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風沙尚未從衣袂間褪盡，崔正英師徒三人的青驄馬已踏碎中原春日的晨霜。陰寬牽著韁繩走在最前，馬鞍上懸著從妖僧手中奪來的鎏金降魔杵，銅環相撞聲驚起枝頭寒鴉；陽中抱著半卷殘破的《山海經》縮在馬上，睫毛上還凝著昨夜趕路的露水，忽覺師父馬鞭輕敲自己肩頭：“前方就是廬州地界，聽說巢湖近來有霧瘴之患。大家小心為妙”
    一路說笑中，師徒三人來到一個鎮甸，透過霧氣依稀能看清石牌濡須鎮。
    一、霧鎖濡須鎮
    濡須鎮的石板路上積著三尺厚的青苔，正午時分竟如黃昏般晦暗。三人在鎮口茶棚歇腳時，賣茶老漢的手抖得握不住茶盞：“半月前河灣漂來具浮屍，打那以後鎮子就被黑霧罩住了，青壯年進山打獵有去無回，昨兒王獵戶的婆娘竟抱著塊石頭當親閨女養......“話未說完，街角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隻見個麵色青白的漢子正對著井欄磕頭，指甲縫裏嵌著黑紫色的泥垢。
    崔正英指尖劃過茶盞水麵，漣漪中倒映出鎮西頭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霧團。陰寬按耐不住手癢，降魔杵在地上一頓便要衝過去，卻被陽中拉住袖口：“師兄且慢，這霧氣裏有妖氣凝結的咒印，像是......“少年翻開懷中殘卷，泛黃紙頁上“瘴癘“二字朱砂洇染，旁注小字寫著“地脈怨氣所化，遇生魂則聚，遇血氣則張“。
    暮色四合時，三人潛至鎮西廢宅。斷牆上爬滿藍紫色的藤蔓，每片葉子都泛著妖異的熒光，陽中指尖剛觸到藤蔓，手背立刻浮現出蛇形紅斑。崔正英忽然低喝：“閉眼！“劍已出鞘，劍氣劈開撲麵而來的黑霧，陰寬借著劍光看見霧中竟有無數模糊的人臉在扭曲蠕動，每張嘴都大張著噴出紫黑色毒煙。
    黑色的毒霧夾雜著人劍在幾人身邊盤旋聚攏，又消散，仿佛是嗅什麽味道。
    二、瘴霧妖的真容
    “是瘴霧妖！“崔正英喊道。
    陽中從腰間掏出十二麵小旗，正是西域妖僧遺留的“分光旗“，旗角所指處黑霧如沸湯般翻湧。崔正英趁勢甩出三張雷火符，卻見炸響處騰起更濃的黑霧，陰寬的降魔杵砸中霧中顯形的巨手，竟如擊在棉絮上，反震得虎口發麻。
    “不對，這妖怪沒有實體！“崔正英忽然注意到廢宅天井中央的枯井，井壁上刻滿歪扭的符文，井底沉著具半腐的女屍，長發間纏著幾尾發光的小魚——正是《山海經》中記載的“濡須魚“，專食生人魂魄。瘴霧妖並非天生精怪，而是有人用邪術以怨魂祭煉地脈靈魚所化。
    黑霧突然化作萬千細針攢射而來，陽中急忙撐起遁甲術，卻見陰寬已跳進井中，降魔杵攪動井水時，水麵浮現出無數痛苦的人臉。崔正英心中一驚：“寬兒快退！這是"百魂煉瘴陣"，每尾靈魚都吞了十條生魂！“話音未落，井底突然竄起丈高水柱，靈魚甩尾間，霧氣凝結成九頭巨蟒的形態，蛇信所過之處青磚皆成齏粉。
    三、破陣·斷靈
    陽中忽然想起廢卷中記載的“地脈共鳴之法“，解下腰間玉佩拋向空中，玉墜上的朱雀紋與鎮口石碑的玄武紋遙相呼應，天地間突然響起鍾磬之音。崔正英趁機將青鋒劍插入震位，劍訣引動地下龍脈，井水竟逆流向天，露出井底蜷縮的白衣女子——正是第一個被祭獻的生魂，她眼中泛著磷火，懷中抱著用頭發編的魚形符。
    “原來核心是主魂！“陰寬瞅準時機擲出降魔杵，卻被巨蟒尾掃開。崔正英見勢不妙，咬破指尖在劍上畫出血符：“陽中護好陣眼，寬兒隨我衝！“師徒二人化作兩道劍光劈開蛇首，卻見每斬落一個蛇頭，霧氣中就多出十張怨魂的臉。
    陽中忽然瞥見女屍手中的魚形符在吸收怨魂，急忙掏出從西域帶回的琉璃淨瓶，瓶中裝著天山雪水混著佛前燈油。“師兄，用你的降魔杵引雷！“少年將淨瓶擲向高空，陰寬會意，杵尖直指雲層，掌心雷順著杵身炸開，琉璃瓶應聲碎裂，雪水混著金光灑下，那些糾纏的怨魂竟如春雪消融般漸漸透明。
    四、尾聲·地脈清
    當最後一尾靈魚翻肚漂在水麵時，黑霧驟然散盡。陽光穿透雲層，照在井底女子蒼白的臉上，她眼中磷火熄滅，化作點點熒光融入地脈。崔正英撿起那枚魚形符，發現上麵刻著“崔氏“二字——原來這是百年前被妖人拐來的崔家女，怨氣積鬱百年，終成此患。
    三日後，濡須鎮的百姓在鎮西頭挖出三十具白骨，崔正英親自為他們超度時，陽中忽然指著遠處山林驚呼：“師父，你看！“隻見青巒之間，竟有淡淡的金光流轉，正是地脈恢複清明的征兆。
    夜宿客棧時，陰寬摸著被妖霧灼傷的手臂直咧嘴，陽中卻湊在燈前研究那尾靈魚的鱗片：“師父，這魚的眼睛能映出人心底的恐懼，難怪王獵戶的婆娘會把石頭當閨女......“崔正英望著窗外明月，忽然想起西域妖僧臨死前的獰笑：“中原地大物博，邪祟何止千萬。“指尖輕輕摩挲劍柄，那裏還留著斬妖時震出的裂紋。
    黎明時分，三匹青驄馬又踏上了官道。陰寬抱怨著馬鞍太硬，陽中還在念叨《山海經》裏的缺頁，崔正英忽然勒住馬，望著遠處山坳裏騰起的灰霧——那不是晨霧，是妖氣。他嘴角微揚，青鋒劍在朝陽下泛起冷光，師徒三人的身影漸漸融入地平線，如同三把出鞘的劍，隨時準備劈開世間陰霾。
    此去前路，或許還有更凶險的妖邪等著他們，但正如崔正英常說的：“天有道，自當澄清；人有義，何懼魑魅。“當馬蹄聲碾碎晨露時，濡須鎮的百姓正推開窗扉，迎接遲到已久的晴日，而那三個遠去的背影，終將成為江湖人口中又一段除魔衛道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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