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送飯的師傅本來是滿懷熱情的，做了四個菜，兩個涼菜，兩個熱菜，而且都是按著平常陶京墨給商陸送飯的要求做的。
    他也是看著門沒關，再加上雙手端著托盤，就直接推門進來了。
    哪曾想，就看到自家老板正抱著媳婦呢。
    要不是曾在部隊幹了那麽些年，就這麽一愣神，手裏的飯菜都得灑了。
    自家老板瞪他的眼神一點都不遮掩，他隻得默默擺好了飯菜出去。
    他的委屈，無人可說呀。
    商陸坐下來吃飯，陶京墨特意去反鎖了門，這才坐到了沙發上。
    “我真沒有趕你走。”他又強調了一遍。
    一雙眼睛落在商陸身上，對於吃什麽，他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商陸也不應聲，夾了菜到嘴裏，雖然也好吃，但到底是跟陶京墨做的不太一樣。
    “那晚我喝多了。我喝多了......以前對你不好......你讓我放過你......我不想讓你不高興，所以你想走，我才沒有攔著......現在，我也沒什麽能為你做的。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你也不需要我......”
    商陸默默吃著菜，他倒是沒有想到，陶京墨的腦子裏想的居然是這個。
    利用價值？
    確實，陶京墨沒有說錯。
    一開始，他就是利用陶京墨來成就自己的。
    他不覺得這有什麽錯。
    這本來就是陶京墨欠他的。
    隻是這話從這個狗男人嘴裏出來，他就是不喜歡聽。
    “你確實沒什麽利用價值。”他淡淡應了一句。
    陶京墨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種無力感，真的很讓人抓狂。
    辦公室裏安靜下來。
    陶京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商陸那副淡淡的樣子，就好像自己這個人在他眼裏就不存在一般。
    他認真地吃著飯菜，陶京墨卻一口都吃不下。
    好半天，陶京墨都快被自己心頭那些酸澀給浸透了，商陸卻給他碗裏夾了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陶京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怔怔地看著商陸。
    商陸亦沒抬頭，碗裏的飯已經快見底了，菜也吃了不少。
    “不過，這道菜還是你做得好吃。”
    陶京墨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剛剛才說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了，現在又給他夾菜，還說沒有他做的好吃。
    “我不明白！”
    陶京墨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商陸抬頭，似乎有些詫異他那雙紅了眼睛，像是誰欺負了他一般？
    “還有很多，我也沒有全吃。至於因為一點吃的，就委屈成這副樣子？”
    商陸的話不痛不癢，而且完全在狀況之外。
    陶京墨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裝的，還是故意的。
    但不管是哪一種，他現在那顆心呀，被人剛剛擲入深淵，此刻又被撈了起來，但好像又不是撈起來，就那麽懸著。
    商陸則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陶京墨覺得自己再多問一句，就是凶他，就是發脾氣。
    他不敢。
    他隻是默默地端起碗，然後往嘴裏扒飯菜。
    商陸看著他，心裏卻想著，原來拿捏一個人的人心，是這種感覺。
    看著他如墜深淵，又再拎起來，仿佛是給他希望，但希望又這般虛無。
    抓不著，卻又想抓，無力又委屈，卻還不敢發脾氣，不能發脾氣。
    陶京墨的每一絲情緒都落在了商陸眼裏。
    陶京墨居然也會有這樣一天。
    他前世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不，前世的時候，如果他善加利用，或許......
    他搖搖頭。
    陶京墨抬頭瞬間，正好見他搖頭，心頭咯噔一下，“我沒委屈！”
    倔強的男人啊！
    “嗯！”商陸便沒有下文。
    碗裏的飯見底，他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陶京墨吃得很快，幾乎是囫圇吞棗地塞進嘴裏，像是怕自己慢一刻了，就會惹商陸不高興一樣。
    他扯了紙巾擦嘴，咽下嘴裏的東西，然後說：“有件事要跟你說。”
    商陸看著他，等著下文。
    “爸......”他本來想叫爸爸的，但想到商陸都離開他了，他哪裏還有什麽資格叫爸。所以，又改了口，“叔叔的案子，定下開庭時間了。律師跟我說，叔叔要求開庭的時候對他做有罪辯護。你回彭縣見叔叔，是不是對他說了什麽？叔叔可能有些誤會。”
    有罪辯護？
    這確實是商陸沒有想到的。
    他回想起那天離開前，父親欲言又止的模樣。
    大概，是那個時候就下了決定。
    也是，是他說了那樣的話。
    是父親為了他考慮，覺得自己已經是他的汙點，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商陸的心裏有些酸楚。
    他重生回來，原是要救父親的，他也確實做到了。
    為什麽最後還是......
    難道，前世的結局是無法改變的嗎？
    那麽，他最後還得死在陶京墨手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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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看向陶京墨的眼神多了幾分哀怨。
    理性地想，現在的陶京墨斷然不會要了他的命。
    不，按現在來理解前世那個瘋癲的陶京墨，那時候，陶京墨也不是想要他命的。
    “既然是他自己的意願，那就尊重他吧！”
    商陸這淡然的口氣，就像說的是別人的父親一樣。
    陶京墨心下一驚，“商陸，你跟叔叔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叔叔這件事，其實也不全是叔叔的錯，他隻是......”
    “隻是他覺得我沒本事，他想幫點忙，他以為自己能掙錢。”
    商陸打斷了陶京墨的話，帶了些陰陽怪氣與刻薄。
    “商陸，不是。叔叔不是那樣想，叔叔隻是......你也別說這樣的氣話。我回頭讓律師好好跟叔叔說，離開庭還有半個月，父子之間，天大的誤會都能說開的。我跟邱長官......我們現在也很好。”
    “沒有誤會。”商陸冷笑一聲，“我跟他說了，如果判決結果不理想，我是不會為他打二審的。”
    陶京墨詫異地看著商陸。
    商陸有多愛他父親，陶京墨能不知道嗎？
    前世他用商爸爸拿捏商陸，商陸到底還是低頭了。
    隻是他沒有想到，商爸爸會被加刑，後來出獄又得了重病，很快就離世。
    “怎麽，你也覺得我很自私？對，我就是這麽自私。前世，我都為別人而活，重活一世，我隻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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