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細小的蛇從屋簷掉落在人身上，胳膊粗的就從稻田遊竄上來，嘶嘶吐信。
    所有人都嚇得放聲尖叫，瘋狂亂竄。
    王明錢他爸也嚇得將手裏的牌一丟，起身就要跑。
    可剛一起身，一條烙鐵頭就掉在他頭頂。
    我忙轉手去拿鋼尺，就聽到“呲”的一聲，那烙鐵頭對著他脖子就是一口。
    我連鋼尺都顧不上了，直接一手捏住蛇七寸，將蛇扯開。
    可他傷口瞬間發黑，雙手卻猛的捂著褲襠，放聲大叫。
    隻見一截拇指大小的竹葉青蛇尾，悄然的消失在腰間。
    旁邊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單手捏著一條蛇，放眼看去，一時無處下手。
    隻得將手裏的烙鐵頭一丟，扯著蘇秦後退，正打算叫辰化雨出來將蛇群驅走。
    鎖骨上的辰化雨猛的一竄，對著遠處的稻田遊竄而出：“顧善蓮！”
    我本能的抬眼看去。
    就見紅裙紅傘的顧善蓮，宛如枝頭熟透的朱果一般，站在翠綠的稻田中間，露著半張臉朝這邊笑。
    我原本以為，引來蛇群的會是辰化雨，現在看來，可能是顧善蓮。
    就這一會，屋前聚集的人群，要尖叫的狂奔跑開，要麽倒地不起的。
    我掏出硫磺黃往蘇秦身上一灑：“打電話給聞謙！”
    這麽多人被蛇咬，光憑我們根本救不過來。
    握著鋼尺，直奔後麵柴房。
    這會門大開著，裏麵並沒有上次那樣的聲音。
    我卻不敢懈怠，捏好銀針，握著鋼尺進去。
    就見門口一個頭發全白、身上長著老年斑的大爺倒在地上，大張的嘴裏還有著兩個拇指大小的蛇頭探出來朝我嘶嘶吐信。
    而嬰兒臂粗的蛇尾正消失在他半褪的褲子裏麵。
    在門口不遠處的草堆上，阿蓮全身沒一塊好肉了，四肢被尼龍繩綁吊在兩邊牆上。
    臉又紅又腫，哪還有原先那白淨柔弱的模樣。
    嘴角開裂滲血，發黑起著白皮，還咧嘴朝我笑。
    可一張嘴，滿嘴的牙，都沒了。
    卻還帶著氣聲，朝我嗬嗬地道：“聽說……你會封竅，這些蛇……在封……”
    她這樣子，慘不忍睹。
    我瞥了一眼那具肚子慢慢拱起來的屍體，小心的走過去：“為什麽不逃？”
    阿蓮左眼允血，嗬嗬地道：“本屍能生出鬼精，是因為天道認為我們死得不值，所以天道給了我們化屍成人的機會。”
    “你們提前抓王誌，引出我本屍，就是想在我化屍成人前，將我除掉。”
    “因為你知道變成人了，就應該當人對待。殺人不對，不能殺人。”
    阿蓮眼角流出淚水，摻著血，變得了血淚。
    朝我幽幽地道：“我除了自殺，其他的事情，都不是我主動的，是他們推逼著我一步步變成這樣的。”
    “你殺了我好不好？”
    她雙眼祈求的看著我：“我不想當人了，也不想當鬼。你殺了我，讓我飛灰煙滅，好不好？”
    我握著鋼尺，走到她身邊：“顧善蓮除了讓你送那條人首蛇身的小黑蛇，還讓你做什麽？”
    “沒有了。”阿蓮氣若遊絲，很痛苦地道：“善姐姐是好人。”
    好人會教她化成鬼精？
    讓她害人？
    可就算沒有變成鬼精，她也會被偷屍配冥婚！
    我一時無力反駁。
    就聽到身後傳來嘲諷的笑聲：“我不是好人。”
    眼角紅影一閃，就見顧善蓮居然到了門外。
    辰化雨呢？
    我知道鋼尺打付不了她，直接轉手將骨釵取了下來。
    “你不用怕，我不會害你，也害不了你。我隻是想幫你，像幫她一樣幫你。”顧善蓮伸手指著阿蓮。
    可紅傘半遮，依舊隻能看到下半張臉。
    “幫我什麽？”我先用銀針將阿蓮弄暈過去。
    朝顧善蓮沉聲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在幫你們啊。”顧善蓮低笑了一聲，朝我低聲道：“阿蓮從來沒有主動害過人，隻不過是隨波逐流。”
    “她是鬼精的時候，多舒服，可她變成了人，就要被人害！她就像那冷庫裏的屍體，本該入土為安，卻被人偷出來，牟取私利。”
    就在她話說時，我手裏的骨釵猛的朝她張著的嘴射去。
    顧三嬸就是這樣，化成齏粉的！
    同為屍倀，這樣應該有效果。
    眼看骨釵穿到紅傘邊緣了，傘麵之上，一條黑紅相交的赤練蛇，嘶的一聲滑落。
