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不,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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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古文中蘊含的邪惡力量與深邃知識,如同黑暗的潮水般衝擊著他的心神,讓他既感到無比的恐懼,又生出一種近乎頂禮膜拜的狂熱渴望!
他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小心翼翼地將這張記載著無上邪典的人皮折疊好,如同收藏世間最珍貴的聖物,鄭重地貼身藏入懷中。
人皮緊貼著胸膛,那股冰涼邪異的氣息仿佛直接滲透進了他的心髒,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做完這一切,閻青雲的目光再次投向石台上那具殘骸——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的東西。
四肢盡斷的創口被翻卷的血肉強行封閉,形成四個巨大而醜陋、不斷滲出黑紅色粘稠液體的肉瘤狀凸起。
眼窩是兩個深不見底、邊緣皮肉翻卷的血洞,嘴巴無力地張著,露出被割斷舌根後模糊的血肉斷麵。
喉嚨裏持續發出破風箱般的嘶嘶聲,每一次艱難的抽吸都帶出大量粉紅色的血沫,整個軀體像一截被粗暴砍伐後又用汙泥胡亂糊住的樹樁,散發著濃烈的死亡和汙穢的氣息。
隻有那微弱卻異常頑強的心跳,透過殘存的胸腔傳遞出來,證明著這團血肉裏還囚禁著一個痛苦的靈魂,還在為了某個瘋狂的執念而燃燒最後的本源。
他扶著冰冷的石壁,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後背,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直起身,眼神複雜地看向那具人彘。
“師父……”他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般的虛弱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您……撐住……三日……就三日……”
石台上的人彘沒有任何回應,隻有那持續不斷的、漏風般的嘶嘶聲在空曠冰冷的密室裏回蕩,如同來自九幽之下的喘息。
閻青雲背靠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坐在地,他劇烈地喘息著,渾身脫力,精神更是疲憊到了極點,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密室中央。
那九麵環繞著巨大陣圖的青銅古鏡,鏡麵黯淡無光,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幽綠鬼芒,隻剩下冰冷的金屬質感。
就在閻青雲目光觸及的刹那,其中一麵古鏡那幽暗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鏡麵上,映出了他此刻癱坐在地、狼狽不堪的身影。
他想起了與鬥笠的初次相識,那是在一個東瀛建築風格的山莊裏,鬥笠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吃著三文魚。
鬥笠用筷子夾了一塊,遞給閻青雲,卻在閻青雲伸手的時候掉在了地上,他想讓閻青雲故意撿起來吃。
那一刻,閻青雲是恨他的。
再然後鬥笠帶著他來到了東瀛,在鬥笠掌控的那些公司裏,無數的知名的東瀛女演員,都像是玩物一樣,隻要閻青雲想,他隨時可以盡情的享受,但他從未碰過一個女人,自從老婆死後,他就再沒接觸過任何女人了,他時常會想起老婆的容貌,還有孩子……
順著老婆孩子,他又想起了冉鳳鳴。
起初他很尊敬冉鳳鳴,他覺得跟隨冉鳳鳴就可以得到一切,就可以讓老婆孩子過的更好,然而那個讓他尊敬的人,始終拿他當條狗,並且還極為蔑視的殺了他最為珍重的一切。
所以在海崖莊園的地下密室裏,閻青雲殺了冉鳳鳴,並且殺了他的所有老婆孩子。
在遇到鬥笠時,他雖然是恨的,但後來鬥笠拿他視如己出,原來高手也是會寂寞的,高手也想有人說說話,也想有個好朋友,那時候閻青雲的心慢慢的就軟了。
鬥笠固然很壞,殺過很多人,可他從來都是真心對自己,鬥笠一輩子沒收過徒弟,或許是自己這一生師父,喚醒了他心裏的某些記憶,所以在鬥笠點頭後,幾乎將自己所有的經驗傾囊相授,更是在常小魚大戰德川光榮的時候,用秘術帶著閻青雲從下水道逃生。
越想,閻青雲就越痛苦。
起初,他隻不過是想給老婆孩子一個更好的日子,想讓老婆不再那麽辛苦,想讓孩子長大成才,他隻想苟活完這一輩子,就什麽都不想了。
可怎麽走著走著,就到了今天這般田地呢?
