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滅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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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幽光並非向外擴散,而是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纏繞上武極踏下的巨足,以及那巨足上凝聚的、足以踏碎星辰的恐怖力量。
    歸墟之噬,力量解構。
    嗡!
    一種奇異的、仿佛物質結構被強行拆解的細微嗡鳴聲響起。
    武極踏下的巨足猛地一滯,他那岩石般漠然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凝聚到極致、足以踏碎精金的恐怖力量,在接觸到對方指尖那詭異幽光的瞬間,竟然……鬆動了!
    仿佛構成這股力量的某種內在“秩序”被強行幹擾、打亂、瓦解,凝聚如山的力道,如同被抽走了關鍵的承重梁,瞬間開始從內部崩潰、逸散。
    踏下的力量驟然衰減了至少三成,雖然依舊恐怖,但已不再是絕對致命的碾壓。
    轟!
    武極的巨足狠狠踏在深坑底部,整個平台再次劇烈震顫,深坑邊緣再次崩塌,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
    然而,坑底深處,一團被血光包裹的身影,如同浴血的狂獸,竟從這毀滅性的踏擊中,硬生生衝了出來。
    是常小魚!
    他用殘破的右臂死死撐住了武極踏下的腳掌邊緣,雖然整條右臂的肌肉在可怕的壓力下寸寸撕裂,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他終究沒有被徹底踏成肉泥。
    混沌神樹的力量在斷臂處瘋狂燃燒,翠綠色的光芒與噴湧的鮮血交織,形成一種慘烈而頑強的景象。他僅存的右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武極,眼中燃燒著一種洞穿了某種本質的瘋狂光芒。
    “給我……裂!”常小魚喉嚨裏發出沙啞破碎的嘶吼,五指上纏繞的歸墟幽光驟然暴漲,如同無數貪婪的毒蛇,沿著武極的腳踝瘋狂向上蔓延、侵蝕。
    嗤嗤嗤——!
    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堅韌皮革被強行撕裂的聲音響起,武極那古銅色、如同精鋼澆鑄般的腳踝皮膚上,竟然瞬間出現了無數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黑色裂痕,裂痕深處,不再是血肉,而是呈現出一種灰敗、腐朽、仿佛被時光侵蝕了萬載的岩石質感,一股蘊含著湮滅氣息的灰黑色氣流,正順著裂痕瘋狂侵蝕、瓦解。
    武極暗紅色的熔岩之瞳猛地一縮,那岩石般的漠然終於被打破,顯露出一絲清晰的驚愕和……被螻蟻所傷的暴怒。
    他猛地收回右腿,帶起一股狂暴的罡風將常小魚狠狠甩開,低頭看著自己腳踝上那迅速蔓延的灰黑色裂痕,感受著內部結構被那股詭異力量侵蝕瓦解的刺痛,一股被徹底褻瀆的狂怒,如同壓抑的火山,在他體內轟然爆發!
    “吼——!”
    一聲遠比常小魚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咆哮,從武極喉嚨深處炸出,如同遠古巨獸掙脫了最後的枷鎖,整個重力平台在他的咆哮聲中瘋狂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解體。
    隨著這聲咆哮,武極後背那兩排暗沉如精鐵的猙獰骨甲,驟然爆發出刺目的暗紅色光芒,光芒如同沸騰的熔岩,沿著骨甲上粗糲的紋路瘋狂流淌、匯聚。
    哢哢哢哢!
    一陣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增生聲響起。
    那原本隻覆蓋後背脊椎兩側的骨甲,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開始瘋狂地向外生長、蔓延、增厚。
    肩胛骨處,骨刺猛地凸起、延伸,形成兩道斜指向天的巨大肩鎧,邊緣銳利如斬艦刀!
    肋部,厚重的骨板如同活物般蔓延覆蓋,將腰腹要害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接處發出金屬摩擦般的鏗鏘聲!
    手臂外側,骨甲如同鱗片般層層疊疊覆蓋,一直延伸到手肘,形成猙獰的臂鎧!
