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婆婆一次次強調，她生的兒子，要貼心的兒媳婦後，我就想到的。
    不是說連續生三個兒子有什麽不對，而是到現在，她一直念著養老防老，念著要塞回去繼續生……
    加上她原生家庭那麽多孩子，以及所處的時代，做出這些事情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019被我的腦洞給驚到了，可還是立馬去查。
    他和老廠長聯係過，倒是挺容易。
    丁婆婆這會還在喃喃自語：“當棵樹，讓他們變成養份，樹是最好的，當棵樹……”
    我到現在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要當棵樹。
    蘇秦也緩了過來，拉著我到一邊：“老爺子去領雞蛋，聽了一個多小時的課。”
    “說沒講什麽，沒有你擔心的邪教，也沒有賣保健品。就是先做些手指操啊，熱身操，然後講些養生小知識。”
    “老爺子說，有些小偏方，確實是真的。還教五禽戲和八段錦，雖說打得不怎麽樣，也勉強能看。”
    “聽完課後，有個活動室，下棋、打牌也可以，還有吹笛子，拉二胡，畫畫、寫字的。老爺子認識了一個二胡拉得特別好的，聽人家拉了一段，準備明天再去交流一下。”
    蘇秦說起來，臉上有點哭笑不得：“你說這老爺子是不是被策反了啊？”
    “不過丁婆婆到處發傳單，可能出事的點，不是這一個點，而是另外的，或者說顧善蓮在這裏對楊雄下手，看她一個孤寡老人，順手將她拉了進來，免得到處跑。”
    “就算賣保健品，老爺子買點，也無所謂啊，能和正常人處一塊，不用天天對著屍體……”
    他這是一直希望老爺子能出去走走。
    可連蘇老爺子都被吊進去了，要麽就是在放長線，釣魚，要不然天天送雞蛋做什麽？
    “那張傳單，是侯三養的老白猴，給我的！還強調要我去，一隻猴子都知道有問題了，你還想著是巧合！”我聽著有點焦躁。
    朝蘇秦道：“講的什麽養生小知識？”
    “那我沒問，老爺子也沒細說。”蘇秦擺了擺手，嗬笑道：“大概就是打那五禽戲什麽的吧，哎老人家嗎，總信這些不花錢的養生小秘訣……”
    見我還瞄著他，他隻得歎氣：“好！好！我馬再打電話問！”
    我腦子想辦法將這些亂線連起來。
    一邊019已經問出來了，朝我道：“丁婆婆另外還生了好幾個，最後生三兒子傷了身體，才沒生了。”
    “確實有兩個埋在這樹下了，說生下來就是死胎，是男是女的沒人知道。”
    “畢竟以前不是在醫院生的，她也沒叫接生婆，就自己在家生，生下來說是死胎，埋在這下麵，也沒人看。”
    “那年頭，河裏都經常拋……咳！”019忙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地道：“這是老廠長的原話。”
    “老廠長對這事記得深，當初丁婆婆抬著她老公的棺材在廠門口鬧得要分房，也拿這事說過。”
    “說是紗廠環境不好，害得她身體搞壞了，生下來兩個死嬰，還流了幾個。當時正好對安全生產和環保這方麵抓得嚴，兩件事情一起相逼迫，廠長才給她家分了房。”
    現在過去幾十年了，死嬰是男是女根本無從考究。
    019見我思索，又小心地道：“至少思路是對的，我讓老廠長幫我問以前的住戶，看有沒有知道是男嬰女嬰的。”
    “就是這事，如果問出來了，有什麽影響嗎？這次的群體，算什麽？”
    從顧善蓮這事後，019也一直跟進的，所以知道顧善蓮的手段。
    我大概理順了一下：“如果真是女嬰，這個目標群體比以往的都大！”
    販屍才幾個人，像楊雄這樣嚴重家暴的，也是小比例。
    可全國男女比例失調，是幾千萬！
    這幾千萬的差距，不是自然選擇，是人為調節。
    現在可以測血，照片，流產。
    丁婆婆那個年代呢？
    隻有殺嬰！
    幾千萬的性別差，那就是幾千萬的女嬰！
    顧善蓮在控訴的是這個！
    就目前情況來看，丁婆婆至少殺了兩個嬰兒……
    我站在樹洞前，看著丁婆婆，她肚子沒有再鑽進蛇了，卻還是越來越大。