起始議會所有人,天下所有養屍人,都在恨他,魔門的人也在恨他,常小魚也在恨他,好像每一個人都在恨他。
在認識常小魚之前,閻青雲從未濫殺無辜,哪怕是在認識常小魚之後,他也僅僅是在起始議會上逼死了韋峰,可那不是他的本意,那是冉鳳鳴要他這麽做的。
從韋峰之後,他與常小魚的梁子便結下了,這麽久以來如同喪家之犬似的,惶惶不可終日,整天躲避著常小魚的追殺。
然而,上仙出山之後,一切都變了!
上仙說,常小魚算不上什麽,我給了他一切,就能收回一切,青雲,我讓你當主角!
閻青雲隻記得,那天的太陽很辣,像上仙的眼睛一樣熾熱,那時候他幻想過站在天穹上,俯視蒼生的感覺。
他跟隨上仙,收回魔門,重歸起始議會,他短暫的登上了起始議會的巔峰寶座,他原本以為自己忍了那麽多年的委屈,終於可以好好發泄出來了。
沒成想,終究還是黃粱一夢。
如果不算上常小魚的話,現在的閻青雲,絕對是天下第一,就是淩仙芝來了,閻青雲也不一定虛他,也敢跟他正麵拚上一把,可偏偏常小魚就是在啊!
天要生我閻青雲,為何還要再生你常小魚呢!
我閻青雲殺人,你常小魚就沒殺過人嗎?如果沒有你常小魚,現在這一切的無上榮光,都該是我的,都該是我的啊!
黑暗中,閻青雲抱頭啜泣,像個無助的孩子。
片刻後,他擦掉眼裏的淚水,咬緊牙關,臉上的肌肉緊繃。
我不認,我仍舊不認,我還要再追隨上仙,我還要再去異世界賭一把,我不信我這一輩子,處處都要輸給你常小魚!
驀地,閻青雲起身,看著那兩具正在緩緩吸取記憶的傀儡,他猛地抽刀,朝著鬥笠的傀儡走去。
“噌!”
橫斬一刀,人頭翻飛,鬥笠的傀儡應聲倒地。
而後他看向了自己的傀儡,“三日後,你帶著師父的真身,大搖大擺的開著車,前往一個秘密攝影棚,把車窗落下,一定要讓攝像頭拍到你!”
傀儡閻青雲緩緩點頭。
“看見常小魚的第一眼,直接展開你背後的骨翼去攻擊他,記住,一定要用盡全力!”
傀儡再點頭。
閻青雲望著血腥的祭壇,展開雙臂如同遙望天穹,“常小魚,那就讓我們在異世界裏,再比一次!”
“這一次,我不會再輸給你!”
三日後。
京都郊外,隅田川畔,一座龐大的特攝攝影棚深處。
這裏是東瀛特色電影黃金時代的聖地,巨大的各種的場景布置,布滿歲月痕跡的地板與懸掛著陳舊幕布的鋼架結構,在慘白的頂燈照射下,投下縱橫交錯的冰冷陰影。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的奇特氣味。
一輛豐田汽車大搖大擺的開了進去,隻不過在門口被人攔下,“先生你好,請問您……”
保安剛問了一句,閻青雲便冷聲道:“不認識我了?”
“噢,閻桑!”