    更恐怖的是,在那新生的厚重骨甲表麵,開始浮現出無數極其細微、卻蘊含著某種玄奧規則的暗紅色紋路,這些紋路如同岩漿在冷卻的岩石上流淌出的天然脈絡,散發出一種“絕對堅固”、“力量反彈”的恐怖法則氣息。
    武極的身體在這骨甲的急速增生覆蓋下,瞬間變得更加龐大、更加猙獰,仿佛一尊披掛了遠古魔神甲胄的戰爭機器,他暗紅色的熔岩之瞳死死鎖定著遠處掙紮爬起的常小魚,那眼神中的暴怒已經化為實質的殺意烈焰。
    他猛地一握拳,覆蓋著猙獰骨甲的拳頭前方,空間瞬間被捏爆,發出刺耳的爆鳴。
    “死!”
    武極的身影再次消失。
    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強,覆蓋全身的暗紅骨甲在高速移動中,與粘稠的重力場摩擦,竟拖曳出長長的、燃燒的暗紅色尾焰。
    他沒有再用腿,而是簡單直接地一拳轟出,目標是常小魚的頭顱。
    這一拳,比之前任何一擊都更加恐怖!
    拳鋒前方的空間不再是扭曲的激波,而是被純粹的力量壓縮、點燃,形成了一個不斷向內坍縮、燃燒著暗紅色毀滅之炎的微型黑洞,黑洞邊緣,空間如同破碎的鏡子般寸寸碎裂。
    這一拳,不僅蘊含著足以粉碎星辰的物理力量,更在那反震骨甲法則的加持下,帶著一種將一切外力強行反彈、加倍奉還的毀滅意誌!
    常小魚瞳孔中倒映著那不斷放大的、燃燒著毀滅之炎的拳鋒黑洞,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他剛剛洞悉的歸墟解構之力,麵對這覆蓋了反震法則的骨甲,還能否生效?他殘破的身體,還能否承受這一拳?
    沒有時間思考!
    “啊——!”
    常小魚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咆哮,殘存的右臂不顧一切地再次抬起,五指上歸墟幽光瘋狂閃爍,迎向那毀滅之拳,同時,他體內沉寂的混沌神樹本源被徹底點燃,化為一股蓬勃的生命洪流,瘋狂注入右臂!
    歸墟解構!混沌加持!
    轟——!
    拳與掌,再次碰撞!
    這一次,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巨響,隻有一種沉悶到令人心髒停跳的、仿佛兩個世界核心對撞的恐怖悶響。
    噗!
    常小魚的右臂,從指尖開始,如同被投入煉鋼爐的蠟像,瞬間寸寸粉碎、湮滅,歸墟幽光在接觸到那覆蓋著反震骨甲、燃燒著毀滅之炎的拳鋒瞬間,就如同脆弱的琉璃撞上了高速旋轉的粉碎機,被那狂暴的反震法則和物理力量雙重絞殺,瞬間潰散。
    混沌神樹加持的生命洪流,如同撞上堤壩的洪水,被那反震之力狠狠倒灌而回,常小魚殘破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砸中,再次狂噴鮮血倒飛出去!
    這一次,他連慘叫聲都無法發出,意識瞬間被無邊的劇痛和黑暗吞噬了大半。
    武極覆蓋骨甲的拳頭餘勢不減,擦著常小魚倒飛的身體轟擊在遠處的平台上。
    轟隆——!