    意識說清醒吧，倒也不算太清醒，嘴裏一直喃喃的念著什麽。
    見我靠近，還是朝我慈祥的笑。
    “你為什麽會想到將自己變成一棵樹？這辦法是誰告訴你的？”我知道她不會有活路了。
    最重要的是，這法子哪來的，後麵還有沒有害處，會不會是連鎖反應。
    丁婆婆隻是喃喃地道：“當棵樹好啊，當樹好……”
    她這是不受刺激，不會講真心話。
    我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生的是三個女兒，或許現在就很貼心了，你有後悔生的是兒子嗎？”
    丁婆婆臉上那種木訥的失神，瞬間消失。
    雙眼渾濁且惡狠狠的盯著我：“我生女兒做什麽，我隻會生兒子，兒子可以給我養老。”
    “養女兒，白吃我家飯啊，我天天圈紗，累得要死要活的，就給別人家養啊！我隻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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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兒子可以養老！”
    可說到這裏，丁婆婆又開始低喃：“他們不孝順，把他們塞回去，重新生過，多生一個，肯定有孝順的……”
    她們那一輩的，都是這樣。
    養女兒外嫁，靠不住。
    生一個兒子，也怕靠不住，那就多生，兩個、三個、四個，想著總有一個靠不住。
    可一個孩子出生到一個家庭裏麵，要憑借著本能生存，就像小獸一樣，對於環境的敏感度，超出大人。
    所以有人說，孩子精明。
    父母總抱著“靠不住”的想法，多生幾個的家庭，孩子是能感覺得到的。
    他們會認為，自己不過是備胎，到最終形成的，不過是推卸責任。
    幾兄弟在靈堂打起來的情況，我見多了。
    也沒有父母會反思！
    就像丁婆婆，到現在，她認為前麵的孩子不孝順，當然他們確實不孝順。
    可她想到的，依舊還是再生一個孝順的，而不是不生少生，或是生個女兒……
    明明她自己就是個女的！
    我一時百感交集，看著她那隆起的小腹，恨不得一鋼尺給紮穿。
    或是按蘇秦說的，一尺貫喉，讓她解脫。
    就在我握著鋼尺時，019電話響了，說了幾句，有些無奈的看著我。
    等掛了之後，才朝我道：“有個和丁婆婆不對付的老員工，說記得丁婆婆一共埋了四個死嬰，有兩次是半夜埋的，對外稱是送養了，其實是埋樹下了。”
    “那老員工在她埋後，都偷偷扒拉看了，都是女嬰。”
    他說著，眼神也有點閃爍：“在生下老三後，還生了一個。當時大兒子已經十幾歲了，三兒子也懂事了，都哭著求她養活。大兒子據說還答應不讀書，他來養。”
    “據說當時家裏哭鬧得厲害，鄰居還去看過，說丁婆婆對著三個兒子嚷嚷著大罵，然後將那女嬰，直接丟床下，摔死了。後麵還是三個兒子親手埋的……”
    我聽著一時有點心梗！
    轉眼看著樹洞裏的丁婆婆，她雙手已經擠得幾乎看不見了。
    這樣一雙殺魚供三個兒子讀大學的手，卻又親手殺死了自己幾個女兒！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她……
    我呼了口氣，將剩下的逍遙丸塞嘴裏。
    轉身到一邊去，不想再看，怕自己忍不住。
    而蘇秦也急急過來，朝我道：“問到了，老爺子說那養生課，講的是要多去戶外走走，呼吸新鮮空氣，愛護大自然，愛護花草樹木，愛護地球。人類才是……”
    他前麵還帶著情緒，說到最後，眼神發沉：“破壞地球母親的罪魁禍首！”
    可我不知道，誰才是讓丁婆婆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她，還是她三個兒子，或是她那個早死的老公，還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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