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有點失笑。
    就憑顧陰生，那兩聲情不可自控的“阿柳”，他們就猜出了這麽多嗎？
    但對上顧容音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情緒，心頭也一顫。
    她嫁接活柳，與柳仙相通，又是落花洞女，感知敏銳。
    怕是早就從那截柳條中，窺探到了什麽。
    忙道：“你知道什麽，還是明說的好，我們現在也算暫時的朋友，不是敵人。”
    “我不知道。”顧容音輕吸了口氣，示意我沿著河邊走走：“這屋裏陰怨之氣太過，讓我不舒服。”
    陰娘是吃魂的，處理的食材也是些古怪又美味的，雖然沒有殘留的孤魂厲鬼，可陰怨之氣確實濃重。
    這是打算長談，難得啊。
    反正那露天餐廳還沒這麽快布置好，我就隨著顧容音往外走。
    河邊風光很好，一直到遠離了陰娘那養鱔魚蠱的地方。
    顧容音才長呼了口氣：“剛才那地方，讓我很不舒服，總感覺空氣都是滑滑膩膩的，讓我喘不過氣。”
    明顯顧容聲隻跟她說了大事，沒有說那不化屍養鱔魚蠱的事情。
    陰娘那具陰沉木棺，也做得很好，我一個養蠱的都沒發現水下沉了蠱棺。
    顧容音居然就從空氣中感覺到了。
    不得不佩服，落花洞女不愧是湘西三邪。
    光是先天性的敏感，已經超乎尋常。
    那不化屍養鱔魚蠱太過邪性，我看了都心理不適。
    顧容音確實宛如空穀幽蘭般的人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含糊的帶過，示意她說重點。
    她長吸了一口氣，在一棵大樹下站定，撫著樹身幽幽地道：“從引活泥那事後，我被送回柳仙之下，其間昏昏沉沉的，像高燒一樣。”
    “就是那種高燒到整個人都神智恍惚，又好像遊魂一樣的活著，這種感覺你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似夢非夢，似醒非醒。見不真切，感卻靈敏。 ”
    “嗯……”顧容音將臉貼在樹身上，閉上眼：“我看不見，聽不見，可情緒卻宛如風浪中的小船般起伏不定。”
    “時而愛恨交織，時而疼痛難忍，時而又怒火中燒，時而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滿足。這種感情，就好像看電影的時候，情緒完全被吊著走……”
    顧容音光是想著，臉上已經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不堪回想，所以幹脆睜開眼：“我知道那不是我自己的情緒，可我醒不過來，我也不知道那情緒來自哪來。”
    “一直到我快要醒來時，聽到一個宛如心聲的女子，輕喚了一聲：阿生”
    顧容音自嘲的笑了一聲：“也就在那時，我知道這是柳仙的聲音。”
    “這是落花洞女，生來就有的感應。”
    我聽著連連點頭，也有點疑惑。
    她全是情緒，沒有劇情，這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啊。
    這有什麽好說的？
    顧容音見狀，複又露出幾分苦澀：“情緒是催生一切的根源，我能感知到她，就證明她快醒了！”
    “風雲際會，天地變色，這並不是好事，你明白嗎？”
    她這麽一說，我瞬間就懂了。
    同時也有點懊惱自己的遲鈍！
    早在柳條拂著顧陰生，柳尖那片刻的遲疑時，我就該想到的。
    怪不得辰化雨急急趕回了蛇形山，還把這些落花洞女趕了出來。
    怕是他和要柳仙密謀什麽了！
    我瞬間明白顧容音的意思了，朝她感激的道了謝。
    她也苦笑了一聲：“你和我們兄妹一樣的，都是這山雨欲來前，被獻祭的棋子。”
    “他們都太過強大了，不光是我們，整個人類，在他們眼中，都不過是……”
    顧容音的目光看向在草地上插花的阿夭和陰娘：“現在可笑的是，我們還要借她們的手，來殺這些殘害同類的同類。”
    這當真是一個很悲傷的問題啊！
    我習慣性的抬手，拍了拍顧容音的肩膀：“走一步，看一步，詐屍還有道士護！”
    這是白事場上的葷話。
    殮屍封穴時，總會發現屍體有異常的。
