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顧容聲”的名字，手裏的花，瞬間落下。
    花枝被折斷的地方，滲出汁液，擦著我手腕往下。
    所過之處，瞬間生出根須，開出同樣的花來。
    辰化雨看著我手腕上的花，雙眼眯了眯。
    將那朵斷花撿起來，輕碰了碰我手腕開出的花：“這麽擔心他？”
    我收斂心神，將綻放的花朵收起來，不讓辰化雨逗弄。
    心中卻依舊思緒不寧，如果顧容聲出現在這裏，我該如何麵對他？
    就算這個時候，我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顧容聲，隻是附在他體內的冥淵。
    可麵對那張跟我相處過一段時間的臉，再也難像當初新婚強娶時一樣，一鋼尺紮穿他的喉嚨了。
    更重要的是，顧容聲出現在這裏，那顧容音呢？
    我奶奶呢？
    劉宇辰父子，還有蘇老爺子呢？
    我承認，原先是我想得簡單了，就算玄典明說六道歸一，卻並沒有重視，還以為他就是吹的。
    以為將奶奶他們送去落花洞，就沒事了。
    辰化雨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最終輕歎了口氣，苦笑著扭過頭去，看著湛藍的天空：“現在這樣的天氣，很舒服是吧？”
    我心緒不寧的輕應了一聲。
    他卻繼續道：“沒有刺眼的陽光，光照均勻，微風不燥，溫度、濕度都恰到好處，確實很舒服。”
    他難得說這樣的長篇大論。
    我不由的側目看去。
    辰化雨感覺到我的目光，也轉眼看了過來：“可這是假的！”
    我心頭一梗，知道他這是借以隱喻。
    苦笑了一聲：“多謝蛇君提醒，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辰化雨苦笑了一聲，伸手托著我的後腦，與我額頭相抵。
    一字一句的道：“你是施行雲，也是行雲，不管你經幾世輪回，改頭換麵也好，更名換姓也罷，你內在，依舊是行雲。”
    “顧容聲也一樣，他是個容器也罷，是個轉世也成，就算他再怎麽有自己的意識，他從沒出生，就注定是冥淵的一部分。”
    “你就是行雲，他就是冥淵。”
    “就算他披著顧容聲的皮，再怎麽對你好，再怎麽說愛你，再怎麽像現在這樣的光照，溫度你、滋養你，這些都是假的！”
    “他就是冥淵，他要的就是拖你下水，開啟萬物歸一，讓鬼道和天人道融合，從而實現他的抱負，平複他的不甘。”
    他說得幾乎咬牙切齒。
    我猛的想到，丁老太那件事時，我用冥淵的骨簪將丁老太紮死，然後打電話給顧容聲，提出和他合作。
    當時辰化雨極為生氣。
    所以，在那時，他就將冥淵和顧容聲合在一起了。
    也就是在那以後，骨簪再也沒有找過我。
    原來，我找上顧容聲，就是冥淵贏了，所以他不再需要用骨簪來提醒我，他的存在。
    顧容聲，不過是他的小號。
    隻要我和顧容聲有羈絆，那冥淵就永遠不會輸。
    我不由的嗬笑一聲：“所以顧陰生在我還沒生下來時，就和顧容聲訂下婚約， 也是因為冥淵？”
    可既然這樣，他為什麽要搶占顧容聲的身體，跟我搞一個強製成婚那一樁事情？
    辰化雨臉帶嘲諷，晃著吊床道：“顧陰生以為自己能掌控局麵，做為中間人，將我們都聯結起來。”
    “可結局，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但不可以說顧陰生沒有成功吧。
    畢竟因為他的決定，這裏麵又穩定了二十四年。
    我躺在吊床上，引著蠱蛛又是一輪布控。
    在腦中設想，如果碰到顧容聲該怎麽應對。
    他的魂魄是單獨的呢，還是完全和冥淵融合成一體的。
    能不能抽出他的魂魄，當成鬼養著，至少這樣顧容聲這個人格還是存在的。
    如果實在不行，那就隻有讓冥淵再次沉睡在他身體裏。
    可現在六道開始融合，鬼道入侵，隻怕冥淵的力量壯大，不是這麽好壓製的。
    更重要的是，怕他在落花洞，得了些什麽，可以破壞防線的東西。
    畢竟這道防線，是龍飛草和顧陰生合作布下的。
    而顧容聲是龍飛草的親生兒子，這次去落花洞，萬一得了真傳，解開防線……
    那麽，一切都完了。
    我隻能狠心，再殺顧容聲一次。
    到時看能不能讓蘇秦幫著煉屍，讓他這具身體活著，也算是活著的一種吧。
    這念頭一閃。
    我忙又看向辰化雨：“蘇秦呢？”
    “嗯？”蛇君滿眼不解的看著我，輕聲道：“他不是在幫姬少主，想辦法喚醒陰娘嗎？”
    “我不是問他的人在哪。”我吸了口氣，輕聲道：“他不會是什麽轉世界，什麽重生，什麽其他人的小號吧？”
    辰化雨被我的形容，逗得失笑。
