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真正養成過鱔魚蠱，隻成了一半。
    本以為陰沉木棺中的鱔魚蠱，會是像當初埋於土裏的缸一樣，藏於殘骨腐水之中。
    但這棺材一打開，裏麵卻是一具完好無損、精壯高大的男屍。
    那不著寸縷，死青浮白的屍身上，有著一個個小拇指大小、宛如蓮子頭般的黑黃色東西。
    就在光線照進去時，這些東西因為懼光，慢慢的縮了回去。
    透亮的黏液拱出，將那蓮子頭大小的洞給補上。
    整具屍身，又完好無損了。
    “這具不化屍，我可尋了好久呢，用來養我的蠱苗再好不過了。”陰娘嗬嗬的笑。
    轉手從花叢裏取了一個壇子，彎腰放入那具不化屍的頭頂。
    跟著拿一根烏黑木棍，在壇口輕輕滑動，撥弄著。
    一下又一下綿長的聲音，好像催眠一般。
    一條又一條拇指大小的黑黃色鱔魚，從剛才縮進去的洞口，又鑽了出來。
    這會更加瘮人，能看著這些從不化屍裏鑽出來的鱔魚拉帶著透明的黏液，在屍身上遊走，爬過那張帥氣俊朗的臉，又順著壇身如蛇般攀爬，遊進了壇中。
    沒一會，整個壇子裏麵，就裝滿了鱔魚。
    可那具不化屍，卻隻留下無數蓮子般大的鮮紅孔洞。
    “放心，這是不化屍，可以再長好的。要不然，我再用什麽養鱔魚蠱啊。”陰娘將壇子抱出來，蓋上壇蓋。
    又摁了下機關，厚重的棺蓋又緩緩蓋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光線一點點變得昏暗時，那具不化屍猛的睜開眼，直勾勾的看著我，張嘴無聲的求助。
    可棺蓋厚重，機關又快，哢的一聲，就又蓋上了。
    我用力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陰娘卻抱著壇子，朝我道：“不是說請客吃飯嗎？來吧……幫忙啊！”
    說著，徑直往別墅裏走去。
    蘇秦拍了我一下：“被嚇到了？沒見過這樣用來養蠱的不化屍吧？”
    “所以說啊，這顧陰生和陰娘，就是邪性。你別以為他們現在做了點什麽事，又拿他們沒辦法，就認同他們，以為和他們是一路人。”
    我卻看著那具被吊臂一點點送回河裏的陰沉木棺發愣。
    “宇辰弟弟。”陰娘已經走到門口了，回頭喊了一聲：“快來幫姐姐開門。”
    “來了……”劉宇辰幾乎出於本能的應了一聲。
    眼睛卻看著我，可腳卻不由自主的往那邊走去。
    蘇秦還在勸著我，見狀，重重的“呸”了一聲：“你這表弟，是不是就招這種大女人啊？阿夭就算了，這陰娘是真吃人的啊！”
    眼看劉宇辰已經走了，忙追了上去：“哎呀，真不想管他。”
    可還是跟了上去，劉宇辰開門，他就戴著手套，幫陰娘抱住那個蠱壇。
    顧容聲從頭看到尾，順著我目光看過去：“你看到了？”
    “什麽？”我不解的看向他。
    “那具不化屍，是活的。或者說，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了。”顧容聲看著那沉水的陰沉木棺。
    輕聲道：“你好像不怕那些血腥重口的，看不出人樣的，反倒怕這些依舊保持著人形模樣的。”
    “物傷其類吧。”我轉過身。
    看著陰娘這臨水別墅：“她在這住多久了？”
    對於屍體，我接觸的不少。
    當然都是正常，或是稍微有些異常的。
    僵屍分成八個品種：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遊屍、伏屍、不化骨。
    這不化骨，並不是指骨頭，而是屍體不化，與活人無異。
    比如撫仙湖水下古城屍庫，那些屍體經年累月泡在水中，依舊不腐不散，栩栩如生，或許就是不化骨，因為無從確認。
    但那是因為特定的水壓，以及鹽分，還有陰氣聚集的原因。
    陰娘這裏，活人來往就算了，水也是活的，棺材也是時不時打開，更甚至有鱔魚鑽來鑽去。
    又怎麽保證不化屍，不腐爛，不被鱔魚蠱吃掉呢。
    “我記事起，她就一直在。”顧容聲苦笑一聲。
    轉身看著身邊瀲灩的沿河風光帶：“這裏一直這麽漂亮，到了春天”