    可和家屬說，大部分不在意，還怪我們多管閑事，隻想快點入土下葬，當沒這些事。
    後來我和蘇秦就麻了，互相拿這句話安慰。
    顧容音也笑了一聲：“好！那就看老爺子怎麽撐吧，我們聽他安排就行。”
    至少現在，顧陰生還是和我們一條線的吧。
    接下來，我和她順著河邊走了走。
    沒有再談其他的，談了也改變不了什麽，隻是徒增煩惱。
    還不如放鬆一下，看下這河光山色。
    等我們走回別墅時，天色已經漸暗了，那露天餐廳的夜燈已經亮了起來。
    照著旁邊花團錦簇，生機勃勃，擺放得當的餐桌餐具，一看就是級別很高的宴會。
    陰娘給我們做了飯，據說是劉宇辰和蘇秦盯著她做的，生怕她用的食材不對。
    也不敢吃肉，連蛋都不敢了，就是那些菜蔬。
    果然，在食屍長肉的東西，和澆糞的菜之中，我們還是更能接受被澆糞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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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是白米飯，蘇秦親手煮的。
    等我們坐在飯桌上，麵對一桌的菜蔬，這才發現，從蛇形山事發以來，第一次這麽整齊、正式的坐下來吃飯。
    阿夭端著個碗，正吃著青菜湯，轉目四顧，直接就笑了。
    朝陰娘道：“還得是廚子啊，居然讓我們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跟她離得遠的劉宇辰，又冷哼了一聲。
    蘇秦連忙提醒他：“不要動情緒，動了情緒，你就輸了，無視她，無視她……”
    顧容聲也點頭，朝他悄聲說著什麽。
    這兩貨在一起，我都怕帶壞劉宇辰。
    不過米是好米，飯也香。
    菜更不用說，我從來不知道，一個生菜就炒一下，能這麽好吃。
    那個什麽豆芽湯，就青水煮的，爽脆可口，還有股異樣的清香。
    這一頓，大家難得的不言不語不吵架，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不質問什麽。
    就安心的吃飯，享受著到嘴裏的美味。
    等吃完了，陰娘上了一壺果茶，就挨個發圍裙。
    第一個就發給阿夭，那臉上的笑啊……
    怎麽壓都壓不住。
    阿夭倒是沒生氣，就是瞪了她一眼：“怎麽不統一製服啊？你這破圍裙，還沒德貞的護士裝好看呢，那些老流氓……”
    “你先穿上再說！”陰娘眼角都挑上天了。
    又給我塞上一條，可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外袍，又縮了回去。
    朝我點了點道：“你呆會看著哈，你這是皮，可以變，想著想著就變了！”
    又笑著去給顧容聲發：“小顧總，呆會可得收收你這霸總的氣質。”
    至於蘇秦，就是直接丟。
    到了劉宇辰，她還挑釁的看了一眼阿夭，溫柔細手的給劉宇辰穿上。
    大概是為了氣阿夭吧，劉宇辰居然沒有避開。
    那圍裙一係上身，就冒出嫋嫋水霧，跟著就變成了合身的唐式製服。
    典雅中，又帶著清幽的貴氣。
    還挺不錯。
    阿夭這才穿上。
    等大家都換好後，陰娘又來告訴我，怎麽讓這張蛇皮變的外袍換模樣。
    “沒這麽麻煩！”阿夭聽得煩，一把將陰娘揮開。
    蛇尾一甩，在我身上一纏。
    落花洞女們連碰都不敢碰的外袍，就變成了和她們一樣的唐裝。
    正好外麵傳來了汽車聲，阿夭興奮的理了理裙擺，一派唐朝仕女的嬌羞，朝外走去。
    “支棱起來，看看姐姐幫你們幹了個多大的事！”陰娘朝我們得意的挑眉。
    等我們到了樓下，看著由阿夭當迎賓引向露天餐廳的客人時，我和蘇秦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深深的無奈。
    這些人，平時都隻能在電視上看到。
    滅族者，皆以族內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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