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驄馬踏碎晨露的第七日，三人在譙縣郊外撞見個蓬頭垢麵的老丈。老人攥著陽中衣角時，腕上三道血痕還在滲著黑膿：“石橋鎮的人都瘋了！夜裏家家窗上貼滿往生咒，白日卻舉著火把追著自家孩子喊"惡鬼"......“陰寬掀開老人袖口，見那傷口周圍爬滿淡綠色的磷火狀紋路，與昨夜他們在山神廟看見的詭異火光如出一轍。
    一、鬼打牆·百骨塚
    石橋鎮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泛著青灰，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唯有村西頭的義莊飄著幾盞白紙燈籠。崔正英剛要敲門，陽中突然指著街角驚呼：“師父，看地上！“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刻著歪扭的“安“字，每道筆畫都滲著暗紅色，分明是用人血寫成。更詭異的是，三人繞著義莊走了三圈，竟始終看見同樣的斷牆——正是傳說中的“鬼打牆“，但驅動這術法的不是普通陰魂，而是混雜著屍氣的磷火精。
    子夜時分，義莊後院突然傳來磔磔怪笑。陰寬踹開柴門的瞬間，整座亂葬崗般的院子騰起綠幽幽的火光，千百點磷火聚合成人形，每具“火人“胸口都嵌著塊刻字的木牌。陽中翻開《山海經》殘頁，在“磷火“條目下發現半幅插圖：“聚魂為形，焚骨為焰，遇貪嗔則熾，遇善念則熄“。話音未落，最近的磷火人突然撲來，陰寬的降魔杵砸中其胸口木牌，火光竟順著杵身蔓延，燙得他虎口冒青煙。
    二、執念成妖·焚心咒
    崔正英揮劍斬落兩團磷火，卻見碎火落地後又聚成更小的火人，忽然注意到義莊正堂供著的百具牌位——每具牌位前都擺著半碗冷飯，飯裏插著燒焦的稻穗。“是"焚心咒"！“陽中想起在西域聽僧人說過的邪術，“十年前這裏鬧過蝗災，有人用全村餓死的孩童屍骨煉了這磷火妖，靠村民的愧疚執念養著！“
    最中央的主火人突然膨脹至兩丈高，胸口木牌上“李長庚“三字泛著金光。崔正英認出那是縣誌上記載的前村正，當年為求糧食曾活埋自己三歲幼子。磷火妖發出尖嘯，無數火舌掃過義莊梁柱，木牌遇火炸裂，露出裏麵裹著的人骨——正是被祭煉的童屍。陰寬剛要衝上去，陽中突然拉住他：“師兄看牌位！那些冷飯是活人的生魂契約，斷了供養這妖就成不了形！“
    三、燃魂·稻花劫
    崔正英反手甩出三張控水符，井水化作冰牆擋住火浪，陽中趁機將西域帶回的琉璃燈油潑向牌位。詭異的是，燈油遇火不燃反凝，竟在牌位上顯出血字：“還我稻種，還我兒“。原來當年李長庚為換糧種，將全村青苗祭了妖邪，秋收時顆粒無收，餓死的孩童冤魂被妖邪利用，化作這靠愧疚喂養的磷火妖。
    “用稻花引魂！“陽中想起行囊裏還剩半袋從濡須鎮帶來的稻種，這些受過地脈靈氣滋養的種子此刻泛著微光。陰寬會意，降魔杵在地上畫出稻穗紋路，崔正英劍訣引動，種子落地瞬間抽出三尺高的青苗，頂端開著細碎的白花——正是能淨化執念的“往生稻“。
    磷火妖發出刺耳的尖嘯，主火人胸前的木牌開始崩裂，露出裏麵蜷縮的童魂。崔正英看準時機，青鋒劍裹著稻花劍氣刺入核心，卻見童魂突然睜開眼，眼中倒映出三人各自的過往：陽中看見自己在西域迷路時的恐懼，陰寬看見師父為救自己被妖僧劃傷的場景，而崔正英眼前浮現的，是二十年前自己未能救下的小師妹......
    “別盯著眼睛！“陽中突然將往生稻拋向空中，稻花如細雨般落下，那些糾纏的磷火竟開始吸收花香，漸漸褪去凶戾。當最後一朵稻花落在童魂額間，整座義莊的牌位同時崩碎，地底傳出孩童們的嗚咽，卻也帶著解脫的輕歎。
    四、破曉·稻粱謀
    晨光穿透義莊破窗時，地上隻剩百具小小的骸骨。崔正英親自為他們收斂入棺，發現每具骸骨手中都攥著半粒稻種——原來這些孩子到死都記著要幫村裏種糧。陽中望著新抽芽的往生稻，忽然發現稻穗上結著晶瑩的米粒，在陽光下竟如珍珠般透亮。
    “師父，這妖邪專挑心懷愧疚的人下手。“回程路上，陽中摩挲著《山海經》新補的磷火妖圖譜，“就像李長庚，若不是他心中始終藏著貪生怕死的念頭，妖邪也難趁虛而入。“陰寬卻摸著肩上的灼傷笑罵：“管他什麽執念不執念，下次再遇上這燒人的火，老子直接拿降魔杵砸了他的牌位！“
    行至石橋邊，昨夜還瘋魔的村民們正跪在橋頭，看見三人時眼中的瘋狂已退，隻剩劫後餘生的茫然。崔正英將往生稻種分給眾人：“春耕時種下，秋收自有無憂穀。“轉身時，他看見陽中正蹲在溪邊，用清水洗去一塊殘碑上的血字，碑上“李長庚之墓“五個字已被磷火灼得模糊，卻仍能看出刻字時的顫抖。
    暮色再起時，三人在山腰燃起篝火。陰寬抱怨著幹糧難吃，陽中卻望著跳動的火焰出神：“師兄你說，要是所有妖怪都是人心執念所化，那我們要斬的，到底是妖還是人心裏的魔？“崔正英撥弄著火堆，火星濺起又熄滅，如同他們一路斬過的妖邪：“人心有明暗，妖怪便有生滅。但隻要這世道還有人被貪嗔癡困著，我們的劍就不會鞘。“
    山風掠過鬆林，捎來遠處村落的犬吠。陽中忽然指著山下驚呼，隻見石橋鎮方向騰起淡淡金光，正是往生稻發芽時引動的地脈清光。崔正英望著那道光，忽然想起小師妹臨終前說的話：“師兄，這天下的妖邪斬不盡，但人心的善念，卻能像星火般傳開。“
    青驄馬的鈴鐺聲在夜色中響起，三個人影漸漸融入山道。前方的譙縣傳來隱隱哭聲，定是又有妖邪作祟之處。崔正英按了按劍柄，那裏的裂紋在篝火中泛著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隻要人間還有需要劈開的陰霾，他們的劍，就永遠向著光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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