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東西？”
    有人壓抑著聲音問出這個問題，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要讓章綽摸黑去探路這件事，全都愣在原地盯著出現反常的年輕姑娘，同樣也有人嚐試著慢慢彎下腰，去打量她吐出來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章綽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他壓根兒不想往外走，現在正好，突然有人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讓他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去思考對策，對他來說這不是一件壞事。
    而林深的臉色可就沒有他那麽好了，更沒有圍觀客人的那種好奇。
    嘔吐的年輕姑娘保持著低垂腦袋的姿勢，嘴巴裏還不斷有液體往地麵上滴，她一言不發，像是經過這幾陣劇烈的嘔吐之後情況得到緩解一樣。
    膽大的客人則是蹲了下來，先跟掉地上的東西保持著距離觀察幾下，然後從自己的胸口口袋裏掏出一根僅僅作為裝飾用的鋼筆，動作緩慢地嚐試著戳了戳姑娘吐出來的東西。
    黏膩又柔軟，手靠過去的時候能夠感受到上麵散發出來的溫熱。
    鋼筆戳在上麵，發出“咕啾咕啾”的聲響。
    “這……什麽？”
    再次有人發問。
    “你，你是不是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你認得出來這是什麽嗎？”年輕姑娘身邊好事的人拍拍對方的手臂，指了指地上，“吃東西要細嚼慢咽啊，你這樣一整個吞下去，可能會出的問題的啊……”
    但這個人的話說到後麵幾個字的時候，幾乎聽不到聲音了，或許是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有些離譜。
    畢竟人的咽喉就那麽粗，食道也就那麽寬，就算真的有人不顧形象吃東西是狼吞虎咽，那麽大一塊東西也不太可能直接吞咽下去，更何況仔細想想從早上到現在吃過的食物，也沒有相符合的東西。
    甚至是這場活動開始到現在，圓桌上隻擺了些水果，真正的正餐都還沒有上來，吐出來的能是什麽東西？
    或許是這個人的話讓周圍的人都產生了類似的思考，這下人群是徹底安靜了，原本還在年輕姑娘身邊的人臉色一變，悄無聲息地開始朝兩側退。
    有些人直接退到了章綽和林深所在的漆黑通道裏，隻為了不靠近那個姑娘。
    啪嗒！
    又是一塊什麽東西從她口中出來，掉在地麵上，同樣帶著人的體溫，以及濃鬱得令人作嘔的海腥味。
    那是內髒。
    林深不知道應該在身體內被隔開，按照自己的規律運行著的器官，為什麽會從喉嚨裏吐出來，但他無比肯定那就是內髒。
    但並不是完整的，可以通過外形一眼就認出是什麽器官的內髒，而是像被什麽東西腐蝕溶解，表麵變得破破爛爛仿佛一團爛肉一樣的器官。
    濃重的海腥味代替了原本的血腥味，讓這些圍觀的人一下子沒有能做出準確的判斷，但很明顯大家還是意識到了些不對勁。
    年輕姑娘在這個時候，右腳艱難地往前邁了一步，她的身體跟著搖晃起來。
    垂下來的發絲遮擋住了她的臉，隻能看到嘴邊懸掛著的混合著唾液的濃稠液體，像拉絲一樣一直延伸到了地麵上，隨著她的動作在大幅度晃動。
    她進一步，周圍的人就退一步。
    章綽直到被退進通道裏的客人撞了一下，才從他思考對策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抬起頭看到眼前一幕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爆發就是那麽一瞬間，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人負責倒計時。
    就好像所有人的危機預警都到達了頂峰，不需要相互通知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人群瞬間瘋了一般朝通道裏麵湧。
    原本怎麽也不肯進入這條漆黑小道的人，現在把它當做救命稻草一樣狠狠抓住，相互推搡催促著周圍的人往裏擠。
    章綽被擠得連連後退，距離那個嘔吐的年輕姑娘越發的遠，也越發地搞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走在最後的男人著急忙慌地直接把通道門給“嘭”一聲關上，沒有宴會廳的照明，這下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那個出現異樣的姑娘被他們關在了門外，而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後，擠滿通道的客人們都是默契地鬆了一口氣，好像在慶幸自己及時又正確的判斷，讓他們順利逃離了某種危機。
    林深跟章綽是在一起的，以現在通道這樣擁擠的程度，他已經很難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重新回到門口了。
    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從那個姑娘身上察覺到任何奇怪的東西，如果真的有的話，留在舞台那一側的田鬆傑也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姑娘就是一個人，一個原本應該正常的活人，隻不過身體出現了不可預料的變化，讓她突然把表麵溶解的內髒給吐了出來。
    她並不是怪物，也不會變成怪物，不過死期似乎距離她已經不遠了。
    她說不出求助的話，向前邁步的動作被當做了威脅，最終被這些人丟在了門後。
    逃不掉的。
    如果這種情況是沒有辦法避免的話，那麽他能理解為什麽韶妹他們隻見到了小艇上的雲秀，隻有帶著玉的她活了下來。
    這麽一推測，剩下的人就算是拿到了小艇的鑰匙，嚐試著從這樣一艘船上逃離，但他們已經接觸過被影響了的東西，估計也會跟剛剛那個姑娘一樣，沒命再次見到陸地了。
    “嚇死我了……”
    “該不會舞台上那個……那個東西也是她搞的吧？”
    黑暗中開始有人小聲說話，把前麵發生的難以理解的事情往姑娘身上一套，像是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一樣，看起來放鬆了些許。
    “你別說……真有可能，那種事情人怎麽做得出來，就斷電那麽一會兒，一點聲音也沒有……”
    “那……那就這麽一道門能擋住她嗎？我們是不是應該趕緊離開這裏比較好？”
    “船長？船長你人呢？快帶我們走啊！沒看到船上有怪物嗎？！”
    “對啊，找個安全的地方，你肯定知道的吧？然後發求救信號出去！”
    聲音此起彼伏，人群也開始繼續朝著章綽和林深的方向擠壓了過來。
    “嘔——！！”
    然而緊隨而來的，是在這個擁擠狹窄的通道裏，響起的又一聲嘔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