雖然這塊產業現在的收入,很多都歸了赤魂,但當年的組織架構都還在,還是原來那一批人馬掌控著這家公司,所以對於閻青雲來說,都是老熟人。
權力自上而下的變更就有這一點不好,下邊的很多螞蟻,很多小弟都無法徹底清洗更換,所以閻青雲來到這裏,仍然猶入無人之境。
進了廠房內,閻青雲打開後備箱,扛出一個麻袋朝著攝影棚內部走去,並且是直奔當年他留在這裏的一個秘密基地,這裏的導演都與他認識,不停的有人對他打著招呼,但閻青雲並未理會他們。
所有人都不解,當年那個很和氣的閻桑,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此刻看起來就是個麵容陰鷙、眼神怨毒的黑袍青年,然後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到了他身後拖著的袋子上。
朝著地下室走去之時,閻青雲的左手,緊緊抓著一個巨大、肮髒的灰色帆布袋,袋口用粗糙的麻繩死死捆住,袋子的形狀隱約勾勒出一個扭曲蜷縮的人形輪廓,沉甸甸地拖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老東西,死到臨頭還想暗算我。”閻青雲開口,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怨氣,在空曠的攝影棚裏激起輕微的回響,他刻意提高了音量,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穿透了棚內的寂靜,同時又抬腳,朝著麻袋狠狠的踢了一下。
到了地下室之後,閻青雲打開了麻袋,將已經做成人彘的鬥笠,放在了一座沒有放水的小型泳池裏。
“哼!”閻青雲冷哼一聲,快步上前,猛地抬起一腳,狠狠踹在鬥笠的後腰上!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人彘鬥笠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嗚咽,整個人向前撲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麵上。
“廢物!”
閻青雲啐了一口,聲音裏充滿了刻骨的恨意,“當年殺常小魚全家時的那股狠勁呢?現在成了這副鬼樣子!廢物就是廢物!”
“你自己跑不掉,還想把我交出去?”
“怎麽,想讓我死在常小魚的手中,然後你好逃生嗎?”
“現在呢?”
“回答我啊!”
“哈哈哈,你怎麽不說話了?”
“噢,你說不了話了。”
“你怎麽不看我了?”
“噢,你看不見我了。”
“哈哈哈哈……”
“我要把你折磨到死!”
“死?不對,這詞兒太輕巧了。”閻青雲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鐵,低沉而冰冷,之前的狂笑已然褪去,隻剩下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平靜。
他不再看池底的人彘,而是轉身,走向角落一個蒙塵的巨大工具箱。
工具箱上掛著沉重的鐵鎖,但閻青雲顯然知道鑰匙在哪裏,他抬起腳,用堅硬的鞋跟對著鎖扣猛地一踹!
哐當一聲巨響,鎖舌應聲斷裂,他粗暴地掀開箱蓋,一股陳年的機油味、鐵腥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
慘白的燈光下,箱內雜亂堆疊的金屬器具閃爍著冰冷、鈍澀的寒光。
這不是尋常的工具箱,更像是一個被遺忘的、小型刑具博物館的儲藏。
閻青雲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探入其中,他首先拿出的,是一個布滿鏽跡和深褐色汙漬的、結構複雜的金屬夾具,夾具的主體是幾根可以調節的粗壯螺杆,末端連接著幾個大小不一的、帶有尖銳鋸齒的金屬夾片。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閻青雲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溫柔,他走到泳池邊,蹲下身,將那沉重的夾具在鬥笠唯一還算完好的軀幹上方晃了晃。
鬥笠似乎感受到了金屬的冰冷氣息,或是嗅到了那夾具上經年累月滲入的絕望氣息,殘軀猛地一顫,被縫住的眼皮下的眼球在瘋狂轉動,喉嚨裏發出更加急促、含糊的嗬嗬聲,那是極致的恐懼。
“當年你掌控東瀛的時候,可是不少用這東西對付那些硬骨頭吧?”
“你說它叫什麽來著?碎骨鍘?還是閻王笑?”
“哈哈哈,沒想到今天輪到你自己了?”
