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的客廳被冷白的台燈割裂成明暗兩半，周悅琳蜷縮在沙發角落，指間捏著的《金融數據共享條例》草案邊緣已經發皺。
    茶水早已涼透，倒映著她眼底血絲密布的不安和緊張。
    通過這段時間的調研，她深知銀行業對這項條例的抵觸，不僅僅是與盛士林有關係的這些行長要阻止條例的實施，幾乎所有的銀行都有抵觸情緒。
    過去兩個月的走訪，記憶如潮水翻湧——
    那些行長們表麵笑意盈盈遞來的熱茶，背後是藏在鏡片後的警惕眼神；
    會議室裏閃爍的拒絕理由，實則是利益鏈條編織的密網。
    她比誰都清楚，這場改革觸碰的不僅是盛士林的爪牙，更是整個銀行業不願示人的灰色禁區。
    “數據一旦共享，那些見不得光的資金流動、暗箱操作都會暴露。”
    她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全省76家銀行，隻要有半數聯合施壓，條例根本沒有通過的可能......”
    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像被掐住喉嚨般戛然而止。
    那些熬夜撰寫條例的夜晚，拖著孕肚反複修改條款的艱辛，此刻都化作巨石壓在胸口。
    陸辰熙看到周悅琳擔憂的表情，心痛不已，將她顫抖的手裹進掌心，指腹摩挲著她因握筆生出的薄繭。
    台燈的光暈在他側臉投下陰影，卻遮不住眼底跳動的火焰，安慰周悅琳。
    “老婆，相信我，一定會想辦法讓《金融數據共享條例》在人大全體會議上通過，讓條例能夠實施。”
    從跟陸辰熙認識，一直到今天，陸辰熙從未讓周悅琳失望過。
    周悅琳對他也是百分百信任，但是這次卻不同，要麵對的是全省的人大代表，陸辰熙能有什麽辦法？
    周悅琳突然抬頭，眼眶通紅：“這次不一樣！兩百多個代表，明天就要表決，你能做什麽？！”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像困在牢籠裏的困獸，絕望的質問在寂靜的客廳裏回蕩。時針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在啃噬神經。
    陸辰熙微微一笑，自信地說：“辦法總會有的，先等黎教官那邊的消息。”
    直到黎夢瑤的來電劃破死寂，陸辰熙幾乎是撲向手機，屏幕藍光映得他瞳孔發亮。
    “16個行長，每月13號固定飛澳門。”
    黎夢瑤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調取了這16家銀行的pos機記錄，他們去澳門聚會後的三天內，銀行係統故障率飆升300，征信查詢卡到72小時法定上限——這不是技術問題，是人為製造數據壁壘。”
    陸辰熙急忙問：“也就是說相關銀行數據出現了問題。”
    “對。”
    黎夢瑤用肯定的語氣說：“為了掩蓋什麽，人為地阻斷數據。”
    陸辰熙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澳門豆撈裏那些油膩的笑臉、肖洪亮偷拍的模糊畫麵在腦海中重疊。
    沉思片刻後，隨即道：“這次串通起來阻止《金融數據共享條例》在人大全體會上通過，應該是以這16家銀行的行長為主。”
    “可以利用我們掌握的這個情況敲打他們，讓他們放棄對人大代表的拉攏和脅迫。”
    陸辰熙握著手機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其實想要阻止《金融數據共享條例》在人大全體會議通過的，不僅僅是這16家銀行，其它那些銀行有同樣的想法。”
    “所以，隻是讓這些人停下對人大代表的拉攏還不行，必須製止所有的76家銀行的高管們都放棄拉攏，明天的人大全體會上，條例才有被通過的可能。”
    黎夢瑤猜到陸辰熙應該是有計劃了，於是問：“說吧，要怎麽打這場硬仗？”
    陸辰熙直截了當地說：“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可以。”
    黎夢瑤爽快地回答。
    “阻止他們的行動不能太早，否則他們會想出對策。”
    陸辰熙略一沉思，接著說：“悅琳會在明天的人大全體會議上介紹《金融數據共享條例》的詳細內容，然後討論半個小時後，代表們進行投票表決。”
    “在這半個小時的討論時間，阻止他們的最佳時機，讓他們沒有反應的餘地。”
    “我們要讓所有銀行連伸手阻攔的勇氣都沒有！”
    “好，聽你的安排。”
    “我把具體的行動寫好後，發給你。”
    陸辰熙說完，掛斷電話。
    周悅琳拽住他的袖口，指尖傳來的溫度比大理石還涼：“到底要怎麽做？”
    陸辰熙低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吻，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帶著狼一般的狠厲：
    “還記得大審計時，那些藏在數據背後的‘驚喜’嗎？是時候讓它們見見光了。”
    時間返回到會議現場。
    人民大會堂穹頂的巨型水晶燈將會場照得恍如白晝。
    當主持人宣布進入討論環節，陸辰熙垂眸發送短信，拇指在屏幕上按下發送鍵的瞬間，仿佛扣動了扳機。
    此刻的他像潛伏在暗處的獵手，終於要亮出獠牙。
    指揮室內，張曉英的指尖在鍵盤上瘋狂敲擊，代碼如銀蛇在屏幕上竄動。
    空調的嗡鳴與她急促的呼吸交織，腦海中回蕩著《十麵埋伏》激昂的鼓點。
    每一次按鍵都像敲響戰鼓，震得心髒幾乎要衝破胸腔。
    她知道，哥哥此刻正坐在會場中，與兩百多名代表博弈；而自己敲下的每一行代碼，都將成為擊潰敵人的子彈。
    與此同時，某商業銀行行長辦公室內，冷氣開到最強，卻壓不住中年男人額角滾落的汗珠。
    他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出入境記錄的鐵證、澳門豆撈裏舉杯密談的視頻在眼前炸開。
    畫麵裏，自己與神秘人碰杯的瞬間被無限放大，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仿佛變成了手銬閉合的金屬聲。
    “不可能......”他踉蹌著後退，撞倒真皮座椅。
    手機“啪嗒”墜地，屏幕亮起新消息——
    這次是銀行係統近三個月異常操作的詳細數據，每一條都精準指向人為阻斷。
    他癱坐在地，後背抵著冰涼的保險櫃，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冰涼手銬扣上手腕的觸感。
    昂貴的定製襯衫被冷汗浸透，在波斯地毯上暈開深色的恐懼，而此刻會場裏的討論聲，正隔著屏幕，如潮水般漫過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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