    一個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深邃的巨坑瞬間形成,坑底不再是結晶化,而是徹底化為一片灼熱的、流淌著暗紅色岩漿的毀滅之地,狂暴的衝擊波夾雜著熾熱的熔岩碎片橫掃四方,將這片重力領域化作了煉獄。
    武極緩緩收回拳頭,骨甲上暗紅色的紋路微微閃爍,將碰撞的反震之力悄然吸收、化解。他看向遠處如同破布袋般摔落在平台邊緣、渾身浴血、右臂徹底消失、僅剩一口氣的常小魚,暗紅色的熔岩之瞳中,暴虐的殺意稍稍平息,重新被那種岩石般的漠然取代。
    “結束了。”
    “螻蟻的掙紮,終究隻是徒勞。”
    他邁開沉重的步伐,覆蓋著骨甲的巨大腳掌踩在滾燙的熔岩坑邊緣,發出滋滋的聲響,一步步走向那團瀕死的“殘渣”,準備給予最後的終結。
    ……
    痛。
    無休無止、深入骨髓、撕裂靈魂的劇痛,如同永不停息的潮水,一遍遍衝刷著常小魚殘存的意識。每一次衝刷,都仿佛要將那點微弱的火光徹底撲滅。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存在了,隻剩下零星的碎片,浸泡在冰冷刺骨的血漿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無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牽扯著全身斷裂的神經,帶來新一輪的酷刑。
    黑暗,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包裹著他,拉扯著他,要將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放棄吧……
    太痛了……
    結束了……
    無數個虛弱的聲音在意識深處呢喃,誘惑著他鬆開最後那點堅持。
    武極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披掛著猙獰的骨甲,一步步踏來的沉重腳步聲,如同死神的喪鍾,清晰地穿透了劇痛的迷霧,敲打在他殘存的意識上。每一步落下,都讓身下的平台微微震顫,也讓他殘軀的傷口迸裂出更多的鮮血。
    終結……就在眼前。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滑入黑暗深淵的那一刻——
    一點微弱的、卻無比堅韌的意誌火種,在破碎的識海最深處,猛地爆發出最後的光焰!
    那是在毒霧沼澤中,每一次窒息邊緣的掙紮求生!
    那是在冰火煉獄裏,強行融合生滅法則時撕裂靈魂的決絕!
    那是凡鐵斬道台上,麵對億萬兵鋒,以凡人之軀斬斷桎梏的明悟!
    那是在時光墳場,容納詛咒、逆轉歸墟、自毀殘軀斬殺三重時間之身的瘋狂!
    那是剛剛……洞悉力量結構、以歸墟解構之力撕開裂痕的瞬間!
    所有戰鬥!
    所有掙紮!
    所有在死亡邊緣用血肉和意誌書寫的烙印!
    在這一刻,被武極那絕對力量的碾壓、被反震骨甲的絕望、被瀕死的劇痛……瘋狂地擠壓、淬煉!
    一個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極致的念頭,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寒光,劈開了所有痛苦的迷霧:
    力量……極致?
    反震……絕對?
    不!
    力之極,在於“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就是道,就是一!
    骨甲反震,亦有承載之限!
    歸墟終焉之點,湮滅之始,萬物終結於此,亦新生於此,它不應隻是解構,它應是洞穿一切防禦的終極之“點”。
    “破滅之刺!”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凝聚了所有存在意誌的無聲咆哮,在常小魚瀕死的軀殼內轟然回蕩。
    他殘破的身體猛地繃緊,僅存的、那隻沾滿自身鮮血和骨渣的左手,五指艱難地、卻帶著一種超越死亡的絕對穩定,死死摳進了身下滾燙的熔岩碎石之中。
    混沌神樹那包容萬物的本源烙印,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不再是為了修複,而是為了最終的獻祭,磅礴的生命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無視了殘破軀體的承受極限,瘋狂地湧向他殘存的左臂,湧向那僅存的左手。
    翠綠色的生命之光在他左臂上瘋狂燃燒,皮膚、肌肉、骨骼在恐怖的能量灌注下寸寸龜裂,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卻又被那熾熱的生命力瞬間蒸發成血霧,整條左臂瞬間膨脹、扭曲,仿佛隨時會炸裂開來。
    與此同時,沉寂的歸墟之噬漩渦,也被這決死的意誌徹底引爆,它不再滿足於解構,而是以一種狂野、霸道、逆轉乾坤的終極形態,在常小魚左臂的經脈血肉中凝聚、壓縮。
    嗡!
    一股微弱卻無比暴戾、帶著終結一切意義的“湮滅”之力,在常小魚燃燒的左臂中轟然爆發,這力量被混沌神樹獻祭的生命洪流強行包裹、壓縮、凝練。
    在他左手掌心上方寸許之地,空間無聲地塌陷、扭曲,仿佛被一種無形的、絕對沉寂的力量所吞噬,一點純粹的“黑”,緩緩浮現。
    那不是光線的缺失,而是“存在”本身的否定,是萬物終點的具現。
    它隻有針尖大小,卻散發著讓整個重力空間都為之凝滯的恐怖氣息。
    它靜靜地懸浮在常小魚燃燒著翠綠生命之焰的掌心之上,如同宇宙誕生之前的原點,又似萬物終結之後的歸宿。
    歸墟之刺!