閻青雲的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我剛來東瀛的時候,他們說,這東西夾在手指上,慢慢收緊,能把指骨一寸寸壓成粉末,夾在肋骨上,能讓骨頭像幹柴一樣裂開,你當時看著別人慘叫,是不是覺得很享受?”
他一邊說著,一邊精準地將夾具那最小、鋸齒最細密的一個夾片,猛地卡在了鬥笠左肩胛骨下方一處尚未被傷口覆蓋的、相對完整的皮肉上!
“呃——!”
即使失去了舌頭,即使聲帶早已在之前非人的折磨中嘶啞破裂,一股非人的、尖銳到變調的、如同瀕死野獸被撕裂氣管的嚎叫,還是從鬥笠的胸腔深處擠壓出來!
那聲音刺破了地下室的死寂,帶著血沫的腥氣,他殘存的軀幹劇烈地抽搐、彈動,像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活魚,試圖掙脫這地獄的鉗製。
閻青雲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隻有一種近乎癡迷的專注,他無視那慘絕人寰的嚎叫和徒勞的掙紮,開始緩慢地、一絲絲地擰動夾具上的調節螺杆。
冰冷的金屬鋸齒深深地嵌入皮肉,鮮血迅速湧出,浸紅了夾具的鏽跡,順著鬥笠的殘軀流淌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享受嗎?老東西?”閻青雲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湊近鬥笠那因為劇痛而扭曲變形、沾滿血汙和淚水的臉。
“這才剛開始!”
“想想常小魚,想想他當年眼睜睜看著家人倒在血泊裏是什麽感覺?當你準備把我推出去當替死鬼時,心裏是不是在得意地笑?”
“笑啊,給我笑!”
他每說一句,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螺杆轉動的聲音清晰可聞,伴隨著骨骼在巨大壓力下發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碎裂聲。
鬥笠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更淒厲的、不成調的嗚咽,口水、血水和淚水混合著,從他無法合攏的嘴角不斷溢出。
閻青雲似乎覺得還不夠。他鬆開夾具的螺杆,那鋸齒夾片已經深深嵌入了骨肉之中,暫時固定在那裏,持續釋放著鑽心蝕骨的劇痛。
他站起身,再次走向工具箱,這一次,他拿出的是一個老舊的、布滿油汙的便攜式汽油噴燈,以及一個長柄的、尖端被打磨得異常鋒利的烙鐵頭。
他熟練地旋開噴燈的閥門,點燃,藍色的火苗噗地一聲竄出,迅速變成橘黃色的、咆哮著的烈焰,瞬間驅散了地下室的陰冷,帶來一股灼人的熱浪。
“這個我還沒試過呢,我的好師父呀,就給您試試吧?”
他將那特製的、帶有繁複花紋的烙鐵頭,穩穩地伸進火焰的中心。
金屬在高溫下迅速變紅、發亮,最終呈現出一種刺目的、仿佛地獄岩漿般的熾白色,烙鐵尖端周圍的空氣都因為高溫而扭曲起來。
閻青雲提著嘶嘶作響、散發著致命高溫的烙鐵,一步一步,如同死神降臨般走回泳池邊,噴燈的火焰映照著他陰鷙的臉,一半在光明中猙獰,一半在陰影中如同鬼魅。
“你說不了話,看不見我?”閻青雲的聲音在噴燈的轟鳴下顯得有些模糊,但其中的惡意卻更加清晰,“沒關係,你能感覺到我。我會讓你用每一寸皮肉,每一根神經,牢牢記住這種感覺!”
“當年你把魚肉扔在地上侮辱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啊?”
“師父?您說話呀?哈哈哈哈……”
就在閻青雲正折磨著鬥笠的時候,忽然泳池上方的空間上顯現出一道圓形門,門內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並伴隨著滋滋響的雷電之聲。
不多時,一個金色的身影從門內緩緩走出。
“常小魚?!”閻青雲瞪大了雙眼,猛然展開背後的骨翼,朝著常小魚攻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