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冕見雷婧醞釀的怒氣漸漸成了好奇，他不敢說謊，他也不想說真正的原因。他的靈感來自於雷婧臉頰還沒散去的淤青。
    “你知道的運動員難免受傷，我就是遊泳時候受傷了，我媽不放心我，非要讓我住院。我又不想你剛來體工隊就擔心我，所以才沒有說。”
    “你受傷了？哪裏受傷？”
    “現在好了，我有住院記錄的，我拿給你看。”
    戴冕不是準備好的，是在手術恢複而母親又不許他用眼的時間裏拍下的視頻。全在被沒收的手機裏。
    雷婧語氣變軟，“你確定好了？”
    “好了啊，我媽不給我玩手機，我覺得她是故意讓我休息，她又是醫生，我就被她弄在醫院裏，手機也被她沒收了。”
    雷婧這下相信了，除此之外戴冕還有什麽事呢。
    “你媽現在確實不想讓你遊泳，你媽媽也是奇怪，小時候拚了命地要你放棄一切訓練，現在又反悔了。”
    “是啊，她想一出是一出的。”
    雷婧看著戴冕手機裏的視頻，連續幾個不同天的，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證明呢。她也在好奇，她放大了床頭的病人資料卡，可具體太遠，分辨力能力不夠。
    一個個視頻像寒冬裏的炭火，將雷婧心裏玻璃碎裂的縫隙一點點燒融合。倒顯得她大題小做了。
    “這有什麽好騙我的，你撒謊騙我，我不是更擔心嗎？”
    上午訓練結束的鈴聲在此刻響起，戴冕笑著點頭，他個頭本身就高，在門口像門神，每個出門的拳擊手都抬頭看他一眼。
    “隻要不是我媽這類的物理障礙攔著，我以後肯定告訴你。”
    雷婧得到了解釋和保證，兩個都是她要的結果，戴冕還問她在體工隊遇到的哪些朋友，他待所有人一起吃飯。楊梅第一個迎上來，雷婧拉著戴冕就走。
    “你讓一個病人請你吃飯？我請他吃飯，沒算你。”
    雷婧拉著戴冕的手離開，想的是兩個人一起，她不想楊梅追上來，兩人快走到操場時誰都沒發現他們的手臂挽在一起。不僅僅像學長學妹，或者單純的好朋友，而是一對彼此十分了解，又互相依賴的情侶。
    楊梅在身後看著兩人離開，她也真的追了兩步，她不是想和戴冕吃飯，而是在剛剛她也需要雷婧。楊梅早晨收到了父親的信息，信息內容是：
    ——和你媽離開慶成。
    一切都比她想象的更加不對勁。她也沒敢回信息，而是在此刻中午給鄭斌的號碼打了電話。
    這一次沒有掛斷，鄭斌的語氣如常。
    “大白天的打什麽電話，我不要睡覺啊。”
    “你這個月生活費還沒給我。”
    “沒給嗎？今天幾號？忙忘了，你等我晚上送去。”
    “我也不知道你給沒給，但是你知道我現在在體工隊，我還想參加比賽，反正錢不夠用，你別給我媽送，她都不會轉錢，你給我送來，我在學校等你。”
    “我？給你送？你瘋了吧，晚上你自己過來拿。”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的聲音，鄭斌立刻不說話。楊梅分辨著那聲音，是王曉麗。
    “誰啊？一大早的吵你睡覺，手機還是放我這裏吧，你最近太辛苦要好好休息。”
    “就上次去安安學校門口的，你放心，我就是少睡一會兒還是給你喂得飽飽的。”
    “電話還沒掛呢，你說什麽呢。”
    楊梅聽見電話裏的打情罵俏麵色陰沉，她提醒著鄭斌，“你說晚上幾點，我不進去。”
    “六點，我在前台等你。”
    楊梅掛斷電話看著之前的那條信息，她在收到信息之後就給母親打過電話。楊梅的母親抓著機會嘮叨，全然沒提一句和鄭斌有關的信息。楊梅主動問，“他這個月給我們打錢了嗎？”
    “當然啊，你爸還是很關心我們的，每個月的前準時準點，隻多不少。”
    “還是每個月七號？”
    “對啊，你也應該和你爸見見麵了，哪有親父女這麽多年不見麵的，以後你早點睡，晚上你爸來了我喊你起來。”
    楊梅回了句，“哦，再說。”
    之後趕緊將電話掛斷的，今天是十九號，距離母親看到鄭斌，或者說距離他們兩個人過夫妻生活已經過去十二天。楊梅也確定，這些年鄭斌從來都準時，以前她還會用這句話和鄭斌挑釁叫囂。
    鄭斌從來都會說，“你要錢就要錢，別質疑老子，我哪個月不準時？我哪個月虧待你和你媽？”
    但是剛才鄭斌竟然說的是另一番說辭，還讓他去那裏拿錢。那裏是鄭斌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楊梅去的地方。這麽多年楊梅甚至不知道位置，她重新知道還是因為朱熠璿。
    可剛才的聲音就是鄭斌的。
    信息和內容割裂，信息和聲音也割裂。楊梅得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沒想過讓雷婧犯險，但她不能沒人知道地一個人去。
    楊梅在食堂吃晚飯就回宿舍休息，手機屏幕一直停在那條短信的界麵，她反反複複看，直到將這句話刻在腦海。宿舍門再次被推開時，楊梅用力按住這條信息，在跳出的刪除處輕輕點擊。
    進來的是吃完飯的雷婧，雷婧看見楊梅躺在床上，“我下次補給你，晚上也行，我請你吃飯。”
    楊梅沉思時眼睛更小，沒有表情。她不是生氣。
    “晚上你和戴冕沒有約就好。”
    “我和他又不是你以為的關係，隻是我好久沒見他了……”
    “不感興趣，晚上你補給我，我要去找他。”
    雷婧的笑容僵在臉上，她看了眼宿舍門湊到楊梅床邊小聲問，“你要告訴我他是誰了？剛才發生什麽事了？”
    “不是他，是我那個爸，他今天找我了，很不對勁。”
    楊梅壓低聲音將剛才短信和電話的詭異簡單說給雷婧聽，雷婧半信半疑。索性楊梅刪除的短信還在回收站中。
    “太險了，還好你不信，怎麽信息還要刪兩遍。”
    雷婧思索著晚上可能發生的事，“這事得有第三個人知道，這樣才安全。”
    “我是信任你。”
    “朱欣俞和朱熠璿，她們都知道那裏，我們就說我們想去看看，不說其他。”
    楊梅眼睛成一條線，半晌她點點頭，“下午把手機電充滿，晚上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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