    這是剝離了所有形態、所有外相、凝聚了歸墟本源湮滅意誌、以混沌神樹獻祭的生命為薪柴點燃的——終焉之點!
    武極的腳步,停在了常小魚身前五步之處,他那暗紅色的熔岩之瞳,死死地鎖定了常小魚掌心上方那一點純粹的“黑”,岩石般漠然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一絲源自力量本能的忌憚。
    那點“黑”,讓他覆蓋全身、銘刻著反震法則的暗紅骨甲,都發出了極其細微、卻清晰可聞的哀鳴,仿佛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克星。
    常小魚的頭顱艱難地抬起。滿臉的血汙和碎肉掩蓋不住他那雙眼睛,左眼被血痂糊住,僅存的右眼,瞳孔深處卻燃燒著一種剝離了所有痛苦、所有雜念、隻剩下最純粹“毀滅”與“洞穿”意誌的冰冷火焰,那火焰,倒映著武極龐大的身影,也倒映著那一點純粹的“黑”。
    沒有咆哮,沒有怒吼。
    他繃緊到極限的殘軀,如同被拉滿到極致的弓弦,將全部的生命、意誌、以及掌心上方那一點凝聚了歸墟終焉之力的“刺”,朝著近在咫尺的武極,朝著那覆蓋著反震骨甲的胸膛核心,以超越思維的決絕,狠狠“推”了出去。
    這一推,無聲無息。
    沒有撕裂空間的尖嘯,沒有毀滅法則的波動。
    隻有那一點純粹的“黑”,脫離了常小魚的掌心,朝著目標,平靜地“飄”去。
    速度不快,甚至顯得有些緩慢,仿佛無視了空間的距離,但在它移動的軌跡上,粘稠的重力場被無聲排開,灼熱的空氣被瞬間湮滅,留下一條絕對真空的、筆直的通道。
    武極暗紅色的熔岩之瞳驟然收縮到極致,前所未有的致命警兆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入他的靈魂,他覆蓋骨甲的龐大身軀第一次做出了閃避的動作,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一個清晰的殘影。
    然而,無用!
    那一點純粹的“黑”,仿佛早已鎖定了他的存在本質,無視了他那超越視覺的閃避速度,無視了空間的距離,依舊沿著那條筆直的真空軌跡,平靜地、穩定地飄向他的胸膛。
    武極發出一聲混合著暴怒與驚駭的咆哮,他雙拳交叉,覆蓋著厚重骨甲、銘刻著反震法則的雙臂,如同兩麵巨大的盾牌,狠狠護在胸前,暗紅色的骨甲紋路瞬間亮到極致,散發出足以反彈星辰撞擊的絕對防禦之光!他要硬撼這詭異的一“刺”。
    歸墟之刺,輕輕地、穩穩地,觸碰到了那交叉護胸、閃耀著絕對防禦紅光的骨甲臂鎧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能量衝擊的狂潮。
    隻有一聲輕微到幾不可聞的、如同水滴落入滾燙烙鐵的——
    嗤。
    那足以反彈星辰撞擊、銘刻著反震法則的暗紅骨甲,在接觸到那點純粹之“黑”的瞬間,如同遇到了烈陽的殘雪。
    堅固到極致的骨甲結構,從接觸點開始,無聲無息地崩解、湮滅。
    構成骨甲的物質,構成其堅固屬性的法則符文,構成其反震力量的玄奧紋路,一切的一切,都在那絕對的“湮滅”意誌下,化為最原始的虛無粒子,徹底消失。
    那一點“黑”,毫無阻礙地穿透了第一層臂鎧,如同燒紅的鐵絲穿透薄紙。
    嗤!
    第二層交叉的臂鎧,同樣瞬間洞穿!
    然後,是覆蓋著增厚骨甲、銘刻著更強反震法則的胸膛!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利刃刺入朽木的聲響。
    那一點純粹之“黑”,在武極交叉的雙臂骨鎧上留下了兩個前後通透、邊緣光滑如鏡的微小孔洞後,最終,輕輕地、穩穩地,沒入了武極胸膛正中心,那覆蓋著最厚重骨甲、防禦最強的核心位置。
    武極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釘釘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