    可笑著笑著，眼中卻露出傷感。
    聲音發啞的道：“他不是。”
    我重重的鬆了口氣， 連躺在吊床上，瞬間就軟了很多。
    “很好，對吧？”辰化雨猛的一翻身，覆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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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我四目相對：“他不受什麽前世幹擾，也沒什麽特定的家族使命，就算假裝手臂骨折，也不過是不出力，但也跟著你四處跑動。”
    “他就是個很純粹的人，你也是很純粹的相信他。”
    “你們之間，無論是默契，還是信任，或是感情，都不是其他人可以參與的，包括我對嗎？”
    我不由的感覺有點想笑。
    伸手拍了拍辰化雨的胳膊：“蛇君何必和他比，您是玄蛇一族至高無上的蛇君，你指尖一搓，一道雷，就能劈死我們。”
    “幹嘛要和我們比呢，是吧？”
    辰化雨臉露傷色，頹廢的翻了下去。
    身形一閃，如同影子一般，居然透過藤蔓吊床，躺在他原先的吊床上。
    伸手推了我的吊床一下，我晃動了起來。
    他卻直挺挺的躺著，聲音沙啞：“所以，你們是你們，我與你們，從來都不是一樣的。 ”
    “更甚至，連劃分的群體都不一樣。”
    “我一直以為，我和你，才是我們。”
    “卻沒想到頭來，你一直和蘇秦，才算 我們。 ”
    這一堆，你們，我們，你，我……
    搞得我頭暈，好像整個吊床都晃動了起來。
    但呆會如果率先突破鬼道禁製的，真的是顧容聲的話，肯定是需要他出手的。
    不管是製服，還是滅殺，都得他出手。
    所以這個時候，得罪辰化雨，太不理智了。
    我當下笑著安撫道：“你是蛇君呢，就是我們高攀不上，剛才一時嘴快，才說什麽我們、你們的。”
    “現在和我一起躺在這裏曬太陽，蕩吊床的，不就是蛇君嗎。”
    “那現在就是我們，現在我們是一樣的，不就行了嗎？”
    “為什麽要往回追溯，什麽物種不同，什麽情感或是觀點不一樣。”
    “抑或是，說什麽以後，對吧？”
    “我們活在當下，不就行了。”
    辰化雨推著吊床的手一頓，指尖輕勾，將我的吊床拉住。
    我正放軟身體，隨著吊床晃動，好讓自己舒服點。
    他這一個急刹車，我差點直接滾出去。
    幸好身體內的根須，已經和蠱蛛一樣，有了本能護主的意識。
    慣性一來，立馬長出根須，紮在藤蔓上，將我綁緊。
    我扭頭不解的看向辰化雨，卻見他臉色陰晴不定。
    嘴角輕抖，舌頭在牙關邊打著顫，似乎在喃喃自語。
    不過說的是蛇語，嘶嘶作響，我聽不太懂。
    不由的懊悔，難不成網上這麽流行的雞湯，蛇君沒有喝過？
    抑或是，現在此情此景，讓蛇君瞬間頓悟了什麽？
    過了一會，辰化雨才緩緩鬆開勾著我吊床的指尖。
    放聲大笑：“本君明白了！”
    我正要問他，明白什麽了。
    就聽到實驗室裏麵，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正要引蠱蛛衝上去，辰化雨卻在我額頭一點。
    瞬間製作我的意識，我連蠱蛛都感應不到了。
    詫異的看向辰化雨：“蛇君這是什麽意思？”
    “自然是按剛才那個015說的，我們不能管裏麵的事情。”辰化雨嘴角勾著冷笑。
    指尖一點，吊床像是一棵樹一樣，慢慢拔高生長。
    我想掙紮，可背上那些長到藤蔓裏，固定我身形的根須，死死的將我綁緊。
    我就這樣被吊床裹住，拉高。
    然後聽著“砰砰”幾聲槍響，015雙手持槍，飛快的往防線那邊跑：“乾一，乾一！”
    隨著她話音一落，防線處突然“滋”的一聲響。
    道道高電流，瞬間衝天而起。
    隨著宛如流水一般，在地上蔓延，而所在的位置，赫然就是剛才015所說的百米防線，形成了一個扇形圓環。
    在白色的電流中間，無數陰魂餓鬼，呲牙咧嘴的嘶吼。
    而在這些厲鬼後麵，一身休閑裝的顧容聲雙目赤紅，緩步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無數厲鬼撲在那些科研人員上，嘶咬著他們的血肉，眨眼間就成了枯骨。
    可跟著枯骨也被啃出了一個個牙印，然後碎裂，吸食骨髓。
    我看得雙眼直跳，也就在同時，顧容聲看了過來。
    隔離著層層電流，朝我抿嘴一笑，無聲的說了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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