    他伸手指了指：“近些年流行種櫻花，十年前就移了大量櫻花過來。河兩岸的櫻花全部盛開時，花瓣如雪般飄落，河麵上也全是，落花流水。”
    “這下麵種的”他又伸手點了點不遠處的灌木叢中。
    輕笑道：“是專門請洛陽花匠移植來的牡丹，都是名種，怕養不好，還在下麵埋了地暖管。”
    “還有那裏，那裏……”
    他隨手四處點了點：“四季皆有景，連梅花，都種了好幾種，保證每月每日，每時每刻都有花開。”
    “繁花似錦”
    他幽幽的吸了口氣：“我以為這是老爺子給自己安排養老的地方，肯定盡善盡美。卻沒想，不過幾步之遙，這河裏就這麽浸著一具古怪至極的不化屍。”
    “連我每次來看他，一起吃飯的私房菜老板娘，還是個鬼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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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容聲有些破防，直接坐在旁邊的雕花長椅上：“施行雲，你說我們看到的，有多少是真的？”
    他目光掃過我臂彎：“我挺好奇的，這個阿柳，到底在蛇形山這些事裏，充當著什麽角色。”
    “就算老爺子再厲害，陰娘這種和孟婆幾乎齊名厲害的存在，至少和阿夭是齊平的吧，她又是怎麽被老爺子說服，長久的呆在這裏的？”
    “還幫著老爺子做這些事情，老爺子同意你用鱔魚蠱殺人，她就二話不說，直接來開棺取蠱。”
    我知道他要說什麽。
    既然顧陰生年輕過，或許陰娘是因為感情什麽的，跟他在一起。
    陰生、陰娘……
    名字還挺配。
    可哪有這麽多情感！
    但我不敢看顧容聲的眼睛，隻得轉眼看向別墅：“走一步算一步吧，其他的也不是我們能想的。”
    “他們活得時間太長了，中間總會發生些什麽，讓他們認為值得堅守的事情。”
    “希望我們能撐過去，就算到了老爺子那個年紀，你和我也能這般互相扶持。”顧容聲輕笑了一聲，拍著長椅起身跟了上來。
    我不由的懷疑，最近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讓他又開始了這新一輪的攻勢。
    難不成，冥淵又醒了？
    可看他那樣子，也不對啊。
    辰化雨和冥淵打賭，冥淵輸了，那根骨叉再也沒有找我了，應該不會暗戳戳的占了顧容聲的身體吧。
    我也不敢回頭看，反正也打不過冥淵，這事隻得交給辰化雨。
    等我們到裏麵廚房的時候，就見蘇秦又在喝湯。
    不過不是魚湯，而是一碗白菜蝦皮湯。
    喝得老有味了，還邀請我道：“剛才沒吃，陰娘見我幫她抱壇子，給我現煮的。”
    “看著她做的，白菜、蝦皮都是好的，你也來一碗。”
    那味道清爽鮮香，顏色也好看。
    在陰娘這裏，確實難以控製美食的誘惑。
    我強忍著口水，轉眼看了看：“陰娘和劉宇辰呢。”
    “陰娘在邀請晚宴的人，劉宇辰在看著那個蠱壇。”蘇秦嘩嘩的吃著白菜，隨手指了指。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這才看到劉宇辰。
    就在蘇秦旁邊幾步遠角落裏，他蹲在地上，盯著那個蠱壇。
    可我剛才居然沒看到他，蠱蟲也沒有感應到。
    心頭瞬間一陣後怕，忙走過去，引動留在劉宇辰身上的蠱蟲。
    確定還在後，這才朝他道：“在看什麽？”
    “有人說話。”劉宇辰指了指蠱壇，輕聲道：“有男有女，能聽懂，他們似乎在商量著什麽。”
    可那蠱壇裏麵，是我們親眼看著引進去的鱔魚。
    壇子也是那種極為簡單的粗壇，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會有說話。
    我好奇的湊過去聽了一下，果然聽到“竊竊私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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