    蛇身直接將直射的骨釵往下砸去！
    幸好骨釵有靈，一個轉身，立馬就飛了回來。
    我忙一把握住骨釵，再抬頭，顧善蓮已經不見了。
    隻有那條赤練蛇，飛快的往角落遊去。
    我忙追了出去，剛踏出柴房的門，胳膊就被拉住。
    辰化雨扯著我：“馬上跟我去蛇形山，阿柳出事了。”
    阿柳？
    “就是柳仙。”顧容音從外麵進來，朝我沉聲道：“柳仙的殘樁在枯萎，必須要想辦法救治。”
    怕我不信，她將衣袖挽了上去，露出那截柳條和她白臂相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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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柳枝已然從底部開始發黃！
    所以辰化雨明明是去追顧善蓮的，卻因為顧容音帶來了這個消息，就讓顧善蓮追了進來。
    我還以為剛才顧容聲這麽急著離開，是辰化雨對顧容音這嫁接柳枝的顧家人出手了呢，結果還留著她！
    瞥了一眼拉著我胳膊、沉默不語的辰化雨。
    我突然想到了王明錢和王誌他爸，以及楊保榮他爸。
    無論是我來殮屍，還是將阿蓮買進來，賣出去，好像都是這些當媽的在主導。
    連將阿蓮綁在這裏賺錢，也是兩家媽媽作主。
    可她們是給兒子買媳婦，也是讓男人在阿蓮身上施虐……
    這些男的，在這些事情中間，似乎都隱身了。
    辰化雨就這麽任由顧容音說，他就不開口，不解釋？
    這莫名讓我想到網上正主打小三，男的都在一邊不吭聲……
    光是這麽一對比，我都給自己氣笑了。
    示意辰化雨放開：“從顧洞主這根柳條情況來看，不著在這一時。蛇君稍等，我處理一下阿蓮。”
    說著將身上披的大衣脫下來，將阿蓮的身體蓋住，又用小刀將綁她的尼龍繩割斷。
    見我沉默不語，辰化雨這才低聲解釋：“你體內有阿柳的內丹，你的血可以滋養她。她是鎮住玄典的關鍵，不容有失。”
    那上次顧容音被骨釵貫穿，還用我的血解毒呢。
    我真的是萬能靈藥啊！
    抱起阿蓮，直接朝外走。
    還沒出後院，蘇秦就急急跑了進來：“蛇君將蛇驅散了，你……”
    看了一眼我懷裏的阿蓮，眼中也露出不忍。
    我將阿蓮抱到小胡的車上，找了毯子給她蓋住。
    顧容音帶來的落花洞女正在用草藥治療那些被蛇咬傷的人。
    怪的是，女人隻是被咬傷，沒有死。
    反倒是男的……
    “全部都是蛇從下麵鑽進去，死了的。”蘇秦湊到我耳邊，解釋道：“問過了，都和阿蓮發生過關係。”
    所以是顧善蓮在引蛇報複？
    我猛的想到冷庫那些蛇的作用了，忙朝蘇秦道：“讓聞謙朝一下外地蛇廠，或是收購野生蛇的路子，最近是不是有很多蛇運了過來。”
    “還有，阿蓮……”我看著阿蓮那被繩子綁著淤血紅腫，還帶著煙頭和咬痕的小腿。
    心裏有那麽一瞬間閃過不忍，卻還是朝蘇秦道：“告訴聞謙，她的來曆，重點看護她，看能不能從她嘴裏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蘇秦瞥了一眼顧容音，知道我要離開，也點了點頭。
    “送完她後，你就回蘇家，別再管這些事情了。”我想到那種對人性失望的痛苦，實在不想讓蘇秦再接觸了。
    他也了然的點了點頭。
    我這才扭頭看向辰化雨：“蛇君，請吧！”
    “等一下。”顧容音卻在和一個落花洞女說完苗語後。
    朝我沉聲道：“這些蛇是誰引來的？”
    我還沒開口，辰化雨就沉聲道：“顧善蓮！”
    “不可能！姑姑蛇葬，能孕蛇，但絕不能號令群蛇。”顧容音轉頭看著我。
    目光掃過我垂落的黑發：“施家主在群蛇出沒前，有沒有異樣的感覺？”
    她這話什麽意思？
    可我不由想起蛇群出來前，那種牙癢癢的恨意！
    還有剛才辰化雨一口咬定是顧善蓮引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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