赦又示意風影坐下說話。
    風影木訥的點了點頭，有些局促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是覺得自己是外人，我卻讓你擔執法堂這麽重要的位置？”
    顏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熱氣模糊了他眼底的笑意，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
    風影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若是此人聽到任命毫無波瀾，那才真叫他看走了眼。
    風影喉頭動了動，再次老實地點了點頭。
    顏赦的話正是他心中真實的想法。
    在任何一個勢力裏頭，執法堂的分量都重得很，說是僅次於長老會的核心機構也不為過。
    尤其是那些傳承久遠的大勢力，執法堂的堂主之位更是金貴——往往得是長老會裏的核心成員才能兼任，而且必須是掌舵人一手提拔起來的死忠，得是那種能把後背交給對方、連眼神交匯都能懂彼此心思的絕對心腹。
    可自己和顏赦算上這一回，統共才見了兩次，準確地來說，顏赦應該是第一次見自己，畢竟第一次顏赦並沒看到自己，那會兒他正護衛著項冷香，在遠處看顏赦在擂台大展神威，按理說顏赦應該是對自己沒什麽了解的才對。
    風影捏著茶杯耳的手指微微收緊，腦子裏像纏了團亂麻——實在想不通顏赦為何會做這樣的安排。
    圖什麽呢？
    他偷偷抬眼瞥了下顏赦，對方正垂眸看著茶盞裏的浮沫，似是在想些什麽。
    難不成是圖自己長得好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風影掐滅了——自己這張臉，跟顏赦比起來實在差得遠。
    “我感覺你在想些失禮的東西。”
    顏赦忽然挑眉，尾音微微上揚，眼角的餘光帶著幾分不悅掃視過來，像是看穿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沒沒沒！”
    風影慌忙擺手，動作急得帶起一陣風，自己這想法確實有點厚臉皮了，更別說讓人當麵點破，風影老臉一紅，連說話都有些結巴。
    “喝茶。”
    顏赦抬手示意桌上的茶杯，指尖在青瓷杯沿輕輕敲了敲。
    風影連忙端起茶杯，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他抿了一小口，茶湯剛入喉，一股暖意便順著喉嚨滑下去，像春日裏的溪流漫過幹涸的河床，舒服得讓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渾身的緊繃感都消散了大半。
    這茶葉自然不是凡品，這是顏赦當初闖過神殿時得的戰利品。
    那神殿不僅是成神之路，每過一個房間都能拿到裏頭的隨機獎勵，雖說是碰運氣，可每回的收獲都厚實得很，這茶葉便是其中之一。
    這茶葉雖算不得能讓人白日飛升的神物，卻有著極醇厚的靈氣。
    入喉化作暖流淌遍四肢百骸，說是茶葉，倒不如叫丹藥更貼切——尋常神侍或是下位神，能得一片衝泡已是難得，用來日常補充靈力再合適不過。
    風影感受著體內漸漸充盈的力量，看向顏赦的目光多了幾分鄭重。
    “執法堂最看重公正二字。”
    顏赦指尖輕叩桌麵，聲音沉了幾分，“你性子沉穩，又自帶一身剛正之氣，顯然合我心意，這堂主之位非你莫屬。”
    顏赦這話的由來風影可能自己都不明白。
    其實當日在擂台時，顏赦早就注意到了風影的目光，秩序之力傍身，隻要顏赦有意識的去探查，整個梁州城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五感。
    風影說的那些話顏赦自然也聽到了。
    能看出他的不凡，說明風影此人眼光極準，判斷力極佳，當機立斷向項星洲舉薦自己，說明風影識大體，無妒忌之心，說他剛正倒也是顏赦的肺腑之言。
    隻是這不過是他選擇風影的理由其中之一罷了。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是自己那雙眼能看透秩序軌跡的眼睛——竟完全看不透風影的未來。
    顏赦的秩序之力向來妙用無窮，既能化作無堅不摧的利刃，也能如細密的蛛網般，勾勒出旁人的命途軌跡，小到今日會遇到什麽人，大到未來能抵達何種境界，多半都能看得八九不離十。
    可落在風影身上時，那秩序之力卻像撞上了一團濃霧，無論如何探查，眼前都隻有一片混沌。
    遇事不決問統子。
    結果統子給出的答案讓他喜出望外——這類連秩序之力都無法看透的人，皆是潛龍在淵，一旦嶄露頭角，日後的成就定是不可限量。
    所以，顏赦才打算在對方尚未真正成長起來之前，先將這頭潛龍拉攏到自己麾下。
    這層心思，他自然不會對風影言明。
    有些布局，藏在暗處才更穩妥。
    顏赦端著茶杯的手指輕輕摩挲，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竹影上，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如果這真是你的想法，那麽我願意接受！”
    風影沉默片刻，指尖在膝頭碾過一道淺痕，隨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抬起頭時，眼底的猶豫已盡數散去，隻剩下一片清明。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天道聖宗雖剛立宗，根基尚淺，可隻要顏赦這位掌舵人不倒，這座宗門遲早會在神界掀起風浪。
    跟著這樣的人物做事，總比在梁州城混日子強。
    更何況，對方肯將執法堂這等要地交給他，這份信任本身就重如泰山。
    隻有天道聖宗真正強大起來，他才有機會徹底清算那段血海深仇！
    這個念頭在風影心底盤旋，像一粒深埋的種子，此刻正借著顏赦的承諾悄悄發了芽。
    “說說你自己的故事吧。”
    顏赦放下茶盞，指尖的熱氣漸漸散去。
    他抬眼看向風影，目光沉靜得像一潭深水——雖然看不清對方未來的軌跡，但能清晰感覺到那藏在眼底的沉鬱，像有塊巨石壓在心頭，連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滯澀。
    風影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杯壁的熱意透過掌心滲進來。
    他沉默片刻，喉結滾動著道：“等日後我們的實力能在神魔大陸占據一席之地時，再細說吧......”
    聽到這話，顏赦唇角的笑意深了幾分。他沒再追問，隻是重新端起茶盞，指尖摩挲著溫熱的杯沿，嫋嫋茶香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將那些未說出口的心事輕輕籠罩。
    他大概能猜到那是什麽事——無非是陳年舊怨，或是尚未了結的執念，否則風影眼中不會總藏著一絲化不開的鬱色。
    “既然你已決定留下，便在這住下吧，具體事務倒也不急，先歇息幾日。”
    顏赦起身理了理衣袍，“三天之後準備妥當，再行履職吧。”
    說話間，顏赦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瓶。
    那玉瓶通體瑩白，瓶口處縈繞著一縷淡淡的白氣，一看便知不是凡物。他將玉瓶輕輕放在桌上，玉質與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